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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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如当初他在泽州,与韩重赟、杨光义等人初次带领骑兵去偷袭山贼,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内,都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今天,跟他并肩而战的,不再是韩重赟和杨光义。但那种感觉,却丝毫没有改变。郑子明悄悄地侧转头张望,恰恰看到赵匡胤那像火一样燃烧着的眼神。再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侧,高怀德的面孔也迅速在黑暗中变得清晰,双眼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
“保持速度,积蓄体力。不急,冬天夜长,天会亮的很晚!”下一个瞬间,少年人在心中默默地叮嘱自己,同时尽可能地将身体放松,尽可能地让胯下战马将奔跑的节奏变得更加均匀。
他身后的沧州军训练有素,很快就跟自家主帅的步调保持了一致。虽然只有区区一千人,却在极短时间之内,就将影响扩散到了全军。
一万将士,也跟着调整了节奏,与沧州军结伴悄然而行,就像乌云在大地上投下的一团阴影。随着月光的变化而变化,移动而移动,直到远处的土坡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军营的轮廓。
“点火,准备火箭!”郑子明迅速从马鞍下取出一把角弓,将前部包裹和硫磺和油球的火箭,搭在了弓臂上。
“啪,啪啪,啪啪!”身边亲兵立刻打燃了火折子,点着染满了牛油的火炬。然后以最快速度,递到了自家主帅的的胸前。
郑子明将火箭的前端朝火炬上一探,随即左手将弓臂斜向上呈三十度角扬起,右手松开了刚刚拉满的弓弦。
“呯!”一颗硕大的流星刺破夜幕,直奔远处的军营。紧跟着,是百颗、千颗。刹那间,四下里的山丘被火光照亮,枯树、乱石、杂草,都变得无比清晰。整个世界都从昏睡中被惊醒,号角声,呼喊声,还有动物受惊所发出的悲鸣,刹那间响成了一片。
“吹角!”郑子明丢下骑弓,稳稳地端平的长枪。人和马骤然加速,在火光的照耀下,宛若神明从天而降。
“呜―――呜―――”画角声,宛若龙吟,瞬间盖住了所有嘈杂。沧州军、护圣军、符家军……,所有中原精锐们骤然加速,宛若海潮般拍进了敌军大营。
第十章 易鼎(八)
契丹皮室军野战堪称天下至锐,然而他们的立营本事,用行家眼光来看,却连中原地区的土匪流寇都不如。
没有防御战马高速靠近的鹿砦,没有防止敌军趁夜袭击的壕沟,甚至连保护营地的木栅栏,都树得东倒西歪,并且平均只有三尺高,根本拦不住马蹄奋力一跃。
“杀!”郑子明大喝一声,连人带马同时从栅栏上飞过。手中骑枪借着惯性,狠狠撞上了一名正在努力组织抵抗的契丹将领胸口。
巨大的反冲力,令骑枪的枪杆瞬间弯曲如弓,郑子明的身体也被推着微微向后滑动。然而,马鞍、马镫和马身上的一整套束具,却尽可能地保护了他的身体,令他不会被这股力量推下马背。下一个瞬间,枪杆自然弹直,将已经气绝的契丹将领挑上了半空。
“轰!”“轰!”“轰!”“轰”……数十匹个头不算高大的室韦马,紧跟在郑子明的身后跃过栅栏。马背上的将士平端骑枪,枪锋在火光中排成一排整齐的狼牙。挡在狼牙前路上的契丹武士,像盛夏过后的麦子一样,被狼牙一排排割倒。硕大的马蹄从尸体上踏过去,溅起漫天红泥。
“亲卫营整队,整队向节度使靠拢!”周信用单手擎住兵器,左右挑刺。另外一只手则迅速从马鞍下抽出一杆枪旗,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夜风呼啦啦扫过旗面,将一个芭斗大的“郑”字,送进每一双写满狂热的眼睛。一排接一排沧州健儿策马跃过栅栏,在枪旗的指引下,聚拢、列阵,重新组建成一堵移动的钢铁丛林。
“左一营整队,左一营向节度使靠拢!”军司马潘美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另外一波刚刚飞跃过栅栏的骑兵当中,双手奋力挥舞枪旗。
更多的健儿平端着长枪,按照平素训练时做过不下一万遍的动作,在他身后汇聚成阵。然后又默契地跟其他自家袍泽的队伍衔接成一处,潮水般向敌营深处平推。
“右一营整队,右一营向节度使……”
“左二营整队……”
“右二营……”
陶大春、陶勇、李顺儿等人,相继带着各自麾下的骑兵跳过栅栏,迅速组成“潮水”的第二波。比第一波骑兵的覆盖面儿更宽,比第一波骑兵将队伍的排得更密。
当两波“潮水”先后从一排帐篷上“漫过”,所经之处,再无任何活物。只有满地的碎肉残肢。
“轰轰,轰轰,轰轰……”一个指挥的高家军精锐,也冲入了契丹军的大营。在距离沧州军右侧后方三十丈外,快速整队。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远不如沧州军娴熟。但是他们对于如何打击敌军,却另外有一番绝招。
只见第一批跃过栅栏的健儿们,猛地向身后抛出了数个拴着绳索的铁爪,同时果断用双脚磕打马镫。飞奔的坐骑,立刻就将绳索拉了个笔直。当一道道绳索先后绷紧,原本就不甚牢固的栅栏,立刻被铁爪拉得腾空而起。
足足有二十丈宽的缺口,出现在了跟上来的高家军精锐面前,令他们根本不用再考虑栅栏的阻碍,只管继续策马猛冲。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赵匡胤所部护圣军,动作稍慢,但声势却最为浩大。除了头前负责开路的两排骑兵之外,从第三排起,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占满了油脂的火把。沿途遇到敌军的帐篷,无论里边是否还有活人,全都挨个点燃。遇到慌乱中四下逃窜的契丹兵将,则直接用火把朝头顶上招呼,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目标变成一个惨叫着满地打滚儿的“火炬”。
没有人跳出来指责护圣军残忍,事实上,契丹武士对待自己的敌人,比这还要残忍十倍。他们习惯像狼群捕猎一样,慢慢地追逐着对手,直到把对手追得筋疲力尽,彻底丧失抵抗的信心和挣扎的勇气,才会嘻嘻哈哈地冲上去,用刀锋施以“最后的怜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某一个冬夜,狼群和猎物的位置忽然颠倒了过来,自己也会体验到同样的痛苦和绝望。
“迎战,起来迎战!”
“挡住他们,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死战,死战,青牛和白马的子孙……”
也不是所有武士在睡梦中被惊醒之后,就立刻陷入了慌乱。一些寝帐距离栅栏稍远的皮室军都头、百人将和指挥们,发觉事态不妙,本能地就想就地组织抵抗,为自家主帅萧天赐争取迎战时间。然而,在已经冲起了速度的马队面前,此种举动,却无异于自寻死路!
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结阵而战的步卒,怎么可能挡得住如墙而进的铁骑?几乎是在双方刚刚发生接触的刹那,就被骑枪撞翻在地。紧跟着,数以百计的马蹄从武士们的身体上踩过去,将他们直接踩成了一团团肉泥。
“啊——”数名胆子稍小,没有听从命令去阻拦战马的契丹老兵,惨叫着四散奔逃。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他们努力让自己避开马队的前进方向。努力不朝着军营最核心处,而是朝着左右两侧狂奔。然而,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另外两支骑兵已经跟了上来,将他们刺翻、撞倒,然后用马蹄送上西天。
“啊——”“呀——”“娘咧——”“耶耶——”绝望的惨叫声,伴着激越的画角声和沉闷的马蹄声,连绵成片。更多的契丹将士从睡梦中被惊醒;更多的契丹将士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抓到手里,就连人待帐篷一道被踩成了平板;更多的契丹将士,空着手从寝帐里逃出来,试图逃离生天;更多的契丹将士,被中原健儿从身后追上,刺死,用马蹄踩得筋断骨折。
“饶命——!”一批无路可逃的契丹武士,忽然跪在了地上,高举起空空的双手。他们不是皮室军,他们平素除了劫掠之外,主要以游牧为生。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子就得改嫁,孩子就得给同族的长老做牛做马。他们不能死,他们希望自己等得到对手的宽宥。
“杀,一个不留!”赵匡胤果断地举起熟铜大棍,将一名求饶者的脑袋砸了个稀烂。“会说汉话者,绝不饶恕!”
“杀!”跟上来的护圣军精锐齐声答应,枪锋下压,直奔求饶者的脊梁骨。
寻常契丹兵卒能说汉语,绝非因为仰慕汉家文化。他们此刻之所以能喊出“饶命”两个字,是因为他们以前听得实在太多。
他们听得次数越多,先前所犯下的罪孽就越深重。当报应来临时,他们必须接受命运的审判。
只有复仇,绝无赦免。
第十章 易鼎(九)
“杀!”高怀德咆哮着,催动坐骑,朝着敌营深处快速推进。
五百名跟上来的精锐,以他为锋,组成了一个锐利的三角型军阵。所过之处,敌营像乳酪一样被切开,破碎的帐篷和红色的肉块,洒得到处都是。
另外几个营的高家军骑兵,同样在疾驰中,保持着锐利的三角形阵列。手中的骑枪就像猛兽的牙齿,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朝一簇簇惊慌失措的敌军身上咬去。每一次碰撞,都挑起数以十计的尸骸。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营地的契丹人,都从睡梦中被惊醒。像一群群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任各地将佐如何鼓舞,威胁,逼迫,都不愿停下来,整军迎战。
骑兵,只有骑在战马之上,才能发挥出一身本事。而宿营之时,战马却绝不会就拴在寝帐旁边。来不及去给战马套上鞍子和束具的契丹骑兵,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还不及在马背上的三分之一,更何况此刻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都是两手空空。
“吹角,给赵将军发命令,让他向后营迂回,驱散所有马匹!”郑子明迅速朝四下望了一眼,根据实际情况果断做出调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连绵的画角声,紧跟着就在他身边响起。将他的命令清楚地传遍整个大营。
“弟兄们跟我来!”赵匡胤从敌将的尸体上,收回熟铜大棍,轻轻拨偏马头,同时高高地举起左臂。
“跟上将军!”“跟上将军!”“跟上将军的认旗!”亲兵们大声叫嚷着,将数面认旗同时举上了半空,替护圣军中的所有弟兄指明方向。
正在敌营中朝正前方冲杀的护圣军将士,迅速做出调整。互相提醒着,将马头轻轻拉偏,将奔行的轨迹由直线变成弧线。贴着敌营最核心区域的边缘,绕向通常用来安置牲口的侧营。无论遇到任何阻拦和诱惑,都疾冲而过,绝不做丝毫耽搁。
“给高将军传令,让他继续向前穿插,直捣中军。”郑子明将目光从赵匡胤的背影上收回,迅速转向了高怀德可能正在战斗的位置,大声补充。
跟上来的周信愣了愣,却没有说出任何劝阻的话。任由亲兵们,将这一道命令也化作了角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角声宛若龙吟,转眼传遍整个战场。正在带领队伍向前推进的高怀德也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果断地将长枪举过了头顶。“弟兄们,不要恋战,跟我去杀萧天赐。郑将军看着咱们呢!”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
高延福等人,扯开嗓子,将自家将军的命令,一遍遍重复。唯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