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第1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响起。
太平公主刚才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回过神来却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台阶之上,一脚踩空了。
身体失去平衡的少女惊呼了一声,眼看就要往前栽倒。
薛绍也是被她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她拦腰抱住。
“太平!”
青年有力的臂膀揽在李沄的腰间,她整个人撞进了薛绍的怀里,还狠狠地撞了一下鼻子。
李沄没摔在地上,鼻子却撞上了薛绍的肩膀。
她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向薛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疼!”
薛绍扶着她走到葡萄架下的凳子上坐下,单膝跪在地上,眉目尽是忧心。
“哪里疼?是撞到了鼻子么,给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李沄捂着鼻子的手放下,看了看手掌,松了一口气,“鼻子疼,没流血。”
有着清艳容色的少女坐在葡萄架下,红着鼻子泪眼汪汪的模样,可怜可爱。
薛绍心里猛地一跳。
葡萄架上刚长出来的葡萄嫩枝,不安分地从架上垂落,随风摇曳。
春天早已到来。
圣人李治和太平公主到公主府看过城阳长公主之后,城阳长公主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这几天她总喜欢在佛堂前的紫藤花下流连,这天薛绍休沐,清晨去向母亲请安的时候,城阳长公主已经去了佛堂。
薛绍顺着幽篁馆通往佛堂的竹林小径过去,才踏进庭院,便看到母亲靠在软塌上,眼睛微阖,十分安详的模样。
他见到母亲的模样,顿觉手脚冰冷,力气仿若瞬间从他的四肢百骸抽走。
他杵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走过去,轻声喊着阿娘。
陷入睡梦的城阳长公主眉头皱了下,然后张开眼睛,见到他,便笑着说道:“是绍儿来了。”
薛绍俯身,帮母亲将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下。
“嗯,是绍儿来了。阿娘,您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侍女们呢?怎么不见人影?”
“我嫌她们晃来晃去让我头晕,让她们下去了。绍儿今日不用去大理寺么?”
“儿今日休沐,可以陪阿娘。”
城阳长公主笑盈盈地望向薛绍,“我方才,梦到了你的父亲。”
“绍儿,你的父亲一直在等我。”
风吹过,紫藤花瓣从花架上飘落。
薛绍坐在母亲身旁,笑道:“没事,让他等。阿娘还要看着绍儿娶妻生子呢。”
城阳长公主轻轻地应了一声,侧头望着薛绍。
“绍儿的心事,阿娘都知道。”
“绍儿哪有什么心事?阿娘安心养病,等您好了,我们去梨花苑住一些时日。说起来,绍儿还没陪阿娘在梨花苑住过。太平小时候还与阿娘在梨花苑住了一阵子呢,如今想想,我都有些嫉妒她了。”
城阳长公主看着儿子,不由得笑了。
“绍儿怎会嫉妒太平?你喜欢她都来不及。”
薛绍:“……!”
城阳长公主看着儿子震惊的模样,笑着闭上了双眼。
薛绍看着母亲的模样,伸手握了她的手,“阿娘。”
城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轻喃着说道:“你的亲事,我交给了阿兄。他向来疼你,又看在我的面上,会为你说一门好亲事的。”
薛绍的心思却不在母亲说了什么话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母亲。
女子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几不可闻,“阿娘有些累,让我睡一觉……”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蓦地一松。
薛绍的声音微颤,“阿娘?”
靠在软塌上的女子眉目舒展,睡容安详,仿若陷入了什么美梦一般。
薛绍闭上了双眼,额头轻轻抵在了母亲的手背上。
第140章 有匪君子70
140
这一年的春天; 葡萄吐嫩枝,紫藤花开得正好; 城阳长公主薨于长安公主府。
圣人李治因为城阳长公主之死; 五天不问政事。
城阳长公主的丧事已经处理完; 陪葬昭陵。
薛绍站在母亲清醒后时常流连的紫藤花架下,紫藤花季已过,人景全非。
有仆人进来通报,“郎君,五郎君来了。”
五郎君?
太平?
薛绍回头; 就见到穿着一身素服的李沄站在半月形的门前,她朝薛绍露出一个微笑,“绍表兄,我来看你。”
薛绍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沄走到他身旁,“绍表兄在这儿做什么呢?”
薛绍抬手轻触旁边的花架,“我在想阿娘。”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 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身在红尘; 谁都看不透; 谁都放不下。
痛失至亲,若不是真正经历过; 谁知其中之苦?
李沄想起当年薛瓘去世时; 城阳姑姑打击过大,心智不清; 少年薛绍眉宇间带着坚毅; 跟她说他还好; 没事的,然让她别担心。
如今城阳姑姑去世,薛绍的承受力就会比那时候更好吗?
他的两个阿兄都各有家室,薛绍心中的承受力比过去或许会更好,可心中的痛苦又如何排解?
“阿娘去世的那天,跟我说,父亲在等她。”
李沄一怔,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薛绍的一只手扶在花架上,脸上的神色既有感伤,也有释然。
“阿娘心中其实也在惦记着我,只是这几年,她过得有些太累了,想要睡一觉。”
却不想,一睡不醒。
薛绍回过头,看着现在他身旁的少女。她单独出宫的时候,又变成了五郎君。
“你别担心,我没事。近日我在整理阿娘的遗物,发现许多我与阿兄们年幼时玩耍的东西,都被她收起来了。这几年她昏昏沉沉的,大多数时间连人都认不出来,后来忽然醒了,我还以为是她好了。”
如今回想,那几天的时光就像做梦似的。父亲去世时,母亲重病。他纵然心中伤痛,也知道母亲在等着他照顾。如今母亲去世,兄长各有家室,他心中空空落落的。
李沄默然,她安静了片刻,放柔了声音说道:“表兄,你要不要去一趟护国寺?”
薛绍抬眼,狐疑地看向李沄。
李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城阳姑姑一心礼佛,表兄不妨去护国寺或是感业寺为她捐赠一个菩萨金身。也可以去找妙空大师说禅,妙空大师走遍大江南北,听他说一说那些长安之外的事情,也是好的。”
薛绍愣了下,随即便回过神来,他的神情有些莞尔,“太平是怕我心中难过之情无处排解么?”
李沄:“……”
李沄轻叹了一声,“有许多事情,非你我所能左右。逝者已矣,留下的人,总要保重自己。”
或许城阳姑姑清醒的那几天,只是想要跟她所牵挂的人告别。
薛绍闻言,笑了。
“我会保重,你别担心。”
初夏的风轻轻吹过,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李沄望着薛绍那双漂亮的过分的桃花眼,在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遇到许多事情,有的事情过不去,只能留给时间,有的事情过得去,却会留下遗憾伤痛。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人在其中,都十分无奈。
既然薛绍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听说圣人舅父的头疾又犯了,如今可好?”
“这几天好多了,就是阿耶的头疾好转了,我才能出宫来看你。”
城阳长公主去世,令圣人李治十分难过。不理政事的那五天里,他头痛难忍,目力都受到了影响。后来尚药局的大夫和明崇俨轮流为他用药,近日才有好转。
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李沄心里很担心。如今听薛绍问起父亲,本想叫薛绍进宫去看看父亲的。
可按照父亲现在的状态……李沄实在很怕父亲见到了薛绍,便想起了城阳姑姑,然后又悲从中来。
——不如不见。
薛绍带着李沄走过竹林的小路,慢慢地走到幽篁馆。
一阵清风吹来,庭院中的葡萄枝叶随风摆动。
薛绍跟李沄说道:“我本想着等阿娘的病好了之后,便与她到梨花苑小住一阵的。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想去梨花苑住些时日。”
梨花苑是先帝赐给城阳长公主的,薛绍从小就听母亲说起梨花苑,说她喜欢在梨花苑的什么地方散步,在梨花苑的哪个地方赏花……可真正说起来,他却从未陪过母亲在梨花苑住过。
“绍表兄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梨花苑的时候吗?”
“记得,太平第一次去梨花苑的时候,我画了一幅梨花苑的地图给你。”说起年幼时的事情,薛绍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些笑意。
李沄也抿着嘴笑,年幼时的薛绍小郎君,是个眉目如画的小正太,又很天真。
那时他从来没去过梨花苑,竟靠想象画了一幅地图给她。而自己也是信了这位小表兄的邪,把他的地图当真了。
好在,错有错着。
虽然薛绍小郎君画图全靠想象,跟着地图去探险的小公主,却无意中遇见了在湖边吵架的贺兰氏兄妹。
如果那时候没能发现贺兰氏兄妹包藏祸心,如今的太子妃未必是杨玉秀。
如今太子阿兄和阿嫂感情和睦,又生下了小天泽,已经十分圆满。
想起那时候小薛绍小小一只,单纯又可爱的模样,李沄的眉眼都浸润在绵绵笑意之中。
“绍表兄年幼时不仅靠想象画地图,还喜欢跟三兄拔剑决斗。哦,对了,每个月都要到丹阳阁去找我决斗。”
李沄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日光透过葡萄叶的间隙,在她的身上落下光晕。
薛绍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随即移开,“可是一晃眼,那些日子已经离我们这么远。”
那时的自己,是真正的无忧无虑。父母健在,他虽然住在宫里陪两位表兄,可还有太平永安,还有武攸暨。
在大明宫中的那些岁月,是他一生中最为平顺美好的时光。
李沄弯着大眼睛,看向薛绍的目光十分柔和,“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会记得那些好玩快乐的事情。”
生命中曾经享有过的快乐和爱,都会留下。
李沄去了一趟公主府之后,就回宫了。
闭门思过的苏子乔已经被圣人李治放了出来,可身上暂时没有职务。圣人不想朝廷多养一个领着皇粮却不干活的人,因此时不时将苏子乔弄到宫里去训练羽林军,顺便在太平公主出宫的时候,当一下护卫。
从苏将军变成苏护卫,这其中的落差不是一点点大。
旁人看了都替苏子乔揪心,可苏子乔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拉练羽林军的时候,冷酷无情,护送五郎君出宫玩的时候,细致周到。
苏子乔穿着玄色常服,陪着李沄慢悠悠地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暗卫分布在周围,不远不近不打扰。
夕阳的余光照耀着偌大的长安城,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影投射在街道上,拖得老长。
李沄叹息,“人年纪大了,就总是容易想起从前的事情。”
苏子乔:“五郎君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事情?”
正值二八芳华的太平公主若是年纪大了,那么临近而立之年的苏护卫情何以堪?
李沄愣了愣,“没想起什么事,就是随便忽然有感而发。”
苏子乔:“……”
太平公主年幼时,思维便是十分跳脱。没想到长大后,也没改变多少。
李沄路过一个小摊,顺势看了一眼,小摊上有许多小玩意儿,其中一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十分抢眼。
她将那只布老虎买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