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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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田幼薇,不小心把廖先生的下酒菜做成了邵璟最爱吃的饺子,并且还把盐错放成了糖。
☆、第497章 使团
转眼又是一年夏。
荷花和栀子开放的季节,满大街都是卖荷花和栀子的姑娘。
田幼薇踏着夕阳的余晖下了工,程保良招呼她:“一起回城?”
田幼薇看看他那匹老马,微笑摇头:“不了,您先走。”
“又想跑回去?”程保良很不能理解:“我真是不明白你,虽然没能做成副主管,工钱却是提了的,养马绰绰有余,为何还是这样日日辛苦?”
他没能说出口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女扮男装到窑场干活,还能说是爱好兴趣使然,这天天早晚徒步狂奔而来,狂奔而回,跑得满身尘土和汗水,又图的什么?
田幼薇知道程保良的想法,笑道:“我喜欢奔跑。可以强身健体,可以保持冷静,还可以……救命。”
“救命?”程保良皱了眉头:“你可是遇着什么事了?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田幼薇没给他留面子,直言不讳:“您帮不上。”
程保良哑然失笑:“那行,我先走了。”
田幼薇等他走了一段才束紧腰带和裤腿,发力一阵狂奔,一阵风似地超越了那匹老马,再回过头朝他咧着嘴笑。
程保良不服气,催马去追,他就不信了,四条腿的还跑不过两条腿的。
田幼薇当然是跑不过马的,但程保良的马是老马,而且还驮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何况她还狡猾狡猾地往地上扔了一把炒豆。
老马立刻低头吃豆,不肯追赶她了。
听着程保良气急败坏的骂声,她笑得格外得意和欢快。
日子嘛,就要这么过。
一口气跑回城中,再这么狂奔就会引人注目了,她停下来喘口气,慢悠悠地闻着栀子花香回家。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道:“使团回来了!”
街上的行人瞬间安静,再整齐回头。
田幼薇心跳如鼓,几乎不能呼吸。
她就那么站在街边,看着神色肃穆的小羊、阿九、诸大臣领着风尘仆仆的使团经过,看着好些棺椁被御林军护在中间,缓慢而沉重地穿过人群,穿过街道,往皇城方向驶去。
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喁喁私语:“……那是死在北地的宗室和大臣,有些人尸骨无存,有些人只剩一把骨灰……能接回来也好,虽然不是汴京,到底是自己的家乡……听说里头就有忠暋公的骨灰……”
田幼薇沉默地看着那些黑色的棺椁,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自靺鞨人掳走宗室和大臣后,无数人死在北地,包括先帝。朝廷与靺鞨谈判多次,才以巨大的代价得以将先帝棺椁和太后迎回。
这一次,能够回来的这些逝去的宗室和大臣,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他们失去了性命,幸运的是终究魂归故里。
直到使团离开许久,街上的气氛仍然悲愤沉闷。
百姓们气愤地谈论着靺鞨人的霸道凶残,回忆着自家悲伤凄凉的往事,再骂朝廷软骨头不肯北伐,任人欺凌。
一个又瘦又穷的小姑娘拎着一篮子早就不新鲜的栀子花,站在街头有气无力地叫卖着,不时擦一下眼泪。
田幼薇走上去,将她篮子里的栀子花挑挑拣拣买了大半,小姑娘破涕为笑,故作老成地讨价还价许久,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栀子花是用白色棉线串起来的,田幼薇将它们理得整整齐齐地拎在手中,又买了半只烧鹅,缓步回了家。
推开院门就听见秋宝大声诵读的声音,谢氏和怀了身孕的廖姝坐在树下纳凉做针线活,田父和田秉在下棋。
“我回来了!”田幼薇欢快地和家人打招呼:“饿了,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喜眉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抱怨道:“这栀子花一点不新鲜了,姑娘怎么乱花钱?”
田幼薇笑着送了喜眉一串栀子花:“这不就是闻个香味儿么?难道它不香?”
喜眉也就不再嫌弃,将栀子花挂在衣襟上,张罗着摆饭。
当天夜里,廖先生过来:“使团今日沐浴更衣稍作休憩,明日陛下接见他们,礼部接下来会安排这次迎归之人的遗属进京,一是领回灵柩棺椁,二是会给一些抚恤。忠暋公穆子宽的灵柩也在,但他当初死状极惨,只剩一小把骨灰而已。”
被千刀万剐的人,能剩下一小把骨灰已经很不错了。
田幼薇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但愿一切顺利。
次日,使团入宫觐见。
觐见结束后,正使鸿胪寺少卿单独留下来与皇帝说了许久的话。
又过了几天,朝廷下令此次迎归之人的遗属入京,其中就包括了穆家。
等了将近一年,那个愿望似乎很快就能实现,田幼薇反而更加焦急了。
她害怕这一切是在做梦,梦醒之后又回到冷冰冰的显示——邵璟还是回不来。
因为心中焦虑,她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为了减缓这种影响,她每天都做大量的活儿,除了完成自己的本职,只要有空就在窑场里乱跑,哪里有活哪里钻,成了人见人爱的热心肠。
吃得少、睡得少、活儿多,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她对瓷器制作的流程和工艺更熟了。
制瓷一业,更多都是靠的手口相传,父传子、子传孙,就连收徒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匠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祖传的技艺传授给外人,只想独家占有。
不过手艺一类,从来都是触类旁通,田幼薇肯钻研,又有天赋,看得多了,慢慢也就摸索出了许多门道。
对于制瓷一道,她前所未有的自信,竟然也敢在白师傅面前指点江山了:“您这釉水再稠一些会更好看……”
白师傅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她,一言不发。
小虫吓得把一只脏兮兮的手塞到口中咬着,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怕白师傅突然发作起来。
白师傅自来人狠话不多,对于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上次有个调釉师傅多了几句嘴,他直接把釉水灌到人嘴里去了。
☆、第498章 恭喜
虽然并没有非得逼人把釉水喝到肚中,却也是一件很惨很不好看的事。
小虫不能想像,干干净净、生性好强的田幼薇被灌釉水,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多半会是师徒相杀,太惨烈了!
小虫越想越可怕,索性捂住眼睛。
“你做什么呢?你是傻的吗?脏兮兮的手捂着眼睛干嘛?”冷冷一声喝斥传来,却不是对着田幼薇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小虫放下手,看着眼里冒火的白师傅,有些结巴地道:“师父,我,那个啥……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白师傅冷冰冰地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和田幼薇说道:“既然你那么能,你来啊!”
说完之后甩手走了。
田幼薇抿着嘴偷笑,朝小虫挤眼睛:“生气了。”
小虫叫道:“就你胆子大,明知师父会生气,竟敢捋虎须。算你运气好,师父没让你喝釉水。”
田幼薇道:“哟,竟然会说捋虎须这样的话了,是跟香钏学的吧?”
说起自己的媳妇儿,小虫双眼发亮:“是,香钏识字,聪明又能干,我们打算买个小铺子,她日常做些早食卖,可以补贴家用。”
“那可真好。”田幼薇按着自己的想法,在釉水里又加了些草木灰,确认可以,这才离开去做其他事。
她才走没多久,白师傅就面无表情地回来了,也不说话,就将手指伸到釉水里试稠度,然后吩咐小虫:“告诉他们,务必将这一缸釉水上的器皿做好表记。”
他倒要看看,用田幼薇的法子做出来的瓷器,和之前他的法子做出来的又有什么区别。
还未下工,天突然就变了,只一会儿功夫,暴雨倾盆。
田幼薇焦虑地站在工棚里往外看,就怕雨太大回不了家。
程保良走到她身边站定,说道:“这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应该不影响你回家。”
田幼薇道:“真的吗?”
“我随口说的。”程保良道:“你最近有些不大对,怎么了?”
田幼薇肯定不敢告诉他实情,只含糊地道:“心情不好。”
程保良道:“不管怎么着,日子还要照常过……我昨天听到一个传言,说是忠暋公还有后人存于世间,不知真假。”
田幼薇心口一紧,抬眼看向程保良。
穆家认下邵璟是很秘密的事,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的打算是,先让人传回穆子宽尚有遗腹子存活于世,并流落归南的消息。
待到奉旨进京接回穆子宽的骨灰之时,再向皇室陈情,恳求寻找忠烈遗孤。
这个遗孤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说是邵璟,而是要按照得来的线索,一点点地搜寻,最后再集中到邵璟身上,顺理成章得出他就是穆子宽遗孤的结论。
如此才能让整个事件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此刻穆家还在进京的路上,京中最多是传说穆子宽有遗孤存活于世,和她、和邵璟都扯不上关系。
程保良突然之间跑来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试探?
那么,程保良又是谁的人?
田幼薇心念电转,面上丝毫没有变化:“我没听说呢,忠臣能留下遗孤自然极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战乱,就算是真的,也找不回来吧?”
程保良道:“谁说不是呢?只怕穆家人要空欢喜一场。”
田幼薇道:“有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说话间,雨渐渐小了。
风吹过,乌云渐散,太阳再现。
天边浮起一架七彩虹桥,格外壮丽。
窑工们一起欣赏着这难得的雨后美景,调侃程保良:“程大人啊,天降祥瑞啊,您要不要请咱们喝酒吃肉呢?”
程保良不干:“天降祥瑞是陛下的事,轮不到我请你们喝酒吃肉,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凑钱请我喝酒吃肉,我一定不辜负你们。”
“您想得真美啊。”窑工们嘻嘻哈哈笑着,并不怎么害怕他。
田幼薇才见雨停,立刻跑了出去。
她要回家,必须回家,她忍不住了,她得想办法打听一下邵璟的情况。
程保良注视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路上泥泞,田幼薇回到家中已经不成样子。
急匆匆清洗完毕,换回一身清丽的浅蓝色衣裙,再盛装打扮,叫上喜眉一同去寻罗小满。
罗小满的酒馆生意好得很,他忙里忙外招呼客人,见她来了,二话不说领着她和喜眉上了二楼雅间,先叫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才问:“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田幼薇道:“我要见霍继先。”
罗小满有些吃惊:“我不知道……”
田幼薇瞟他一眼:“你知道,今晚我就要见着他,有要紧的事让他办。”
罗小满沉默片刻,应了“是”。
天黑以后,作道士装扮的霍继先走进了雅间,恭敬地道:“听说您有事寻我。”
田幼薇不忙回答他,先走出去左右观察一番,确认无人跟踪盯梢,这才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霍继先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田幼薇道:“没什么不好的,该准备起来了。”
二人就细节处仔细推敲商议许久,田幼薇带着喜眉离开了酒馆。
她没立刻回家,而是和喜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