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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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武攸暨端着茶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没吭声。
薛绍只是笑着,也没搭腔。
李显自小就是令李治十分头疼的熊儿子,在几个儿子当中,就英王李显是个绝世顽主,丝毫没有天家之人刻在骨子里的心气儿。
他看薛绍只笑不语,心里倒也有几分明白。
他知道薛绍从小就对太平情有独钟,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太平与苏子乔的婚事已经定下,明年初夏大婚。薛绍心中再有万般念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显也不想说起太平阿妹的婚事来招薛绍不痛快,他笑着挪了挪位置,凑近薛绍说道:“你天天这般与世隔绝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晓,我来给你说点高兴的事儿。你还记得赵道生吗?”
薛绍一怔,“谁?”
“就是那个在雍王府里唱曲儿的俊俏郎君啊。”李显脸上笑得贼兮兮的,“二兄从前很喜欢他的,出入都带在身边。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兄就将他送出了雍王府。虽然送出了雍王府,可也养着呢。那赵道生住的地方,离雍王府也就隔了两条街而已!”
拿着茶盅的武攸暨手一顿,随即将茶盅搁在了案桌上。
薛绍想了想,“有点印象。”
雍王李贤,生性聪颖,在朝中也颇受朝臣称誉。就是私下之时,风流不羁,在寻欢作乐之事上,男女不忌。
有段时间,雍王十分宠爱一个唱曲儿的小郎君,终日将他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但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薛绍:“赵道生在雍王府的时候,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罢?应该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李显愣住,“你记得这么清楚?”
薛绍笑了笑,“那一年的上元节,我们和太平一起出宫,还遇上了刺客。三表兄忘了么?”
李显:“……”
李显悻悻,随即正色说道:“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我倒不是刻意记得的。就是那一年我受伤了,在公主府养伤,永安那段时间也出宫了,一有时间就到公主府陪我,我也是听她说起来的。说赵道生在雍王府嚣张跋扈,有一次太平出宫去了雍王府,便削了他一顿。后来,此人便在雍王府里销声匿迹了。”
他年少之时,除了读书之事,大多数的心思都放在了太平身上。凡是跟她有关的事情,不管大小,都想牢牢地记在心里。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后来明白了,也就晚了。
薛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在鼻端萦绕。
松鹤堂里的银杏树,树叶已经变得金黄。金黄的银杏叶落,一地金黄,令他想起了大明宫中,雪堂大门前的那棵大银杏。
每逢银杏叶落,他们都会在银杏树下煮茶玩耍,既谈诗词文章之事,也会聊起长安的坊间八卦。
只是那样的日子,终究已经过去。
年少时的玩伴,长大后会有各自的生活和归处,他们终究殊途。
薛绍抿了一口茶,问李显:“那赵道生如今怎么了?”
李显嘿嘿笑着,语气有些幸灾乐祸,“那赵道生倒是没怎么样,是小五郎君。小五郎君在去九成宫前,去了一趟芙蓉楼。也不知是赵道生倒霉还是二兄倒霉,小五在芙蓉楼遇见了赵道生跟一群唱曲儿的在那儿装腔作势,看了心烦,便让人修理了他一顿。”
薛绍:“……”
“二兄就在旁边看着呢,小五一点情面也没给二兄留的!”说着,李显不由得扶额笑了起来,“小五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给二兄面子的,也不知道二兄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薛绍将手中的茶盅放下,神情凝重,“二表兄会因此与小五生了间隙么?”
李显:“……”
这他哪能知道呀?
二兄又不是太子阿兄,不管是英王还是相王,从来都是与太子阿兄比较亲近的。
李显哼哼唧唧的,“我又不是二兄,我怎会知道?为了一个戏子……应该不至于吧?”
武攸暨笑着看向薛绍,“不会的。”
薛绍望向武攸暨。
武攸暨面上带着笑容,清越的声音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小五行事向来十分有分寸,她那般不给二表兄面子,或许是因为二表兄得罪她了。你这些日子都在梨花苑,从前即便在公主府,也是一门心思放在府里,许多事情大概不清楚。”
早几年的时候,雍王的私生活风流放荡,已经为人诟病。
这些事情放在贵族之中,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如今东宫皇太子与皇后殿下双方在朝堂上势均力敌,雍王李贤有治国之才,若是能委以重任,不容小觑。
皇太子李弘的身体如今有颓败之势,皇太孙也只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许多事情不必说破,雍王李贤如今的处境尚且无恙,可再过两年,便说不好了。
当然,这些事情武攸暨也没当着李显的面多说。
李显天生就是闲王的料,他也乐于当个闲王。
武攸暨没说,可薛绍却从武攸暨的只字片语和眼神之中,把事情猜了七七八八。
李贤或许不至于因为此事与李沄生了间隙,可……李沄毕竟是在李贤的眼皮底下削了他的人。
即使那只是一个戏子。
薛绍有些忧心忡忡。
武攸暨笑睨了薛绍一眼,“怎么?如今觉得在梨花苑坐不住了?”
薛绍低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敲着案桌,片刻之后,他笑着说道:“嗯,三表兄说的是,梨花苑里冷冷清清,也没什么热闹的。我寻思着过两天回府。”
他能做的不多,许多事情,太平也未必需要他去操心。
但在有的事情上,他也是能为她周旋一二的。
薛绍笑道:“已经许久不曾看过大理寺的宗卷,在梨花苑闲着也是闲着,我虽孝期未过,若住在府里,闲时也可以回去大理寺看看旧的宗卷。”
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里面都有着许许多多的宗卷。
李沄曾经笑着说,每一个宗卷都是一个故事,而那些故事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初始的时候他不明白,后来看得多了,也就清楚了。
***
九成宫里,李沄陪父亲在九成宫里散步,与父亲回了仁寿殿之后,又陪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后来见父亲的眉间有倦色,才离开。
圣人李治在休息,太平公主却坐不住。
她想去骑马。
跟随圣驾到了九成宫的苏子乔,只好陪着公主去骑马。
李沄的白雪十分神气,从前喜欢站在白雪背上的惊鸿,如今换了个地方站。
惊鸿如今偏爱苏子乔,只要见到他,便飞到他的肩膀上站着。
苏子乔陪着李沄打马跑了几圈之后,李沄就慢了下来,后来两人的坐骑并排而行。
苏子乔手握缰绳,徐声说道:“这些年雍王已经收敛了许多,那赵道生虽然仍在身边,却不再像从前在雍王府那般嚣张跋扈,那天为何会在芙蓉楼里大放厥词?“
那天五郎君出宫,苏子乔有要务在身,未能随行。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苏子都回将军府后与他细说的。
李沄笑着说:“那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是赵道生近几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又觉得有二兄庇护,他怕谁呀?”
苏子乔却睨了她一眼,“公主,赵道生身边,有你的人吧?”
第159章 有匪君子89
159
李沄记得; 太平公主十六岁的时候下降,也是在她十六岁的这一年,本是皇太子的李贤被废为庶人; 迁往巴州。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还没下降。
太子阿兄还活着; 小天泽出生之后; 太子阿兄的精神气虽然比从前好些,可身体仍旧不好。朝堂之上,母亲野心勃勃。
从前那个总是想着母亲能多看他一眼的二兄李贤,就如同父亲所期望那般,辅助太子阿兄处理政事; 兄弟二人配合得很好,从未听说他们有任何不愉快。
越是这样; 李沄就越是提心吊胆。
她一直没忘记,历史上二兄以谋反定罪; 被废为庶人,此事跟赵道生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的。
六年前雍王李贤让赵道生离开了雍王府,李沄也没想着二兄就会变得像太子阿兄那样高风亮节。
龙阳之好又算得了什么?
人活一世,及时行乐有什么错?
只是母亲决定将流放在长安之外的武家子侄召回长安,裴炎等人在朝廷上日渐活跃,今年裴行俭讨伐突厥回长安; 却被压制……李沄心中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或许; 平静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
李沄望着眼前的苏子乔; 面上笑容不改; “赵道生大放厥词,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子乔眸色沉静,并未说话。
可公主已经先下手为强,她眉眼弯弯,用娇滴滴的语气控诉,“子乔冤枉我。”
苏子乔看了她一眼。
李沄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
她朝苏子乔勾了勾手指,“子乔,你来。”
苏子乔:“……”
苏将军探身过去。
只听得太平公主的声音揉着笑意,“你若是抱我下马,我就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秋风拂过,太平公主束发的发带被风扬起,扫过苏将军的侧颊。
公主任性,行事随心所欲,又偏有圣人为她兜底。
未来的驸马忽然觉得脑壳疼。
苏子乔将李沄抱下马,李沄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目与他平视。
暗香浮动。
这不是苏子乔第一次抱着李沄,却是心中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他抱在怀里的少女,如此纤细娇弱。
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揉碎似的。
可他知道,这样的娇弱,只是表象。
李沄抿着唇笑,她顽皮地上前,红唇凑到苏子乔的耳旁。
“赵道生的事情,子乔不是心知肚明吗?当日你要去安西,曾与我说,我与二兄感情深厚,令人羡慕。那时,子乔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叫我多关心二兄么?”
“我多好呀,子乔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你前脚去了安西,我后脚就发现赵道生在雍王府里嚣张跋扈,我看他十分不顺眼,二兄向来疼我,我说赵道生不好,他二话没说,便将赵道生那些戏子都遣散了。”
“既然人都遣散了,为何还要将他们养在离雍王府不远的地方,这里面的缘由子乔不明白吗?”
当年李沄出宫遇刺的那天晚上,李贤与他在芙蓉楼喝酒。
雍王并非什么时候都爱在芙蓉楼喝酒,那样的醉生梦死,只在他心中不痛快的时候才会有。
那天夜里,酒后的雍王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苏子乔离开长安之时,曾经含蓄地提醒小公主,若是可以,不妨多关心雍王。
只是,苏子乔没想到公主不仅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还身体力行地告诉他,这些年来她是多么关心雍王。
就连养在外边的戏子身边,都有她的眼线。
这委实是有些出乎苏子乔的意料。
“我为什么总喜欢出宫玩,子乔心里是明白的啊。”李沄的声音揉着笑意,“阿耶拨给我不少女侍卫,又拨了许多暗卫给我,那都是我的人呢。我想要做什么,他们便得要为我做什么。二兄一直不得阿娘的喜欢,可他辅助太子阿兄,实在有些抢眼。”
“且不说二兄的私德日后是否会被人大题小做,可你瞧瞧,赵道生这些戏子,三言两语便能被人撩拨,可见日后是个隐患。”
苏子乔闻言,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