嫁给奸臣冲喜后-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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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得还是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神色中带着掩不去的倦意,应当是这两三日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谢迟是顺道从此过,习惯性地叫停了马车,并没指望能在此处见着傅瑶,却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一进门便正好打了个照面。
与以往避之不及的态度不同,傅瑶这次并没立时就躲开,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犹豫。
谢迟先是惊讶,想明白缘由之后自嘲地笑了声,神情冷了下来,低声道:“我不用你可怜。”
“什么?”傅瑶下意识地反问了句,睁大了眼。
“我说,你不必因为觉着我可怜就对我好。”谢迟垂眼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又反道,“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
掌柜一见这情形,立时知情识趣地避开来,傅瑶则向谢迟皱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的是当年的我,可我如今早就不是旧时的模样性情,就是因为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要和离,不是吗?”谢迟缓缓道,“既然这样,就不要再因为可怜我,而对我好了。”
那些翻出来的旧时画作,这几日都已经快要成了他的心魔,交替着与边关战场的情形出现在他短暂的梦中。
以至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还在想着哄傅瑶的。
傅瑶被他这话给绕懵了,尚未想好如何回答,便听见谢迟说道:“说起来,你应当喜欢岑灵均才对,我这就给你写和离书……”
他知道这话很不善,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未必好受,但情绪使然,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说出口了。
傅瑶震惊地看着谢迟,只见他眼底已经红了。
谢迟自己也随即懊恼起来,有些慌乱道:“瑶瑶,我……”
“你是傻子吗?”傅瑶瞪着谢迟,凶道,“还是我是傻子?”
谢迟愣住了。
虽说当了大半年的夫妻,可他从没见过傅瑶这副模样。
傅瑶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娇软的,就算同他拌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也都是委屈更多些。她的情绪始终是收敛着的,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气势汹汹的。
“我难道会傻到分不清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吗?”傅瑶质问道。
看着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谢迟原本纷乱的心绪竟平和了些,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可现在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他自己思来想去,都觉着除却这张与昔年一样的脸,仿佛没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了。
“当年,我听一旁的闺秀们议论,说谢公子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文采风流,惊才绝艳……那时年少,从楼上看你那一眼的时候,就觉着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傅瑶的语气终不似方才那么凶,渐渐轻了下来。
“这些年,旁人说你千般不好,可我自己亲眼所见,仍旧觉着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傅瑶从没说过谢迟的不好,也始终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只是没有回应她一厢情愿的付出而已,不爱她又不是错。
她撑不下去,所以选择分开。
与其长久下去心生怨怼,倒不如及早抽身,反倒还能像现在这般。
就算刨除了那些情情爱爱,谢迟始终是她心中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谢迟这几日过得很不好,在知道裴老将军的死讯后,他甚至没时间难过,便要处理随之而来的诸多事情,也需要尽快安排好所有事宜。
太多事情压在他身上,不知多少人都指望着他,而直到如今,才总算是有人能让他高兴些。
谢迟勾了勾唇,露出个笑来:“傅瑶,我要离京了,三日后长乐门,来送送我吧。”
在听那些书生争论不休的时候,傅瑶就已经猜到了谢迟会如何做,故而倒并没十分惊讶。
战场究竟是怎么样的?傅瑶并没亲眼见过。
可她见过谢迟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看起来就让人觉着疼。
谢迟此去九死一生,前途未卜,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而她要往江南去,天高地迥,兴许此生都未必能再见了吧。
傅瑶想了想,轻声道:“好。”
第95章
早前在谢家的时候,傅瑶时常会往书房去,她会避讳着不翻看谢迟的文书,但毕竟朝夕相处,难免会见着些许。
她曾无意中看过一封谢迟写给裴老将军的书信。
当初北狄筹谋许久,刺杀谢迟,骤然发难,致使谢迟昏迷不醒险些没能救回,而裴老将军也身受重伤。傅瑶是从谢朝云那里得知内情的,但这么久以来,从未听谢迟提过半句。
谢迟素来厌恶脆弱的情绪,更不会宣之于口,傅瑶很清楚这一点,故而也没敢多问。
只有在那封尚未写完的,要送往边关的信中,她才得以窥见些许谢迟的心绪。
那封信是劝裴老将军回京养病的。
谢迟说,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边关清苦,实在不适合养病,已然鞠躬尽瘁这么些年,如今也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除此之外,谢迟还讲了刺杀之事原委,言辞间透着想要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那些人想方设法地从他手中夺权,以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却还要他来收拾烂摊子。谢迟一边认命地接手,刚醒过来便投入其中,但另一边却还是忍不住抱怨,想着索性撒手不管了。
自身经历使然,谢迟是个极为成熟的人,在裴老将军面前,才总算是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也不再过多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他兴许也知道裴老将军必然不会回京,抱怨完,又认命地讲起朝政和军务来。
那信并没写完,傅瑶大略看了眼,随即便避开了。
除却谢迟那有些任性的抱怨之外,她记忆犹新的,便是其中那句“我亦飘零久”。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那是谢迟难得感伤自身。
也是从那时起,傅瑶知道,裴老将军于他而言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
裴将军对谢迟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谢迟当年兴许并没办法那么顺利地回京来,平定叛乱,报当年家破人亡之仇。
他这些年为着那承诺,就算再怎么不耐烦,也始终没有撂挑子走人,任劳任怨地收拾着这烂摊子。
如今裴老将军故去,若无主将坐镇,北境必有动乱,所以他得安排好京中的事情,尽快赶过去接手。
可他这几年都在为朝政操劳,想来军务上也有生疏,更何况身体不比当年,此去会如何,当真是谁也没法预料。
谢迟早就在为此做准备,也知道并没太长的时间来犹豫,所以就算朝中有异议,也都被他一力压了下来,敲定此事。
好在他并没什么牵挂,谢朝云早就知晓他的想法,如今也不会阻拦,只珍而重之地叮嘱了许久,让他以自己为重。
“身为皇后,我兴许应该以大局为重,”谢朝云认真道,“但我只想要你珍重自身,不要轻易涉险,更不要拿自己的命来赌。”
她对谢迟的行事作风再了解不过,强调道:“我在京中等你回来。”
“我有分寸。”谢迟答了句,见她仍旧不大放心,只得又无奈承诺道,“我不会再拿命去赌,也会活着回来。”
谢朝云抿了抿唇,露出个笑来:“那就好。”犹豫了会儿,她又迟疑道,“那瑶瑶……”
她已经有许久未曾在谢迟面前提过傅瑶,但如今眼看着他要离京,这事总不能再拖下去,只得试探着提了句。
“我约了她明日见面,会将事情都处理好的。”谢迟道。
见他已然拿定了主意,谢朝云也没再多管,只颔首道:“那就好。”
及至离了宫,回到家中,月杉早就将行礼收拾妥当。
谢迟在书房之中留了许久,从傅瑶的锦盒中取出了自己的泥人,又将她当初送自己的四季图中初春那一幅找了出来,加在了行李之中。
自从傅瑶离开之后,他睡得一直不大好,需要靠着安神香才能入睡,第二日一早,骑马出京。
随他赶赴边关的亲兵,是从当年西境就跟在他身边的,早已在城外等候。
而城门外,傅家的马车也已经在候着了。
谢迟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来到了车前。
傅瑶听到动静后,掀开帘子来,下车之时被谢迟扶了把,轻声道了句谢。
她这两日也未曾歇息好,可思来想去,也只能叮嘱谢迟保重身体,再多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而谢迟约她前来,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讲的。
“这是你要的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也签上了自己的名,你只要回去之后补上自己的落款,从今往后就跟我再无瓜葛……也可以随时往谢家去带走自己的东西。”谢迟取出了早就备好的信笺,低声道。
傅瑶垂眼看着那纸,抬手接了过来。
她对此也并不意外,毕竟以谢迟的性情,断然是不会就这么拖着她,自己离京的。
毕竟此去北境,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是否……还能回来?谢迟先前拖着,是想要复合,可如今遥遥无期,他不会再如此的。
“傅瑶,我很遗憾。”谢迟自顾自地说道,“没在合适的时候遇着你,此为一;遇着之后,又没能早些想明白珍惜你,此为二;想明白之后,却又迫于时势,没有办法慢慢偿还,将你哄回来,此为三。”
谢迟很少会同傅瑶剖析自己,像如今这样坦露心迹,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回。
傅瑶轻声道:“我也很遗憾。”
但究竟是为什么遗憾,她却并不肯多说了。
“沙场之上刀枪无眼,瞬息万变,此去生死未卜,所以这纸和离书给你。”谢迟缓缓地说道,“今后你想如何就如何,若是有更喜欢的人,再嫁也无妨……”
傅瑶心中千头万绪,一时说不上话来,眼有些红了。
见她如此,谢迟沉默片刻,却又忽而笑道:“罢了,不诓你了,方才的话是开玩笑的。”
“北狄那群废物还要不了我的命,我此行是去为裴老将军报仇的,也是要将他们夺走的城池给抢回来的。”谢迟一改方才的语气,轻松道,“等到料理完那些事,我就会回来了。”
他翻身上了马,想要离开,却又忽而回头笑道:“傅瑶,若是等我回京,你还未喜欢上旁人,不如就再嫁给我吧?我给你补一个盛大的婚礼,亲自迎你过门,再陪你三朝回门,将欠你的都补上。”
他的确已经不是昔年模样了,笑起来也不一样,少了些温文尔雅,多了些肆意。
束起的长发被风吹乱,墨色的劲装衣袂飞扬。
傅瑶揉了揉眼,未置可否,只仰头看着他,认真道:“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一定。”谢迟笑了声,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来日再见,走了。”
远处候着的亲兵等到了他们的主将,随即跟了上去,绝尘而去。
: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出自《金缕曲》
终于写完了计划中的剧情,突然很想聊会儿关于这个故事orz
最初开预收的时候,文名其实叫《奸臣的佛系前妻》,后来在想谢迟这个人的时候,定基调的那句就是“我亦飘零久”,又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就想干脆写个甜文发个甜妹补偿他一下吧。
但等到谢迟和傅瑶的人设彻底形成之后,又发现其实他们的阅历和性情差太多,凑在一起哪怕甜的时候,也是那种不平等的,就像是对喜欢的宠物似的……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写下去,甜到最后生个包子什么的,但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