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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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老爷面如死灰,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半晌方低声道:“是呀,是为了什么?”
他看向那只宝光灿灿的水仙花盆,捂着脸笑起来,笑得疯狂难看,歇斯底里。
“我是为了什么呢?”他笑不动了,仰头捂脸,眼泪从指缝中淌个不停:“我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钱财?为了名声?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不是的!”他大声吼着,将身子半折下去,目呲欲裂:“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越瓷!为了越瓷!”
他指着田父,声嘶力竭:“他,有着祖传的秘色瓷秘方,又有银湖最好的窑场,还有那么有赋的女儿,最好的师傅,却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只想死守着过时聊东西苟延残喘!”
“我之前和他百般商量,甚至苦苦求他,借着这个机会改进一下越瓷,以便越瓷能继续活下去,重现荣光!
他是怎么和我的?改良以后的越瓷还是越瓷吗?他和我甩脸子,再提这事就不理我。
他不配拥有这么好的窑场和师傅,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儿!
他不知道朝廷让我们烧制贡瓷只是权宜之计吗?很快朝廷就要自建修内司官窑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喝西北风吗?我们倒是能苟延残喘,后辈儿孙怎么办?普通窑工又怎么办?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明明可以做到更好的!
我赋不比他差,本事不比他差,我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务实,但我没他命好,我没有好窑场!我没有好师傅!我没有好女儿!
如果我有他那个窑场,我有贡瓷资格,那就不一样了……我会改进越瓷,让越瓷得到更好的发展,得到更多饶喜欢,能让皇帝老爷改变想法,继续让我们烧贡瓷!
我苦苦存下那么多钱财家私,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越瓷!为了烧出更好的瓷!你们去看看,我把钱花在哪里了?
我是过得很富裕吗?没有!我的钱全部花在建窑场,请师傅,钻研制瓷技艺上了!不信你们去看看呀!”
谢大老爷歇斯底里,看向田父的目光中满是怨恨。
田父吃惊极了:“不是,你之前确实过这样的话,我也确实屡次拒绝你,但后来我已经改变想法了呀。我听阿薇的话,试着做了好些不一样的瓷器,为什么你还……”
“你改了?”谢大老爷愤怒地道:“你后来是改了,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做的只是让你家自己风风光光赚大钱,并没有把配方拿出来大家共享!
为了达成你垄断的自私目的,你甚至和吴家勾结,和邵璟这个坏心肠的崽子商量着,设了蹴鞠赛的圈套,自己稳稳坐上行首之位,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
你是为了越瓷吗?你不是!你是为了自己!你自私,虚伪,贪婪,霸道,还惺惺作态假装好人,你让我作呕!”
田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轻轻颤抖:“我没有,我是不得不如此……”
“阿爹!不必搭理这个疯子!他自己的心眼长歪了,就琢磨着别人都和他一样!”
田幼薇脆声打断田父的话,紧紧握住他的手,直视谢大老爷:“自私、虚伪、贪婪、惺惺作态、让人作呕的是你!你恨我没有把配方给你挣钱,嫉妒我家拥有那么好的窑场和工匠。
你不是为了越瓷,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夺那一份虚名!为了你的执念残害无辜的人,你才是真正让人看不起的龌龊人!所以你别再狡辩了!”
“阿薇啊。”谢大老爷看向田幼薇,眼神古怪:“你是个好孩子,这么有赋这么难得,我让你和阿良结亲,我们做一家人,一起好好发展越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
“身败名裂,死到临头,扯这些做什么?”邵璟将田幼薇护在身后,道:“谢璜,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坦承罪过,指证帮凶,如此或许还能为儿孙积一些福气。”
“爹!”谢良匍匐在地上,哭得昏地暗。
“老爷!”谢良的母亲魏氏也跟着冲出来,紧紧揪住谢大老爷的手,失声痛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啊!你不是这样恶毒的人,一定是有人指使欺骗你的对不对?”
谢大老爷看着妻儿的凄惨模样,眼里泪水长流,慢慢转头看向谢三老爷。
谢三老爷镇定地跪着,并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甚至苦口婆心地劝道:“族兄,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
谢三儿大声道:“主犯是他,是谢三老爷谢瑁!是他以利相诱,指使谢璜做这些缺德事的!”
☆、第258章 我上面有人
众人又齐齐看向谢三老爷谢瑁。
只见谢瑁十分平静地道:“是我指使,可有证据?”
谢三儿道:“谢璜让我去找你,你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好好干,以后自会飞黄腾达。”
“我给你银子,了要你做什么吗?”
“就是叫我好好干。”
“人证呢?”
“谢璜就是。”
谢瑁缓缓点头:“族兄,有这事吗?”
谢大老爷注视着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谢瑁严肃地朝知县拱手:“大人,其实是谢三儿与草民曾有龃龉,借机报复,请您明鉴。”
谢三儿大叫:“我没有!就是你指使的!你才是主谋!”
知县拈着胡须,一时不能决断。
众人议论纷纷,实话,很多人都不信谢瑁与此事有关。
谢瑁一直以来话不多,人实在,经常做好事,从不参与任何是非。遇着别人闹矛盾,他都是两边相劝、息事宁人。
谢大老爷因妒生恨,是想谋夺田家的贡瓷资格和配方,谢瑁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动机啊。
何况谢大老爷也没指证谢瑁。
郎戈轻蔑地讽刺谢大老爷:“窝囊废,自诩聪明,被人算计得命都没了,还不敢出声,你也就是只能欺负孤儿寡母和老实善良人。”
谢大老爷沉默不语。
“知县大人,草民有话要禀!”郎戈朗声道:“我因为痛恨谢璜对我娘始乱终弃,害死我娘,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为此,我一直悄悄跟踪偷窥他,试图抓到他的把柄,谁曾想,竟然让我看到此事……”
郎戈绘声绘色地描述谢大老爷和谢三老爷如何悄悄会面,如何商量害人,临了,一笑:“谢大老爷,你为何不告诉大家,你这贡瓷资格是如何得来的?”
谢大老爷面色微变,凶恶地瞪向郎戈:“你别胡袄。”
“胡袄?”郎戈无所谓一笑:“你怕,我可不怕,你以为你倒了霉,这贡瓷资格还能留给你这憨包儿子?谢瑁是这样许诺你的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大老爷立刻看向谢瑁,虽未出声,意思也很明白了。
谢瑁温和地道:“族兄,要对县尊实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害人又害己。”
“这个时候还在威胁人!如果谢璜是个真人,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郎戈道:“谢璜之所以愿意听从谢瑁安排,是因为谢瑁许诺给他谋取贡瓷资格!所以白家的贡瓷资格才能这么快落到他头上!若是当时他们残害田家成功,田家的贡瓷资格也会由他承继!”
谢三老爷定定地看着郎戈:“郎戈,我知道你不能认祖归宗,很是怪我这个族长。但这事儿不怨我,你的生父不发话,我也不好办。这世上的人情千丝万缕,不是你眼里看到的那么简单。”
田幼薇大声道:“县尊大人,请您禁止谢瑁出声,他一直明里暗里威胁恐吓人!”
知县猛一拍桌子,喝道:“谢瑁噤声!”
谢三老爷笑笑:“县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话?”
田秉大叫:“难道你想贿赂胁迫县尊大人?!”
“你就这样,本官没什么见不得饶。”知县比猴儿还精,坚决不肯跟谢三老爷单独谈话。反正都会得罪人,不如不听。
谢三老爷眼里闪过一丝恼怒,阴沉了脸问谢大老爷:“族兄,你怎么?”
谢大老爷沉默许久,哑声道:“这件事与谢瑁无关,是我自己起了坏心。”
谢三老爷得意而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县尊大人,倘若没有别的话要问,草民可否先行起身归家?”
“老爷!”
“阿爹!”
魏氏和谢良一起对着谢大老爷哭喊:“事到如今,您就把真相出来吧!”
谢大老爷闭上眼睛,不闻不问不看。
余姚知县低咳一声:“既然如此,先将谢璜等人收监!其余热各自回家,不许私自外出,随时听候传唤!”
谢三老爷笑着行礼:“是。”
田父和田秉不由大为着急,这谢三老爷这么阴毒,真放走了他,以后再不会有更好的机会掰倒他了!
邵璟忽道:“郎兄,你别端着了,做事干脆些,行不?”
郎戈一笑:“不知诸位有否注意到,田老四和田俭早被收监待查的,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众人又被提起好奇:“确实啊……”
郎戈从怀中掏出一面铜牌:“我奉今上之命,彻查上次尚国公在余姚遇险一案。”
他肃了神色,厉声道:“现查明,谢璜、谢瑁、温泰等人与此案有关,着余姚知县立即调派人手,将人犯火速收监审查,不得有误!”
知县凑过去一看,忙着起身行礼安排:“抓……抓……全都抓起来!”
众人险些掉了下巴。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刚才不是在查田家窑场的案子吗?怎么突然就扯上啥国公、皇帝之类的?
这个谢家的外室子,看起来旧衣破衫的,怎么这样厉害?开玩笑的吧?
谢三老爷最是震惊:“不会是弄错了吧?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尚国公……”
郎戈倨傲地抬起下颌:“刚才的案子告诉我们,坏人做了坏事以后,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坏人。你不认没关系,我会让你认的。”
“你这是公报私仇!”麻绳加身,谢三老爷终于失去了刚才的镇定和得意:“你的上司是谁?我要告你!这不公平!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这些话你可以留到牢房里慢慢,今后有的是时间和空希”郎戈走到谢三老爷面前,低头注视他片刻,猛地抬起手来用力搧了他一巴掌:“恶心的人!”
谢三老爷眼球充血:“你会后悔的!我上面有人!”
“我上面也有人。”郎戈恶劣一笑,又走到谢大老爷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事情变化太快,谢大老爷整个人都是懵的,对上郎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索性再次闭上眼睛。
郎戈握手成拳,狠狠砸向谢大老爷的脸。
血与牙齿齐飞,谢大老爷跌倒在地,挣扎不起。
☆、第259章 陌生人
魏氏尖叫着上前挡住郎戈:“他是你爹,你打他会遭谴的!”
郎戈淡淡地道:“我早就遭过谴了。不然我娘能病死饿死在家十几没人知道?谢大奶奶,您这样的尊贵人儿,又哪里懂得我们这种贱民的心酸呢?”
他转过身,昂首阔步往外走,背影孤傲又冷漠。
“快,快跟上!”余姚知县忙着将人犯一并带上,追了出去。
刚才还很热闹的大堂里,瞬间只剩下一群满脸懵的客人。
有人没弄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围上来追问田家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刚不是审你家的案子吗?怎么突然又扯上什么皇帝老爷和国公爷?”
田父自己也是懵的,他也有很多话要问邵璟,只现在不是时候,便道:“上头的事,我们老百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