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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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只觉得库房内闷热难耐,禁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果然不出所料,如意坊是家青楼。而所谓的账房先生,无非一个龟奴罢了。如此说来,杏儿与枣儿那两个孩子更是落入了火坑!
好一个廖财、廖管家,原来早有预谋,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竟敢如此设计陷害……
无咎眼光闪动,忽而释然道:“既然廖兄有心赏碗饭吃,又何必这般捉弄。我正愁着无处安身,恰如此时也……”他抓过纸笔,挥手而就,随即还给对方,不无庆幸道:“还望廖兄以后多多关照,若有美娇*娘不妨引荐一二,近水楼台先得月,呵呵……”
他笑得有些兴奋,颇有几分浪荡的风采。
廖财本以为要动番手脚才能如愿,谁料眼前的这个书生不仅胆小如鼠,还是个游手好闲的风流鬼,他扬起卖身文书看了看,嗤笑了声,道:“如此也罢,带着包裹随我来……”
无咎见廖财三人已退了出去,伸手抓起包裹便要跟随,却见杏儿、枣儿依偎在一起,并带着惶惶无助的神情看来,他脚下稍稍停顿,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并轻松笑了笑,这才大摇大摆往外走去。而他才将来到院里,伙计王贵已顺手关闭了库房、锁上了门闩。
廖财已在头前带路,转眼之间到了不远处楼房一层的屋檐下,冲着一间门扇虚掩的屋子示意道:“无先生,你与王贵同住,过了今晚,再去拜见掌柜……”他话音才落,带着伙计钱旺扬长而去。
王贵则是直接走了过去,抬脚踢开房门,不耐烦道:“请吧……”
无咎回头看了看廖财的背影,又冲着来时的库房瞥了眼,转而笑道:“与王兄同住一屋,荣幸之至也!”
王贵也不理人,一脸的骄横。
无咎只得慢慢走进屋子,又是一阵怪味呛鼻扑来。他被熏得踉跄了下,王贵已擦肩而过,径自摔在一张木榻上,并翘起双脚、枕着胳膊,兀自冷眼漠视。
屋子里摆放着两张木榻,看起来倒也宽敞,而借着桌上明亮的烛光看去,却摆设凌乱,脏衣、破鞋、被褥扔得到处都是,并散发着莫名的酸臭。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分明一个猪窝啊!
无咎将屋内的情景看在眼里,暗暗呲牙咧嘴。无奈下,他走到空着的床榻前放下包裹,扭头问道:“王兄,能否指点一个洗漱的所在?”他赶了一日的路,浑身汗臭难耐,即便是身处莫测,好歹也要讨个清爽。
王贵翻着双眼,懒懒答道:“读书人就是穷讲究,我只晓得拉屎拉尿的地方……”
哼哼,且入乡随俗!
无咎点头苦笑,俯身将床榻清理一二,却察觉一双眼神不离自己的左右,摆明了一个看守的架势。他浑若不觉,躺下来歇息,迷迷糊糊之中,有人走到门前出声唤道:“无先生,掌柜的要见你……”
不是说明日拜见掌柜,缘何又变卦了?
无咎看着站在门前的廖财,暗暗疑惑,也不多问,慢慢走出屋子,却又不放心道:“我的包裹……”
王贵跟着走了出来,倒是寸步不离:“就你那几件家当,扔在街上都没人捡……”
无咎只得耸耸肩头,冲着廖财尴尬一笑。对方的鼻子里哼了声,背着双手转身离去。他忙紧随其后,趁机两眼乱瞅。
走廊前去十余丈,有个转弯的楼梯。循着木梯“咚咚”上楼,再又走过一间间亮着灯光的房门,顿时有莫名其妙的各种声响传入耳中,直叫人心头怦怦直跳。待动静渐渐消停,走廊到了尽头……
……………
第八章 撒回野吧
……………………
走廊尽头,十余丈外,头前带路的廖财竟然慢慢停下脚步。
不知何故,他突然伸着脖子探听了下,这才回头悄声道:“掌柜的听说我找了一个年轻的记账先生,临时起意要见上一见。她正在房中调养,你且稍候片刻。”
无咎不明所以,暗暗有些好奇。
什么掌柜的,当我没见识呢,不就是个青楼的老鸨吗,真是好大的架子!
廖财似有忌惮,转身默默离去。王贵则是远远守在楼梯口,继续着他看守的职责。
无咎站在走廊里前后张望,须臾,抬脚奔着尽头唯一有亮光的那间屋子走去。而才将走到门前,便听屋里有女人在痛苦嘶叫。他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那嘶叫声却骤然一缓,接着便是男子的笑声与喘息声响起……
无咎愕然片刻,忽而明白了什么,不禁翻动着双眼,并颇为晦气地暗啐了一口。
恰于此时,屋里有人说话——
“谁在门外,滚开……”
“先生且慢,许是我家新买来的奴才……”
“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
“先生真是好本事,怪不得如意坊的姑娘们都称赞不已……”
“呵呵,此乃仙家手段,不仅有双修之妙,还能延年益寿,便宜你个骚蹄子……”
“……”
无咎听着屋内的动静,禁不住摇头怪笑。而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屋里竟然有位先生,而屋外的先生则成了奴才?
随着说笑声渐隐,房门“吱扭”打开。闪动的灯光中,有人踱步而出。
无咎顿时恢复了常态,趁机凝神看去。
从屋里走出来的是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大袖飘飘,举止洒脱,浑身透着淡淡的异香。他站在门前神态端详,略显妖冶的眼光中尽是不屑,随即又昂首呵呵一笑,接着晃晃悠悠飘然而去。
“进来……”
无咎正自打量着那个离去的年轻人,闻声迟疑了下,转而慢慢挪动脚步,才将踏进房门,又禁不住微微愕然。
这是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随眼看去尽显奢华。
明亮的烛光下,有个三、四十岁的女子斜躺着在锦榻纱帐之内,犹自发髻凌乱而衣衫不整,并带着狂欢之后的慵懒。只见她眉眼含春,似笑非笑道:“你便是新来的无先生,模样倒也周正……”
无咎站在门前,眼光一掠,低下头去,拱手道:“读过几年书而已,不敢当先生之名!”他始终以先生的身份为荣,今日忽而觉得这个称谓很无趣。
“咯咯,奴家就是喜欢青涩的后生!据木申先生说,纯阳补阴,方为妙趣……”
女子躺在榻上,笑得花枝乱颤,接着又道:“若不嫌弃,唤我桃花姐便可。从明儿起,你便随伺左右,容我慢慢调教……”
木申先生,应该就是才将离去的男子。他倒是个快活人,不管诗词歌赋,专教纯阳补阴,这先生与先生之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无咎抬起头来,顿时旖旎一片。那裸露的肢体,浓郁的香味,荡漾的眼神,挑逗的话语,直叫人无所适从。他的眼角抽搐了下,挤出几分笑容,却还是没能喊出“桃花姐”三个字,随即又颇为羞涩般地神色躲闪。
榻上的女子愈发得意,又是一阵“咯咯”媚笑。少顷,她舒展着丰腴的双臂,吩咐道:“奴家倦了,有话明儿再说……”
无咎如蒙大赦,慌忙举手致意,转身退出门外,紧走了几步之后,这才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想我无咎,也曾是都城有名的公子,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境地,还真是命运无常啊!
此前的虚以委蛇,不过是暂缓之计。青楼妓院的奴才?当我好欺负不是。即便早已见惯了生死荣辱,也不能在这么个破地方呆下去了,一刻都不能……
转眼之间,到了楼梯口。
正在守候的王贵转身下楼,一张不耐烦的脸上还带着妒忌的神情。或许与其想来,得到掌柜的青睐,那是叫人朝思暮想的美事儿!
无咎脚下不停,踏入楼道,却突然伸手撩起衣摆,竟是抬起一只脚狠狠往下踩去。
王贵没有提防,猛地一头栽了下去,又“砰”的一下撞在墙壁上,接着“扑通”摔倒在楼梯间。
无咎连蹦带跳出了楼梯口,而才将跑出几步,又匆匆返回。
王贵抱着脑袋惨哼着,犹自晕头转向,忽见有人去而复还,急忙伸手挣扎并作势反扑。
无咎冲过去又是一脚,并趁势抓取一把钥匙而转身狂奔。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便已到了来时的屋里。他从榻上拎着包裹,出了屋子,穿过院子,直奔库房而去。
此时,有叫喊声在院子里响起:“有贼,快来人呀……”
教书先生,记账先生,再又奴才,最终为贼,一日之间,本公子终于完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蜕变。而这一切,皆拜那个廖财所赐。还有该死的王贵,方才真该一脚踢残了你!
无咎到了库房前打开门锁,扯开门闩,“咣当”一脚踢开门扇,喊道:“快跟我走……”
昏暗的油灯下,杏儿与枣儿正依偎在一起打着瞌睡,忽被惊醒,双双站起来不知所措。
无咎不由分说,上前抓过两个孩子便往门外推搡。
院子里渐渐有人影晃动,还有火把的亮光在四周摇曳。
无咎脸色微变,抬脚便往院门处跑去,却又猛然回头,诧异道:“杏儿、枣儿……”
两个女孩子竟然甩脱了无咎的手,并往后退了几步。其中的杏儿摇头道:“多谢先生好意!我姐妹俩无处可去……”
无咎急道:“可怜的丫头,再不跳出火坑,一辈子都毁了……”
杏儿却是不为所动,伸手搂着枣儿,带着惊慌的神情哀求道:“即使为婢为奴又如何,总好过家中的苦日子,先生莫要多事,以免殃及无辜……”
无咎看着两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子,不禁瞠目诧然。他只得长吁了下,自言自语道:“好吧,算我多事……”
几道人影跑了过来,皆手持火把,大呼小叫。其中的王贵更是拿着根木棍,一边擦着鼻子流出的污血,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
无咎不再过问两个孩子的命运,却忍不住暗叫倒霉。
这要是被抓住,不被打死才怪。罢了,本公子既然成了贼,也别斯文了,且尽情撒回野吧!
无咎并未趁机远逃,而是再次冲进库房,抱起墙角的几个陶制油罐便摔了下去,并摘下油灯随手一丢,霎时间火光蹿起。他趁机跳出屋子,撒腿便跑。
王贵迎面扑来,才要抡棍拦截,却见库房火起,不由得停顿了下。
无咎见机得快,一记撩阴腿便踢了过去。王贵冷不防中招,惨嚎着栽倒在地,使得几个逼近的伙计吓了一跳。他借机突破重围,再次奔着院门跑去,却见有人伸手阻拦,正是黑着脸皮的廖财、廖管家,还难以置信喊道:“无先生,你竟敢纵火行凶……”
纵火行凶?你敢逼良为娼,逼我为奴,便是拆了你的如意坊都不解恨!
无咎伸手从包裹中抽出了短剑,二话不说,抡圆了横扫,“啪”的一记脆响,剑鞘狠狠砸在一张黑脸上。只见廖财的脖子一甩,口飙污血,似乎还有两颗牙齿飞了出去,并“哇哇”惨叫着往后退去。看守院门的伙计吓得愣在当场,一时不敢阻拦。无咎趁势蹿到了院外,却又左右张望而踌躇不定。
左侧是来时的方向,右侧通往易水河边。总不能走回头路,且乘船远渡而去。
无咎稍加计较,循着街道一路狂奔。
此时,库房浓烟滚滚,火焰四窜,所幸独立存在,倒不虞火势蔓延而殃及四周。不过,整个如意坊早已是鸡飞狗跳,那救火的、奔跑的、哭喊的,还有光着屁股要跳楼的,此起彼伏而混乱不堪。
一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