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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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被救醒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儿子,表情呆滞。
“娘,您怎样了?”林大少难掩担忧。
他的手骤然一疼,是被孟氏紧紧抓住了。
“我……我……”孟氏喘着气,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我没事……是香钏这个死丫头对我心怀不满,故意吓唬我的。”
“我觉着也是。”林大少道:“儿子把她打卖了吧。”
孟氏揪着衣领只管点头:“卖了,卖了……”
林二少却提着宝剑走进来:“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娘为何会怕这个?”
孟氏没好气地吼起来:“都说了是死丫头故意吓唬我!还问什么?!”
林二少被吼得缩了脖子,气呼呼地扔了宝剑大步走了:“我管得你!爱说不说!”
孟氏气得直翻白眼:“这个忤逆不孝子!成日只会气我,你爹若是还活着,我哪里会落到这个下场?”
林大少静静地听着,冷不丁道:“娘,您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说给儿子听,儿子替您筹谋善后。”
孟氏坚决不肯承认:“没有的事。”
林大少微一沉吟:“那您换个地方住吧。”
孟氏急切地道:“要没有水的地方。”
林大少应了,让人把林元卿原来的书房收拾妥当,把孟氏搬了过去,也不从外头现买人,就调了伺候家中多年的一个老嬷嬷去照看。
他自己则去找香钏:“夫人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止?比如带你去和什么人见过面,又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香钏已经缓过神来,上前紧紧抱着他的腿央求道:“大少爷,婢子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别打卖婢子。就前些日子夫人独子出去走了一趟,没带婢子,回来以后她的鞋子和裙边都湿透了。”
林大少和颜悦色:“很好,还有其他不妥当的事吗?”
香钏摇头:“没有了。”
林大少便道:“你很好,母亲因病暂时见不得你,我暂时把你送去乡下住些时日,等到母亲病好再接你回来,你看如何?”
香钏信以为真,破涕为笑:“大少爷仁善。”
林大少一通安排,临近傍晚才叫香钏出来:“你就坐着这车去乡下吧。”
香钏不疑有他,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林大少的长随,高高兴兴坐上驴车往城门外去。
越走越黑,越走越荒凉。
她终于有些害怕:“有多远啊?要不找个地方歇歇。”
长随和气地道:“香钏姑娘,您只管歇着,我们只管赶车,等您醒来就到啦。”
香钏是被痛醒的,长随和车夫用麻绳把她捆得死死的,抬着她丢进一个土坑里。
冷湿的泥土劈头盖脸地朝她砸落下来,她惊恐地想要求救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嘴里早就被塞满了帕子。
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悲伤地看着那两个人。
长随和她是认识很多年的人,见她这样也很不忍心:“姑娘莫怪,端人家的碗就得听人家的话,冤有头债有主,您别怪我们。我下不了手要你的命,就这么着吧。”
香钏就这么被埋在了冰凉的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沉重的压力突然之间轻了,新鲜的空气通过她的口鼻进到她的肺部,她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等到她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她才有空看向四周,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放着一盏简陋粗糙的灯笼,灯笼散发着的淡淡黄光照亮了一个人。
他蹲在她的面前,一双不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两条粗黑的眉毛就像两条虫挂在眼睛上。
他长得很年轻,五大三粗,十分健壮,只是有些驼背,看起来有些凶恶。
四周则是一片旷野,树木带着暗影张牙舞爪,像极了会吃人的凶兽。
香钏惊恐地往后退,嘴唇打着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救了你。”那个人带着浓重的北人口音,将一只粗糙的大手递到她面前:“你被人活埋了,你知道吗?若不是我到得及时,你已经憋死了。”
香钏看着那只手发了会儿呆,两行清亮的眼泪流出来,在沾满泥土的脸上冲了两条白色的沟。
“你别哭啊!我又没把你怎么着!”那个人着急了,手忙脚乱地掏了很久,摸出一条散发着奇怪味道、皱得像梅干菜的帕子:“你擦擦?”
☆、第481章 癫狂
“你说什么?香钏不见了?”林大少吓得打翻了墨汁。
墨汁污了书籍,他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长随的领口,面目狰狞:“为什么会不见了?死人还会长腿不成?”
长随面如土色:“真的不见了……小的去看,土坑被平刨开,里头的人不见了……”
林大少嘶声问道:“人弄死了吗?你埋的时候人弄死了吗?”
长随磕磕巴巴:“反正都会死的,小的没敢下手……”
“废物!”林大少用力将长随一推,怒声吼道:“找!去找!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赶紧把人找到!”
长随手忙脚乱地跑出去,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林大少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猛地拉开门朝着孟氏的屋子冲去:“娘!”
孟氏正坐在窗前发呆,听到动静回头,见林大少慌张的样子,便呵斥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教过你多少次,你怎么还是记不住?你这样叫我怎能放心?”
林大少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娘,出大事了!”
“……什么?”孟氏失态地站起来,用力搧了林大少一记耳光:“谁让你杀人的?你可知道,你是我所有的希望!为什么要杀人?!啊?!灌下哑药卖了不好吗?既然做了,为何不做干净?我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你就做下这种祸事!将来你如何能成器!”
林大少面色灰败:“您别骂了,先想想怎么办吧!”
香钏没死,必然怀恨在心,有意报复,再加上那个躲在暗处捣鬼的人……他至少也要判个杀人未遂罪,林家的名声彻底完了!他这一辈子彻底完了!
孟氏焦躁地来回走动着,眼睛一亮:“给我备车,我要出门!”
林大少道:“您要去找谁?”
孟氏阴沉着脸道:“找谁?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找谁?当然是找普安郡王了。只有他才能找到香钏那个死丫头!记着,对外就说是那丫头犯下大错害怕被罚,偷偷跑了。”
至于活埋被救什么的,只要具体经办的人不反水,口说无凭,不认就是了。
林大少不敢耽搁,忙着准备了马车,陪同孟氏一道出了门。
他们并没有见到小羊,郭氏接见了他们,非常客气地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孟氏照着之前商量的说辞说了一遍,郭氏就道:“这有何难,我派些人手听令郎调派就是了。”
孟氏求之不得,赶紧地谢了恩。
郭氏一笑而已,让人把廖先生叫来,叮嘱道:“安排二十个王府侍卫给林师母找人。”
廖先生应了,礼貌地请孟氏和林大少跟他往外头去。
趁着林大少和选调出来的侍卫打招呼,孟氏悄无声息地揪住了廖先生的袖子:“子敬……”
廖先生皱起眉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用力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冷道:“林夫人请自重!”
孟氏又羞又恼,咬着银牙道:“廖子敬,你得意什么?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就只会欺负我!”
说到最后一句,千回百转,隐然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廖先生缓缓转头看向她,目光一瞬不瞬。
孟氏见状,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的,楚楚可怜。
“徐娘半老,终究是老了。你这模样很丑陋,别再让我犯恶心了。”廖先生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孟氏。
孟氏瞬间惨白了脸,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廖先生道:“廖子敬,你敢……”
“诸位,林夫人突然改了主意,不需要各位帮忙了!”廖先生并不理她,只冲着那些王府侍卫大声说道:“各位散去吧。”
“你!”孟氏气得胸脯起伏,面红耳赤,迫不得已挤出笑脸,大声叫道:“误会!我们需要的,诸位别走!是廖翊善听错了!”
廖先生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表态。
那些王府侍卫只听廖先生的,嘻嘻哈哈地道:“林夫人,您说了不算,还得廖先生开口啊。”
林大少气急败坏:“娘,您怎么得罪廖翊善了?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孟氏含羞忍辱,深深一福:“是我错了,还请廖翊善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小妇人一般见识。”
廖先生这才对着王府侍卫一挥手,转过身大步走了。
林大少顾不上送孟氏归家,先就带着王府侍卫去寻香钏。
孟氏独自上了车,又气又恨地撕烂一块丝帕才叫车夫:“回家!”
马车走了一截,有水“滴答、滴答”地从车顶上方滴落下来,刚好落到孟氏头上、脸上、身上。
她没反应过来,随手一擦,再凑到眼前一看一闻,带着鱼腥味的水,里头含着一丝丝绿色的水苔。
接着,一缕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到她面前,一晃一晃的,鱼腥味儿扑了一脸。
她僵硬地抬眼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湿裙子的女人倒挂在车厢顶上,脸上泡得发白肿胀,一双没有眼白、黑得说难劬χ惫垂吹囟⒆潘野椎淖齑铰雌穑冻鲆桓隽钊嗣倾と坏奈⑿Α
正是死去的田幼兰。
“啊……”孟氏凄厉地大叫着,疯狂扑到前方,使劲捶打着车厢:“停车!停车!”
车夫却和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赶着马车。
腥臭的水仍然从车顶上滴落下来,下雨似的,孟氏不敢抬头,不敢擦去脸上头上脖子上的水渍,只管继续疯狂叫喊捶打车壁。
“呼……”有人对着她的后颈窝吹了一口冷气:“纳命来……”
孟氏惊恐到了极点,慌不择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毫无意外的,她摔了个大跟头,痛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许多人涌上来看热闹,她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只开心地叫着:“有太阳!有太阳!到处都是阳气!你这个落水鬼吓不到我,抓不着我,抓不住我啊……哈哈哈……”
前方,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车厢中掠出,轻飘飘落在街角阴影处。
他将手盖在脸上,轻轻一撕,一张薄薄的面皮落了下来,露出白师傅严肃的脸。
☆、第482章 自首
星光璀璨,紫薇树在夜风里簌簌而响。
田幼薇坐在廊下托着腮,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心事。
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小羊来了。
她并没有回头,照旧想着她的心事,看着她的星星。
“阿薇。”小羊在她身后站定,身上的熏香和酒气传到了她的鼻腔里。
“郡王妃是个贤妻良母,待人也很亲切友好,很有皇室的气魄和风度。郡王爷是个幸运的人。”田幼薇说道:“您每次过来,都穿戴得体体面面、整整齐齐,是她一手打理的吧?”
良久,小羊才闷闷地回道:“是这样,她很好。”
“我忘了问您,五娘进府了吗?”田幼薇回身看向小羊,眼神明亮而清澈。
小羊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难免有些尴尬,他微垂了头,手藏在袖中紧攥成拳:“进了。”
田幼薇点点头:“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啦,我曾提出要送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