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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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窗的紫纱已经被挂起,窗户没有关,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蘅芜苑的屋檐一角和天上的明月。
苏子乔走过去,俯身看向长公主。他抬手,手指从长公主的耳根处的肌肤而下,然后停在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两人鼻尖相蹭,他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李沄笑着抬手,那柔软的双臂缠上苏子乔的脖子,声音温柔又充满了魅惑之意,“在想子乔。”
李沄是真的很想苏子乔,这些天来苏子乔为了越王的事情,带着禁军离开长安好些天,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处理军务,协调各方面的工作。如今被软禁在长安的这些叔伯们,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兵权的,他们如今人被圈禁在长安,手中的兵权和职务该要如何安排?这些事情都要商量都要安排,苏子乔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连轴转的,李沄想跟他多说两句话,他都不得闲。
苏子乔望着李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李沄仰头,笑问:“子乔想我不想?”
苏子乔没说话,低头,与李沄接吻。
不止是李沄想他,他也很想李沄。离开长安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她,他的长公主自从与他大婚后,养成了他不在身边便睡不好觉的坏毛病,送来的家书不是说春天的鸟儿起得太早,就是说夜里的虫鸣太过热闹,显得孤枕难眠的她格外孤独,夜不能寐。
——存心不让他好过。
苏子乔抱着李沄翻了个身,让她骑在他的身上。
李沄身上衣衫微乱,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她那双清亮又妩媚的眸子睨着他,红唇微翘着。
她像是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眼眸弯弯,低头,要亲他,却在他想要亲上来的时候,又躲开。
“子乔想我吗?”
苏子乔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像是玩上瘾了似的,眼眸弯弯,“想我,要说出来才行呢。你不说,我又怎么——”
长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苏将军已经将她的脑袋压下。
两人交叠在一起,气息交缠。
他确实是很想她,恨不得能将她揉碎在怀里,想把她化成他的血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眷恋一个人,从前见到她心中生出的许多想要强烈占有的欲|望,如今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将她捧在手掌心,护在怀里不受风雨惊扰的温柔和缱绻之情。
李沄被苏子乔折腾了大半宿,眼角和眼皮都红了,那双眼眸仿若含着春水似的,潋滟生辉。
她趴在苏子乔的胸膛,软声埋怨,“苏子乔,你这个坏人。”
他真的是又狠又坏,她快被累死了。
苏子乔抱着她,温热的手掌在她光裸着的后背上摩挲,“别闹了,赶紧睡觉。”
再不睡,天就该亮了。
长公主却偏要跟他唱反调,“不睡,我睡不着。”
苏子乔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肩窝里压,低沉着声音威胁,“睡不着,那就再来一次。”
李沄:“……”
长公主对苏将军的男色虽然难以自持,但此时此刻,她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李沄翻了个身,在苏子乔的身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乖巧地闭上了双眼。
“我从来不知道,子乔竟然是这样坏的人。”
苏子乔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以护卫的姿态将她搂着。
长公主被累坏了,依偎着苏将军没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苏将军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着长公主的睡容。
自从李治去世后,她似乎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他无法像她的父亲那样,给予她任何她想要的,为她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晴天。他只能这样牵着她,抱着她,给她安慰,尽他的所能去保护她想要保护的。
苏子乔俯首,额头与李沄的额头相抵。
只要国土不受外敌侵扰,百姓不为饥饿所困,只要他的长公主,依然可以在这片山川大地上快乐着……不管谁是大唐天子,都无所谓。
***
槿落和秋桐坐在蘅芜苑外的廊下挑着干花,她们坐在屋檐下,生怕错过里面的任何动静。
太阳西下,庭院被笼罩在温柔的落日里。
李沄睡了将近一天,在夕阳的余晖中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
她侧身,昨晚抱着她睡觉的苏子乔已经不在,透过紫色的纱帘,她看到落日从窗棂洒进室内的楠木地板上。
李沄愣了半天,起来喊槿落秋桐。
守了整整一天的槿落和秋桐推门进入室内,见到长公主穿着一身白色的长发站在月窗前,在落日的余晖里,长公主一头乌浓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仰头眺望远处天空的晚霞,那模样好看极了。
李沄转身,走向梳妆台。
端着毛巾热水的侍女们鱼贯而入,秋桐去为长公主挑选衣服,槿落泽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动作轻柔地帮李沄梳着那头柔顺的青丝。
李沄大概是睡得太久,脑子一时半会儿空空如也。
她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惚了半晌。
帮她梳头的槿落觉得今天长公主的状态好像还处于要醒不醒的懵懂状态,便有心引她说话。
槿落一边帮李沄梳理着头发一边说道:“长公主,将军清晨便已出城了,说是去禁军大营,临走的时候,叮嘱奴与秋桐守着长公主,莫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李沄也不搭腔,只是点了点头,梳洗之后就去了藕香榭。
水榭里点着香,李沄懒懒散散地卧在软榻上想事情。
槿落和秋桐不敢打扰,守在水榭外。
落日的余晖早已消失,如水的月光冷冷清清地洒落在地上。
“槿落姐,长公主这是有心事啊?昨日她从国公府回来后,便是这么心不在焉的模样。”秋桐侧头,透过门看到水榭中的长公主侧卧着,身上搭着薄毯,只是她背对着门,看不清楚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不过今日长公主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如今想来是清醒着的。
“或许吧,也有可能是累了。”槿落靠着身后的栏杆,目光落在水面上,水面倒映着月色闪银光。
秋桐悄声跟槿落说道:“凝绿和水荭说,昨日长公主去国公府的时候,英王本也是要去国公府的。谁知在路上遇见了武三思和武攸宁,英王与他们相谈甚欢,就跟着他们去吃酒了,没去国公府。”
“英王去吃酒的事情,应该不会令长公主不快。”槿落面上带着微微笑,她跟秋桐说,“英王是什么性子,长公主心中明白得很。武三思和武攸宁即便与英王交好,长公主也不会说什么。”
秋桐“哦”了一声,皱着眉头,“可我怎么总是觉得长公主心里有事儿呢?”
槿落忍俊不禁,伸手轻敲了一下秋桐的额头,“长公主什么时候心里没事儿?她不说,你也猜不透。”
秋桐想起从前在宫里的时候,长公主若是心中有什么事情,永安县主一来,就没事了。可是如今呢?永安县主嫁给了宋璟,平日只爱待在杏子林不爱待在城里,长公主心中有事,也没个人陪她说话。
“还是在宫里的时候好。”秋桐忍不住感叹。
槿落望着水面上的薄雾,她明白秋桐心里在想什么。槿落望着水面片刻,才笑着说:“在宫里的时候好,可如今也没什么不好。长公主不也有将军陪着吗?”
秋桐闻言,想了想,便也释怀,“长公主见到将军的时候,眼睛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似的。长公主年幼的时候,遇见了什么真正喜爱的事情,便是那模样。”
“是吧。”槿落笑着转过目光,伸手捏了捏秋桐的耳垂,柔声说道:“从前在宫里,如今在公主府,各有各的好。长公主也常说,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秋桐想了想,又说:“槿落姐。”
槿落看向她。
秋桐说:“黄昏的时候,太皇太后不是让人专门带了点心到公主府吗?随行的人还送给我一朵珠花,说是上官才人让他送来的。”
槿落怔住,随即便了然。昨日是秋桐的生辰,长公主对她们向来都很好,逢年过节会多发银子,也有赏赐,到了过生辰的那天,会特意叮嘱厨房给她们做长寿面。
昨日秋桐过生辰,今日上官婉儿的珠花便到了。
槿落问秋桐:“那你可收了?”
秋桐摇头,“没收。上官才人已经不是从前在丹阳阁里的婉儿了,我怎敢随便收她送的东西。我正寻思着找个机会跟长公主说呢,可长公主今日看着不太高兴,我不想让她心烦。”
上官婉儿送珠花给秋桐的事情,李沄知道了。
长公主在软塌上坐了起来,笑着跟秋桐说:“无妨,那也是婉儿的一番心意,秋桐就收下吧。”
秋桐和槿落对视了一眼。
这两个大侍女是看着李沄长大的,在李沄心里,从未将她们当成外人。
李沄想过要将她们嫁出去,可是她们二人不愿出嫁,只想这么一直待在公主府里。这两人从前在丹阳阁里感情就分外好,如今在公主府里感情就更好了。
她们愿意留在公主府,李沄也乐见。
槿落稳妥细心,秋桐活泼敏捷,两人一静一动,李沄对她们很放心,换了旁人,那定是比不上槿落秋桐的。
李沄跟两个侍女说:“婉儿如今是阿娘身边的红人,以后不管她送你们什么东西,你们都来者不拒地收着。”
秋桐眨了眨眼,“长公主的意思——”
李沄笑着回眸,“我什么意思,你们不明白吗?”
上官婉儿想要向她示好,她在宫里对上官婉儿就是不冷不热的,有时看不过还挖苦两句。如今母亲重用武家人,武三思向上官婉儿大献殷勤,上官婉儿与武三思有私情,可她心中也明白,武家人再受宠,太皇太后总有老去的一天。
太皇太后老去的时候,上官婉儿还年轻。
若是太皇太后真的不再主政,不管是谁在天子的位置上,第一个收拾就是武家人。
聪明的上官才人,总得为自己日后留下一条退路。
她不敢亲近皇室的亲王郡王,可太平长公主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太平长公主是太皇太后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又是当今小圣人李天泽挂在嘴边的姑姑。
李天泽对太平长公主的亲热劲儿,那是对太后杨玉秀都没有的。
李沄也明白上官婉儿的心思,她难道还怕上官婉儿打听不成?她还愁上官婉儿不会送上门来呢!
李沄侧头,白皙的五指梳理着垂落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跟侍女说:“她想打听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公主府的事情,除了将军的事情不能说之外,其余诸事,她想知道什么,便告诉她什么。”
槿落和秋桐聪明伶俐,顿时领会李沄的意思,笑着应下。
李沄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藕香榭的荷花池里有青蛙,到了春天,蛙声一片。
李沄白天睡多了,晚上没事也不回蘅芜苑,就在藕香榭里听着那叽叽呱呱的蛙声。
春夜里的风并不冷,她面对着窗户,窗户外荷叶在月光下晃动。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有人自连天荷叶中走来。
那是穿着一身紫色常服的父亲和一身素色长袍的长兄。
父兄跟她说,太平,我们把天泽交给你了。
李沄眉头微蹙着,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的呼吸微乱,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软榻旁,他伸手碰了碰李沄的面颊,“太平。”
男人碰触她的那一瞬,李沄就睁开了眼睛,怔怔看着忽然到了水榭的苏子乔。
苏子乔今日卯时就出城去了禁军大营,傍晚时分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书阁处理事情,忙完后听说长公主在藕香榭里发呆,就过来了。
她有些日子没睡好,昨晚又累坏了,睡着了也是正常。
只是她睡得似乎不□□稳。
苏子乔蹲在榻边,端详着李沄。
他的眼眸细长,目光冷清而锐利,可此刻,那眼底总是一片冷清的眸子带着温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问道:“做噩梦了?”
李沄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似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