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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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的眼神触及到画的右下角时,却将眉轻轻蹙起来了。
这画……
萧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幅画,怎么没有落款之人?”
方才他的目光全被画上那几朵芙蓉所吸引,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幅画既没有人落名,亦没有盖有印章 。
这幅的画者谁?题字者又是何人?
“无人。”皇后一手轻轻放在画上,指腹缓缓摩挲这画上的小芙蓉,眼中尽是怜惜之意。
她道:“正是无法查到笔者是谁,所以本宫才称之为绝世好画。”
无经查从,因而绝世。
萧欤闻声落眸,瞧着那几株艳丽的芙蓉花,没有接声。
“祁王,”皇后仍是对手中的那幅画卷恋恋不舍,“祁王神通广大,可否替本宫查查,这幅画的画者是何人?”
“本宫极为欣赏他。”
萧欤闻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单凭一幅画,一幅无落名亦无留印的画,去于寻此画的画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却没有推却,将身形微微一倾,拱手答道:“臣尽力去寻。”
皇后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她将手一招,立马有识眼色的宫娥上前,将那幅画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萧欤亦上前,两手接了画。
就在那一瞬,一位公公领着女眷从廊外走了进来。男子便退下殿去,重新坐回到席间。
少女们欢声笑语,没一阵儿,殿中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的景象。
其中波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忘却了。华枝垂眸跪坐于席间,亦是对方才在亭中所遇到的事情只字不提。
她握着茶杯,方准备吹茶,席间不知谁提了句殿上舞女的舞技,有人突然出声道:
“妹妹记得,全京城内,就属华二姑娘的舞艺最佳。若是能趁着今日佳宴当众献舞一曲,呈于陛下、娘娘身前,那便——”
那道声音还未落,皇后就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
“本宫也记得,华二姑娘的舞艺甚佳。”
突然被人提及,华枝忙站起身子,朝着殿上一福,“娘娘是在折煞民女了。”
皇后一手搭着皇帝的臂弯,朝华枝笑道:“华二姑娘舞艺精妙,是全京城皆知的事。今日大家都高兴,你也不必再谦虚了。”
“是呀是呀,”有人笑着接话,“今日大家伙儿都高兴,二姑娘莫要扫了各位的兴呀!”
听着大家这么起哄,华枝再也不能退却,只得放下茶盏,缓缓站直了身形。
“那民女便献丑了。”
她一出声,声音婉婉,让人听了分外舒心。
只消一示意,乐师便换了一首稍微舒缓的曲子。华枝轻轻踮脚,于一片乐声中翩然起舞。
云袖翻转,鸦发微扬。
有人轻声哼唱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她抿唇,随着那调子轻轻扬起衣袖,袖子于空中转了个漂亮的花圈,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也随之扭动,裙下莲足步履轻盈。
音起,舞起,裙腰起,美目潋滟眸光起。
座上亦有惊叹,与惊艳的神色暗暗生起。
她的每一个舞步,如行云流水一般踩在每一个音阶之上,却又能将整支乐曲翻转出新的花样。
绮疏叠嶂,楚腰翻曲。
殿上皇后也看痴了,不禁放下手中杯盏,眼底生了一片喜欢。
女子抬眸,笑颜舒展之际,眸光也扫过席间。收袖的那一刻,恰恰对上一人的双眸,让她的心骤然一紧。
萧欤坐于席间,一手握着酒杯,眸光正轻轻落在她的身上。
男子眸色清明,却让她的神思无端地晃了一晃。
突然间,那曲调激变,呈银瓶乍破之势,猛地放音——
华枝心一慌,脚下一时间没踩住步子,重心一失。
——竟猛地朝身后跌去!
萧欤眸光兀地一收,方欲起身相接,殿门口突然闪过一个身形,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女子险险接住。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华枝心一提,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人的前襟。等回过神来时,众人的惊呼已止,有人满眼关切地望了过来。
她稳住心神,这才抬起一双眼,望向方才出手相接之人。
只一眼,她便怔在了那里。
“步与哥哥?”
阮庭垂眸,瞧着女子一双微乱的眼,忍不住抿了抿唇。
“嗯,”他低低出声,声音微微发哑,“我回来了,小阿枝。”
第18章
男子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控制到恰好只能让她听见,“可是有伤到?”
“无……无事。”
她的呼吸还有些发乱,被阮庭扶着,女子才终于站稳了身形。她侧过身,朝他一福,响亮道:“民女谢过大人。”
男子也站直了身形,从容不迫地将手收回了。
他上前半步,朝殿上一拜,“皇上、娘娘,微臣阮庭,奉命归京。”
“阮卿,快平身。”见了他,皇帝有些欢喜,亦有些惊讶,“朕以为你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案子查得快,微臣思京心切,便提前回来了。”
“好。”皇帝哈哈一笑,眼中尽是赞赏,“爱卿今日回来,刚好赶上宫中佳宴。不若入了席,与大家同乐。”
“微臣遵命。”
阮庭微微垂眸,望了身侧的女子一眼。见华枝轻轻福身,欲在皇后的同意下回到原座。
绯衣男子动了动唇,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汇聚于心口,百转千回地让开口出声变得万分艰涩起来。
“阮大人。”有小宫娥上前,引他入席,“且跟奴婢来。”
“好。”
华枝瞧着那男子望了自己一眼后,便转过身形去。
她与阮庭自小就认识,祖父更是与阮家交好。这么看来,他还顶得上是她的半个兄长。
只是后来阮庭入朝为官,二人的交往便少了许多,关系也日益冷淡下来。
阮庭方一落座,那宫娥又端着一个盘子规规矩矩地走了过来。她将酒水呈上,又往桌上摆了一些糕点,而后一低身。
“大人慢用。”
她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让阮庭身侧的侍从忍不住抬眼多打量了那小宫娥几眼。
只见她生得眉目清秀,身形亦是玲珑娇人。她微垂着眼,将东西全呈上后便收了盘,欲转身退下去。
突然,她的身形一晃。
阮庭一怔,紧接着一阵盘子落地的碎裂之声传来,只看那小宫娥竟然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直直地朝后栽了下去!
“哎——”
只听一声巨大的砸地之声,有人震惊地叫出声来。
“这、这是怎么了?!”
御前侍卫立马簇拥上前,将皇帝皇后围护起来。
“大胆!”
皇帝拍案而怒起,竟有人公然在御前行刺!
“查!给朕查,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太医也忙不迭地进殿,来到那具“尸体”前。
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碰桌前杯盏,亦不敢放出声来。
“启禀陛下,”有太医站直身形,朝殿上作了一揖,“此名宫娥并非中毒,也并未身亡。只是一时晕厥了过去。”
“晕厥?”皇后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为何会突然晕厥?”
不等太医出声,一直静默的萧欤突然起身上前,于众人的目光下来到了倒在地上的小宫娥身前。
他一低身,伸出两指翻了翻那人的眼皮。
“如何?”皇帝问道。
萧欤未答,手指滑于那女子身侧,眉心突然一动,于她腰间翻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来。
他将你瓶子打开,凑于鼻下,轻轻一嗅。
“是玉芙蓉。”
此言一出,众人皆当场愣在了那里。
“玉芙蓉?”皇帝当即便怒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宫内!”
他已经明令禁止此物的吸食与传播!
华枝也惊了。一时间,让她想起今晚在祁王府时所遭遇的事情来。
“是玉芙蓉。”萧欤将那瓶塞塞住,呈其物上前,语气笃定。
皇帝接手,打开瓶塞朝里面望了一眼,怒而将其掷于地。
“给朕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敢违背朕的旨意,传播这种脏东西!”
华枝的心“咯噔”一跳。
“是。”萧欤领命,余光见着有宫人上前,将地上的那具“尸体”抬走了。
经过这样一番闹腾,皇帝再无任何赏宴的兴致。他艴然拂袖,摆驾离去。
一声尖利的“摆驾长生殿”后,整个宫殿突然冷清了下来。
各女眷有了退意,皇后也兴致索然。她一招手,“各位饮罢这盏茶,就可以退下了。”
连忙有人开始斟茶。
今天这个晚上,可真是“多灾多难”。
华枝饮了茶后也告退,与瑶月一同迈出宫殿。
所幸的是,今日没有招惹上太子萧景明。
雨又是歇歇停停,瑶月唯恐自家主子淋了雨、身上发凉,连忙撑伞于她身侧并肩而行。
穿过走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华枝顿足,只听一声“阿枝”在身后乍然响起。
“步与哥哥?”
来者正是阮庭,字步与。
“步与哥哥怎么这么早就离席了?”
阮庭抿了抿唇,温声回答:“席间无趣,便离席了。方才在殿上跳舞,可有伤到?”
他还一直惦记着刚刚自己进门时,她往后跌落的身形。
如若自己再晚上一刻……
他觉得有些心疼。
“没有伤到。”华枝笑着摆摆头,“幸好步与哥哥来了。”
正说着,男子突然往袖口探了探,如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物来。
“阿枝,给你。”
他的面上顿时盈满了温和的笑意。
“桃花饼?”她有些惊讶,“步与哥哥着急着回京,怎么还有时间给阿枝买桃花饼?”
皇城东南外十里处,有一家邹记桃花铺子。他家卖的桃花饼,是华枝最喜欢的小点心。
瞧着她眉眼中的欢喜,阮庭笑得开怀:“回京时恰巧路过邹记铺子,想着你喜欢,便顺手买了些。”
“只是他们家的老板娘恰巧不在,最近时日的桃花饼换了个小厮在做。也不知味道变了没有,还合不合你心意。”
男子的声音温润好听,“快尝尝。”
“好。”她欢欢喜喜地将小盒子打开,用帕子包了那桃花饼,轻轻咬了一小口。
入口酥脆,回味香绵。
“味道如何?”
“味道没变,”她笑弯了一对眉眼,“还是如先前那般好吃!”
阮庭也笑,“你喜欢便好。我在洛阳时,还买了些其他好吃好玩的东西。明日我便去华府,将这些东西全都送过去。”
她有些吃惊,却又在转眼间想起一事来。
“对了,苏侍郎呢。他未同步与哥哥一起回京吗?”
“他还在洛阳,忙着处理剩下的事,”阮庭知道她与苏令明关系甚好,便答道,“他过几日也能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
真好。苏郎也要回京了。只要有他在,她仿若有了一根主心骨,遇见万事也不怕了。
……
二人就这样搭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个紫色身形朝着自己走来。
“王爷。”
看到不远处的两人时,无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何人在那儿?”
无水瞟了外间一眼,只得一五一十地回复道:“王爷,是阮理正。”
是阮理正与华二姑娘。
闻声,萧欤暗暗攥了攥手中画卷。
无水悄悄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