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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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央抬袖往脸颊上抹,委屈嚷道:“谁还稀罕他回来啊!”
一天不给礼物,一提就岔开话题,现在又随随便便拿东西来糊弄她,拿话来呛她,折腾到最后,竟然还把她丢在大街上……哪里有一丝一毫看重她、看重她生辰的意思?!
这样的男人,还要他来干什么啊!
容央越想越气,越气越伤心,荼白心疼地掏来丝帕给她揩泪,嘴里也不住地骂着褚怿没良心,正骂至激情澎湃处,一行人突然顿住脚步。
大街前方,一幢幢灯楼鳞次栉比,宛如一条银河在长夜里绵亘开去,又或是天幕星光倒倾而来,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其中,梦幻之至,竟不知是烟火在人间,还是天上燃烟火。
荼白呆呆道:“天哪,好美啊……”
容央被突如其来的美景所震慑,热泪汪在眼里,忘了落下。
这时人潮涌动,三人被推搡着往前,步入灯海里后,越发有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的入梦之感。
只听得耳畔喧嚣四起,尽是在赞叹灯景之绝妙,荼白展眼四看,惊讶道:“这些花灯上,怎么都画着……”
荼白越看越惊,蓦然一个激灵,把一爿店铺前悬挂的花灯拿过来,扯容央道:“殿下殿下,这花灯上画着的人,怎么那么像你呀?”
绢纱灯罩上,一位美人立于小虹桥上,臻首娥眉,顾盼生辉,那眉眼,那神态,可就是当日在金明池的嘉仪帝姬吗?
容央一震,雪青亦一凛,环目看去,整整一条街的花灯俱是美人如画。
“嬢嬢,嬢嬢,灯上的仙女下凡来啦!”
“嬢嬢,那些花灯上的灯谜是不是可以解开啦?”
“快走快走,带仙女去解灯谜、领礼物,大哥哥说天亮后仙女是要飞走的,可不能再多等了!”
震惊中,不知是哪家孩童嚷嚷起来,簇拥过来,拉着、推着、扯着容央往前而去。
雪青、荼白也被推搡着跟上,及至一家卖糕点的店铺前,孩童们叫道:“店家店家,仙女来解灯谜啦!”
立刻便有店家眉欢眼笑地迎出来,指着门口最大最亮的一盏花灯道:“灯谜便在画上,贵人请猜罢。”
这一盏灯不同其他,画上乃是俩人,一个是刚刚那如画美人,一个是如松肃肃的英俊郎君。
画上所处乃是一座寺庙里的庭院,小美人站在嫩绿春枝下,手里握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倨傲地朝那郎君送去。
谜面是:糖葫芦滋味如何?
容央噗嗤一笑,眼泪竟然跌出,忙抬袖擦去,瓮声道:“酸。”
店家抚掌点头,从伙计手里捧过一个精美的锦盒送给容央,荼白要去接,店家笑着摆手道:“不可不可,送礼之人特意交代过,礼物只能收礼之人亲自接的。”
荼白怔然,容央爽快地把那锦盒抢过来抱住,一众孩童哄笑,又簇拥着她前往下一间店铺。
这一次的花灯上画的乃是瓢泼大雨天,英俊的郎君一身湿漉,疲惫又傲然地站在雨里,漆黑的衣袍底下洇开鲜红的血。
小美人在他对面,瞠目结舌,茫然无措。
谜面是:苦不苦?
容央胸口遽然一酸,想起当初褚怿抵抗和亲而被杖打的情形,想起他那天在大雨里的回应,含泪重复:“不苦……”
店家一笑,取来礼物送上。
容央低头抱住,再次被孩童们推往下一处所……
——湛蓝的云天、褚红的宫墙,小美人被英俊的郎君横抱在怀,握着一块羊脂玉佩抵在红肿的脸颊上。
玉佩上所刻何字?
“悦卿。”
——落日熔金,大河如镜,戴帷帽的小美人和戴斗笠英俊郎君在舟中垂钓。
一共钓上来几条?
“六条。”
——长街寥落,摊铺人稀,小美人一身丫鬟装扮,坐在长桌对面和英俊郎君埋头吃面。
吃的是什么面?
“拔刀面。”
……
“呀,这姑娘,怎么灯谜一猜一个准呀?”
“你懂什么,那都是她家郎君专门给她制定的灯谜,夫妇间的私密事,这世上,自然只有她能猜上来了!”
“……”
一街的花灯河流一般,一盏盏、一幕幕掠过——他们在盛京里大婚,他们在宅邸里拌嘴,他们在落日熔金的大河上嬉戏,他们在人影寥落的象棚外呢喃……
长街走尽,花灯看尽,容央艰难地抱着一大堆礼物,驻足在华彩尽头。
褚怿提着一盏六角莲花宫灯,静静地站在那里。
“礼物拿到手软了么?”
容央把往下掉的礼物一搂,哼的一笑,别开眼,又默默看回去。
“你手上那盏花灯,也是能猜的么?”
“能。”
“猜中送什么?”
灯火阑珊,彼此脸孔却更鲜明温暖。
褚怿一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真不行了,后面这点明天再爬起来润色一下。
第73章 、突变
入云楼外, 彩灯如昼,人间繁荣。
一辆朱漆马车悄然在街口停下,明昭帝姬头戴帷帽, 在拂冬、敛秋的搀扶下下车。
前方的潘楼街流光溢彩, 鼎沸人声潮涌一样,一波波地卷过来,敛秋看了两眼,笑道:“瞧前面那景致,四姐八成是请殿下来观灯的了。”
拂冬也道:“听闻入云楼顶层的雅间是京中最适宜观景的去处,既视野开阔, 又幽雅清净, 四姐本是喜爱热闹之人, 今夜却相邀于此处,可见是特意为殿下考虑的。”
明昭帝姬仰头,揭开帷纱朝入云楼最高处的栈窗看去一眼。
烨烨灯火悬挂窗外, 伴以无数人的喜怒悲欢,只那一扇窗内,灯和人,都静得空空荡荡。
“殿下?”拂冬低唤。
明昭帝姬敛眸,默然向大门行去。
及至雅间前, 拂冬、敛秋上前推门,躬身请明昭帝姬入内, 等其跨入门槛后,便欲跟去, 走廊上蓦然走来一人。
二人看去,俱是一凛。
室内,明昭帝姬默默把帷帽摘下, 环视四周——盏盏火凤衔珠灯静放清辉,外间的长案上摆着珍馐酒炙,蒲团上空无一人;垂幔后,靠墙放着一张三屏床榻,目之所及,亦无一分人影。
身后半晌仍无拂冬、敛秋跟上来的动静,明昭转身。
与此同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褚晏跨入室内,反手掩上门扉。
明昭驻足。
夜风从半开的窗柩处吹来,撩动室内纱幔,送来人海声浪,褚晏靠在门上扬唇一笑:“兵不厌诈,对不住了。”
明昭眸色冷淡:“让开。”
褚晏笑笑,不动。
明昭冷声:“让开。”
褚晏眼盯着她,缄默片刻,漫不经心让开一步。
明昭上前,褚晏一把把人拉入怀中。
烛影重重的茵褥上人影晃动,明昭后背撞在门上,愕然抬眸时,对上褚晏一双深如渊海的眼。
“你唔……”
下一声,被他堵在唇中。
※
潘楼街花灯一隅,人头攒动,熙来攘往。
褚琬瞪红着眼盯着前方猜灯谜、抱礼物的赵容央,回想先前在摘星阁里的得意,只感觉无地自厝,羞恼交集。
偏褚苓惊叹地道:“老天爷,这一条街的花灯上都画着大嫂,笑着的大嫂,生气的大嫂,偷哭的大嫂,发呆的大嫂……还有那些藏着灯谜的画……天哪,大哥什么时候竟成这样浪漫的人了!”
林雁玉站在二人身后,僵直的目光从赵容央背影收回,再看向这四面八方如海的花灯时,竟有天昏地暗、头晕目眩之感。
“大……大哥哪有这些心思,八成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罢了!”褚琬怫然转身,把林雁玉一拉,“雁玉姐姐,我们走!”
“诶,这么美的花灯你们不看啦?”
褚苓大感可惜,奈何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留下,只能任由俩丫鬟推着跟上去。
三人心情各异地离开大街,及至街口,褚琬蓦地一顿。
入云楼外一条长巷内,静停墙下的一辆马车前旌旗飘舞,借着寥寥灯火定睛分辨,那旌旗上,赫然写着“忠义”二字。
褚琬眯眼:“那不是四叔的马车么?”
褚苓跟着看过去:“是四伯的马车又如何?”
这七夕之夜,还不让人家来大街上逛一逛、玩一玩么?
褚琬却显然有些不以为然,转头观察四下,最后把视线定格于街口最繁盛的入云楼,顺着各座雅间窗户缓缓往上。
※
“砰——”
摆放在红木竹节花几的一瓶插花被撞落在地,瓷瓶碎成片片,清莹的水泼洒在脚边。
明昭手掌抵着褚晏胸膛用力去推,反被扣住手腕拉下来,压在灯影婆娑的墙面上。
褚晏皂靴踩过瓷片,头埋入明昭颈间,明昭偏开头,警告:“放开……”
瓷片喀嚓喀嚓碎于脚下,褚晏恍如不闻,明昭奋力挣扎,再次被褚晏把唇封住。
咫尺间,男人的气息滚烫又清冽,似乎有一丝微醺的酒,又或是来自远方的萧飒的风。
酒是最烈的酒,风是最冷的风。
是她熟悉的酒,是她陌生的风。
胸口遽然有一大股难以言状的悲恸和空寂弥漫,明昭闭紧双眼,咬破褚晏的唇。
褚晏退开,晦暗里,两人眼对着眼,黯然深喘。
“放开……”
明昭眼眶泛红,褚晏眼眶也泛红。
粗糙的拇指在洇血的嘴唇上一抹,褚晏盯着明昭,吻回去,不顾她的推阻去吻,不顾她的犹疑去吻。
他吻她,他抚慰她,他恳求她告诉她:
“我不想再放开了。”
三屏床榻前,随风飘拂的垂幔在茵褥上曳开重影,一件薄衫、一条玉带相继坠落……
※
楼外灯海沉寂下去时,七夕的月色越窗而入,明昭掀开肩上的罗衾,不及起身,被褚晏从后抱回去。
他身上依然很热,像十年前那样,无论何时,都燃着少年的火。
“别回去了。”褚晏眼闭着,唇抵在明昭耳鬓,声音、神态都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散漫和餍足。
明昭没有推他,她躺在他怀里,隔纱去看窗前倾斜的月:“我想去看今夜的月亮。”
褚晏眼睁开来,看过去,挑唇一笑。
简单穿戴后,褚晏陪人立于窗下,推开窗户。
沁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吹扬明昭散开的鬓发,褚晏喜欢看她云雨后凌乱的模样。
而明昭爱看月,看每一次欢爱后的阴晴圆缺。
“牛郎织女相会之时,就不该是今夜。”褚晏目光渺远,把人圈在臂弯里,调侃,“都不花好月圆。”
明昭望着天幕那轮残缺的月,淡漠:“本来就是要分别。”
褚晏眸中一黯,唇线慢慢收紧,片刻,低头把人紧紧拥住。
明昭没动。
褚晏垂着眼斟酌许久,哑着声:“十年前没能走完的路,十年后……”
——十年后,能一起走么?
褚晏如鲠在喉,那么迫切、又那么恐惧于这一渴求。
“十年后什么?”
明昭追问,这一追问,给了褚晏莫大的慰勉。
褚晏笑:“十年后……”
“嘭”一声,屋门被人粗暴地撞开,褚晏护住明昭的脸,愤然回头。
来人为室内情景所震,仓皇地退至屋外,隔门道:“四爷,出事儿了!”
褚晏气压一瞬间低下来,眼神恨不能把那扇门戳穿:“何事?”
门外人显然不便直言,沉吟片刻,丢来仨字:“大理寺。”
褚晏一震。
明昭把目光从天幕收回,推开他,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