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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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白胖的小手挥舞着,父母的笑脸氤氲着淡淡的硝烟味儿,田幼薇的眼眶有些许湿润。
她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想着远在京城的邵璟,微微笑了。
这便是她和邵璟苦苦追求的平安与平淡的幸福日子,这么好,所以一定要更加机智勇敢,更加努力谨慎。
同一时间,穆府正房。
年轻一辈已经带着孩子睡下,房内只有穆老夫人、穆二先生和邵璟三人。
穆老夫人坐在榻上,神情肃穆地看着邵璟身上:“阿璟。”
邵璟恭敬起身:“祖母,孙儿在。”
“今日虽是除夕,阖家欢乐,辞旧迎新,不该谈论那些不开心的事,但事在眉睫,不得不提。”穆老夫人斟酌着词句:“明日大朝会,你有何准备?”
旦日朝宴,百官朝贺,乃是一年之中数的着的大典,热闹吉庆非凡。
因是过年要讨吉利,便是偶有官员失仪失言,天子也不会太过计较。
而明天,据闻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将要提出册立皇嗣之事,拥的自然是小羊。
阿九尚在明州未曾归来,便避开了这件尴尬事。
反倒是小羊被架在了火上,里外煎熬。
谁都知道今上的心病——无子却不甘心,虽收养了小羊和阿九,这么多年以来却从未放弃过努力生育自己的骨血。
本朝的传统,皇子最先并不封王,都是从国公、郡王、亲王逐级而封,但如今,只是小羊得封郡王,阿九一直停在国公上没挪窝。
这便很好的说明了今上的心思——犹豫不决,再加更偏爱小羊。
然而皇嗣一日不定,江山人心不稳。
大臣们很着急,阿九和小羊更着急。
不论推举小羊立为皇嗣的人是什么目的,这都是一件极大风险的事,端看今上怎么想。
若今上不愿立嗣,这事无疑会令他大发雷霆,小羊也会被怀疑甚至被冷落,得利的将是阿九。
即便今上同意,心里或许也是一大个疙瘩,从此对小羊和拥立小羊的人心生忌惮,何况他本就是疑心极重之人。
对于邵璟来说,他肯定是要拥立小羊的,然而他身份又与其他人不一样——顶着“莫须是渊圣次子”这个名头,行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今上让阿九去查明州港海防,便是一个信号。
但若邵璟置身于外,或许又会被小羊厌弃,被视为藏头缩尾、贪生怕死之辈。
前有今上猜疑,中有人心可畏,后有阿九和周相虎视眈眈,实在是几难。
这种情形下,穆老夫人不得不担心。
邵璟的命运已和穆氏紧密相连,容不得任何闪失。
穆二先生有些紧张地看向邵璟,不是自家亲生骨肉,总是隔着那么一层,好些话也不方便明说。
邵璟何等聪明,只看这情形就知道二人的忧虑,当即道:“是我不懂事,没有先和长辈们商量,让你们担心了。这件事,我不会参与,事先也和郡王有过商讨。
入京以来,虽然艰难,但诸事还算顺利,我现在更担心明州那边的情形,阿薇怀着身孕,带着曦哥,要与豺狼周旋,实在艰难。”
“为难阿薇了。”穆老夫人母子连连点头,都觉着田幼薇很不容易。
这几年来,田幼薇虽跟着邵璟在明州生活,四时八节寿辰却从未忘记过家中任何一人。
送来的礼物,小到一朵干蘑菇,大到贵重的衣料补品等物,都是精心挑拣出来的,没有一处不妥帖。
只从这些方面来看,也能知道她有多用心。
人都是越相处越有感情,避开了因琐事产生的矛盾,现在穆家人都已经接受了田幼薇和邵璟。
邵璟觉着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我左思右想,除了在海防一事上会被找茬之外,还有一件事可能会有牵扯。”
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事?”
邵璟沉声道:“阿薇早前曾女扮男装,进入修内司官窑参与烧制祭器,且立下功劳,做了场主副手。”
“什么!”穆二先生掩盖不住震惊之色,忍不住喊出声来:“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穆老夫人终究见过的场面多,虽然惊讶,却没有太过,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这是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是上头怎么想。”
邵璟惭愧道:“阿薇她自小就爱制瓷,家里又以窑场为生,父兄都宠她,生计所迫,那时候也不知道会遇上这些事,会遇到你们,所以……”
穆老夫人叹道:“罢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她那个性子,敢千里奔波独自寻到我门上,就不是什么软弱无能人。你主动招供,是觉着尾巴被人抓住了?”
邵璟坦承:“孙儿近来查缺补漏,发现此处有些问题,打算不等别人攻讦,先行承认错误,或许会失去明州市舶司提举一职,但对家中的影响应该比较小。”
穆二先生怔住:“你自己先和陛下坦承罪责?这妥当吗?只是怀疑而已,不见得就会真的发生。”
“老二!”穆老夫人垂眸喝止穆二先生,将拐杖用力王地上顿了顿,说道:“阿璟的想法是对的,你不必多言。阿璟,你打算什么时候认错?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邵璟道:“明日一早,陛下会给我一刻钟时间先召见我,届时我会坦承此事并辞去市舶司提举一职。”
穆老夫人坚定地道:“老身就在入宫朝贺时和太后娘娘认错吧。”
☆、第568章 请罪
不过四更时分,邵璟等人已经整装待发。
旦日朝贺,乃是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朝贺大礼,但凡有资格入宫朝贺的人都很重视,更是以此为荣。
以邵璟和穆二先生的品阶,得排到队伍末尾去,想见皇帝一面亦是很不容易的事。
故而当小宦官打着灯笼在人群中急急寻找邵璟时,许多官员都颇为惊讶,但想到他几年前的名声,就又觉着也正常。
毕竟探花郎常见,这么英俊又多才多艺的探花郎是真正罕见。
邵璟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不卑不亢、神态自若地与品阶高于自己、又熟识的官员们打着招呼,跟着小宦官进了宫门。
辉煌的灯光下,装扮一新的皇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踌躇满志,眉间满是惬意舒适,听到邵璟的问安声,便含着笑道:“又春平身,赐座。”
宫人搬来锦墩,邵璟谢恩之后再落座,举止之间仍是一派从容雅致,既不让人觉得谄媚亦不倨傲。
好看的人讨喜,好看又能干、且还听话好使的人就更讨喜。皇帝含笑注视着邵璟,赞道:“又春姿态雅致从容,可入画。”
邵璟一笑而已:“托陛下的福,让微臣长了见识胸襟,方有今日之雅致从容。”
皇帝笑道:“你送上来的私库账簿朕看过了,不错,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许。今日你非得见朕,是想趁着年节问朕讨要赏赐?”
难得皇帝如此和颜悦色地提到“赏赐”,但凡有点眼力见儿,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握住了,便能愿望成真。
一旁的侍从们艳羡地看着邵璟,真心觉得这位运气、福气都不是一般的好,更不知他能讨了什么赏去。
却见邵璟不慌不忙地起了身,重整衣冠,端肃神色,对着皇帝重重一拜。
皇帝笑道:“看吧,朕就知道你这小子机灵,断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邵璟抿唇一笑,沉声道:“微臣恳请陛下治微臣之罪。”
皇帝轻挑眉头,带了几分玩味,拖长声音:“你何罪之有啊?朕看吏部对你的考绩是甲等嘛。”
“微臣有欺君之罪。”邵璟垂了眼眸,羞愧地道:“微臣之妻田氏,祖传的制瓷手艺,家中乃是越瓷行业之中的佼佼者,曾被将作监选中为朝廷烧制祭器,屡次得到褒奖。”
皇帝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邵璟:“嗯?”
“修内司官窑建立之后,同年冬至陛下要行祭天大礼,然而修内司官窑仓促间并不能按着宣和博古图的尺寸,精准无误地制作出那么多祭器。
内子听闻此事,很是焦急,说是自家深受皇恩才能过上称心如意的好日子,她有心报效陛下却没有机会。
眼看光阴如箭,此事却一直悬而未决,她左思右想,寝食难安,直至生病。微臣斗胆,让她女扮男装入修内司官窑设法为朝廷尽上一份心力。
她便瞒着家中,悄悄入了修内司官窑,因技术出众、人品出色,很快晋升为管事,又因解决了模具一事而立功,成为场主的副手……”
邵璟说完之后,也不去看皇帝的脸色,只深深一拜:“虽烧制瓷器一事完成得极好,但始终有过欺瞒之行为。几年来,此事如同巨石一般压在微臣心头,令微臣寝食难安。微臣便想着此次入京,定然要与陛下坦陈罪责,再请陛下责罚。”
皇帝用力一拍桌案,怒声道:“好个邵璟!好个田氏!竟敢拿祭器当儿戏!”
所有人都一哆嗦,唯有邵璟纹丝不动,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禀陛下,微臣与内子正是将祭器看得比命还重,是以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做成。陛下有任何责罚,微臣夫妇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求陛下饶恕微臣家中亲眷,他们都不知情。还请陛下重罚微臣,轻饶内子,因为此事乃是微臣撺掇她的。”
皇帝冷笑:“把祭器看得比命还重?朕看你们是胆大包天,妄图谋逆!”
“谋逆”。
这两个字终于从皇帝的嘴里说了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邵璟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将额头抵在金砖之上,沉着地道:“陛下,微臣为何要谋逆呢?一个颠沛流离几次险些丧命的孤儿,好不容易长大,有了功名富贵、娇妻稚子,又托陛下之福,与家人久别重逢,日子正是过得如同蜜糖之时,为何要谋逆?”
“大胆!”皇帝厉声道:“做错了事情不思悔过,还敢反问于朕?”
“臣有罪,请陛下降罪。”该说的、能说的,邵璟早已说完,再说再做便是多余。
“你觉着,该怎么罚你?”皇帝唇边露出一丝冷意,眼神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邵璟。
“请陛下削去微臣的功名,再以欺君之罪将臣投入牢房……”邵璟心下微松,皇帝只说要罚他,没说要罚田幼薇,这便是好事一桩。
“投入牢房?!”皇帝冷嗤出声:“邵又春,别以为你给朕的私库挣了几个钱,朕就舍不得你的才!朕本想好生栽培你,你自己却不争气!”
邵璟心里更松,恭敬地道:“是微臣辜负了陛下的期许。陛下怎么解气怎么罚,微臣绝无怨言。”
皇帝沉默片刻,轻飘飘地道:“明州港市舶司提举,你别做了。”
邵璟感激地道:“是,皇恩浩荡。”
“朕本想赏你,但你自己不争气,滚!朕不想看到你!”皇帝轻喝一声,邵璟又三拜九叩,沉默着退了出去。
他在门口遇到了小羊和周相,脸上的羞愧与黯然瞬间全无,换作一张灿烂的得意笑脸:“下官见过郡王爷,见过周相。”
小羊淡淡颔首,周相则是勾唇而笑:“邵提举春风得意啊。”
“皇恩浩荡。”邵璟笑眯眯地行了一礼,衣带生风地走了。
周相注视着他的背影,神色不变,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他的女儿,独一无二的女儿,原本该有着大好前途,却因为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毁了一生。
☆、第569章?圆滑
这一年的旦日,是个阳光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