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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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心好狠。
窗外传来一阵响动,就像小鸟在啄窗户纸似的。
接着,一颗圆圆的脑袋探出来,邵璟的眼睛又黑又亮,满是同情和心疼:“阿姐。”
田幼薇期盼地看着他,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但是为什么现在才来?
邵璟灵巧地爬进来,取下包袱,依次拿出米糕、肉饼等物:“伯父让平安守着我,看得太严了,门口那条狗也凶,我找药花了些时候。”
田幼薇一惊:“你找什么药?”
邵璟递一个米糕给她,撑着下颌看着她笑:“狗核桃呀。”
狗核桃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稍许一点点就能叫狗晕睡过去,也能叫人晕过去。
田幼薇看着手里的米糕,突然觉得有些不太敢吃:“你洗过手没有?”
邵璟敛了笑容,微眯眼睛:“你觉得我会害你?”
他严肃的样子和略冷的语气,和长大后一模一样。
除了好看还是好看。
田幼薇的心控制不住地乱跳起来,慢慢摇头:“不会。”
她大口咬着米糕,把目光转开,不想再看他。
邵璟很快发现她的回避之意,跟着沉默下来,却没有走,而是坐在一旁不时给她递水递食物。
总之田幼薇心里想什么,他就能立刻体会并付诸行动。
田幼薇被搞得没脾气,只好回头道:“你回去吧,把狗弄醒,不然被家里人知道就惨了。”
邵璟慢吞吞起身:“好,二哥和阿斗我也会照顾好的。”
田幼薇点点头,用肉饼把自己的腮塞成金鱼鼓鼓的样子。
田父第二天来看她,田幼薇尽力吸着肚子,躺在床上假装有气无力,双目失神:“阿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田父心疼得不行,还是板着脸道:“以后真的不敢了?”
田幼薇道:“真的不敢了。”
田父又虚张声势骂了她几句,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田秉要惨一些,比田幼薇多“饿”了半天,被放出来后又被痛骂了一顿。
阿斗更惨,挨饿之后又被打了手心二十戒尺,然后和平安互换,天天跟着田父跑腿,平安则跟着田秉,严加看管。
谢氏从人牙子那里挑了个三十多岁的宋姓妇人,又给邵璟添了个十一二岁、名叫如意的小厮。
廖举人虽未答应亲事,待田秉却明显和从前不同,经常会给田秉布置作业,再细细讲解。
田幼薇把自己做的动物坯像拿去请他指教,他每次都能帮她调整出主意。
有时候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那泥坯立刻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到了后面,廖举人索性教她绘画:“你既然喜爱瓷器制作,不如学一手好画。这样,不管是器型也好,还是刻划花纹图案,都能有所帮助。”
瓷器不单靠釉,器型也很重要,新颖别致的大家都喜欢。
于是田幼薇握起了画笔,正式成为邵璟的阿姐加师姐。
田秉默默的读着书,默默地帮着廖家做力气活,对廖姝有礼而体贴,对廖举人敬重却不谄媚。
廖姝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廖举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他甚至亲自下厨做一些醉虾醉蟹之类的菜肴,再请田幼薇一家人过来吃,他和田父小酌几杯,谈天说地,十分相宜。
田父多了这么个有见识的好友,和谢大老爷越发生疏。
谢大老爷发现这变化,渐渐也就不再硬往前凑,却是隔三差五让谢良过来送一些应时的吃食,再向田父问一问有关越瓷的制作方法。
谢良憨厚温善,谁也不忍心给他脸色看,有时候他也跟着田秉等人去到廖家旁听,廖举人虽不理他,却也不赶他走。
然而谢良并不是读书的料,跟学了一段日子,始终只学得几句番邦话,于是不再常来。
夏初的时候,田幼薇做出第一批加了金银饰的秘色瓷、以及形态各异的动物瓷像。
动物瓷像用的釉是她自己调制的,用了汝瓷厚釉,却又未有汝瓷的开片纹路,再用大蒜汁调金描画,二次烧制成形。
出窑那一天,窑场里的人全都围拢在窑炉前,包括田父、杨监窑官、白师傅、张师傅等人都去了。
还带着温热气息的匣钵被打开,一只只形态生动活泼,温润如玉,描金细巧的动物瓷像出现在人前。
便是看惯了好瓷的老师傅也忍不住赞叹:“这可真是好看。”
田幼薇忐忑的心,直到此刻才放下来,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田家族人嘟囔道:“这不是咱们越瓷的釉啊!”
田幼薇心口一紧,悄悄偷看田父的神色,只要是行家,都能看出她这动物瓷像用的不是越瓷的釉水配方。
瓷像第一次出窑时,田父看了没说话,这一次被人当众点破,他会怎么办?
毕竟他一直反对她学用汝瓷的釉水配方,更是一直坚持想要重振越瓷辉煌。
田父的神色却很平淡,只和杨监窑官道:“您觉着这些小玩意做得如何?”
杨监窑官道:“很不错,便是进到宫中也够资格了。”
田幼薇有些被伤自尊,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和时间,反复试验很多次才烧制出来的瓷像,被她爹轻描淡写说是“小玩意”。
田父没管她,和杨监窑官一起走了。
☆、第114章 贪得无厌
匠人们小声地讨论着,田幼薇抬起头来,看到白师傅站在人群中冲她微微点头,眼里满是赞许。
田幼薇的沮丧去了许多,也冲着白师傅甜甜的笑。
正是白师傅的精心教导,和无数个日夜不停的练习,做废了好多瓷像,她才能有此刻。
忽见一人穿着绿色官服,手摇着华贵精致的扶桑扇,一摇三摆地走过来,拖长了声音道:“咦,你们凑在这里做什么?”
却是吴锦。
众人顿时默了声息,低眉垂眼让开路让他过去。
吴锦扫视众人一圈,目光停留在田幼薇脸上,笑道:“阿薇姑娘,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是明知故问。
田家窑场里发生的事情基本不能瞒过监窑官,吴锦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做动物瓷像,只是之前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没当真,这会儿看到成品就坐不住了。
田幼薇早料到会有此刻,清清嗓子,说道:“不过是玩闹之作,女孩子间的小玩意而已。”
吴锦弯腰拿起一只瓷猴,摸着上面的描金花纹,哂笑:“这可不仅仅只是小玩意啊,这样一只,至少也要值三两银子吧?”
田幼薇笑道:“大人谬赞,造价的确不低,不过愿意花大钱买的人怕是不多,我送给闺中密友做生辰礼倒是极不错的。”
吴锦就道:“你要送给谁呀?”
“送给明州港吴七爷家的幺女,我们约定好的。”田幼薇抬出吴七爷的名头,且看吴锦要怎么办。
吴家能背靠着明州港做到巨富,本身实力定然不俗,与朝廷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看吴锦是否吃这一套了。
“吴七爷?”吴锦勾起唇角不以为然地笑笑,低头将各色瓷像各捡一只放在一旁,说道:“阿薇姑娘,你这瓷像做得挺新颖别致,我打算贡入宫中献给贵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田幼薇的心在滴血。
她这一批动物瓷像,做的是除了龙之外的十一种生肖,另外再加蟾蜍。
每种动物各做了四种不同的款式,每个款式各做六只。
吴锦一口气拿走四十八只,按三两银子一只的价去算,那就是一百四十四两银子。
当真贪得无厌!
然而却是避不开的,毕竟没有其他窑场可以避开吴锦。
“怎么?你舍不得?”吴锦见田幼薇不说话,眼睛里闪出冷光,满是逼迫之意,“你要晓得,你能做出这样的瓷器,那是沾了天家的光!”
田幼薇甜甜一笑:“大人误会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呢?我只是觉着,您挑的这些不算最好,让我来替您挑吧。”
她使个眼色,喜眉自去寻找杨监窑官。
即便要送往宫中,那也该由杨监窑官来出这个风头,而不是吴锦这样的龌龊小人!
吴锦见田幼薇真的替他挑瓷像,心里十分舒坦,洋洋自得地打开扶桑折扇,搧着风,翘着腿,叫手下小吏给他端茶送水。
田幼薇的瓷像挑到一半,杨监窑官和田父就来了。
“吴弟与为兄真是心灵相通,为兄正和田仕郎商量着寻好盒子呢,你就办妥此事了!”
杨监窑官大笑着,毫不客气地在吴锦身边坐下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你相帮,咱俩今年的考绩一定能得甲等!”
吴锦的笑容僵在脸上,干笑一声,沉了脸不说话。
田幼薇精心挑出四十八只动物瓷像,心无芥蒂地笑:“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杨监窑官命手下将瓷像收起,若无其事地约吴锦:“今晚一起喝酒?”
吴锦皮笑肉不笑:“好啊,田仕郎也一起吧,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散去,余下的动物瓷像也都用稻草和纸包好装箱,田幼薇心里却不安起来。
往宫里送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皇家的东西都讲究独一无二。
就像她们家做贡瓷,每次相同的器型都要烧很多,再把其中最好的精品挑出来呈上去,其他的都要摔碎了埋在深坑里,不许流落出去。
倘若这些瓷像真的入了宫中贵人的眼,要求上贡,那其余的瓷像就再不能买卖了。
那她辛苦这一场,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服!
她今天夜里,必须将这些瓷像连同镶嵌了金银饰的秘色瓷一起,送往明州港!
田幼薇跳起来,把小虫叫来:“你去廖先生家,把我哥哥和阿璟叫来!”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田秉和邵璟本是要来的,却被廖举人留在家中一起考题,这会儿事情太急,她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
小虫虽然不太聪明,却很听她的话,而且做事卖力又忠心,闻言立刻飞奔而去。
田幼薇守在木箱前,满心焦躁。
一条人影替她挡去炽热的阳光。
谢良同情地看着她:“阿薇。”
田幼薇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
谢良道:“我听说你烧了瓷像,今天出窑,所以过来看看,人太多,我就没上来和你打招呼。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你的瓷像一定不能入宫的,不然你就白辛苦了,我爹和吴监窑官关系还不错,我让我爹和他说说情。”
田幼薇将信将疑,也不怎么抱希望,勉强一笑:“好呀。”
谢良看出她不信,嘴唇轻轻翕动几下,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我这就去,你等我消息。”
没多少时候,邵璟和田秉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要做什么?”
田幼薇道:“我打算今夜就把东西送去明州港。”
田秉当仁不让:“我来!”
邵璟道:“还是我和二哥一起去吧。”
田幼薇道:“那就立刻出发,我留在家里照应。”
三人分了工,立刻行动起来。
田秉和邵璟并不走县城那条道,而是直接在古银湖的码头上,坐船沿着水路一直往明州港去。
他们走得急,干粮与衣服都没带,唯独带了两壶清水。
田幼薇见船走远,这才略放了心,忙着又去找廖举人拿主意。
廖姝坐在门口拣豆子,见她来了就拉她过去,又递帕子又递水,关心地道:“这是怎么啦?我看小虫着急得很。”
☆、第115章 狮子大开口
田幼薇一口喝尽杯中凉水,燥意总算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