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烟雨-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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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以前的卧室里,她躺在床上,睡眼朦胧,他慢慢脱下睡衣,看着她,依偎在她身边。她只怕来不及说,马上抓着他的手,清晰地,无比清晰地看着他折腾了两次手术的胸膛,温柔地说:“我想你,我一定要生一个我们两人的孩子。”然后不由分说,就仰着脊背,够他——自己是仰不起来的,出于信任,他一定会托自己一下,并顺势随自己一起倒下来。果然是这样。
她怕他离开,即使是在梦境中缠绵,她也要这样紧紧抓着他,获得一种温暖和安全感。她喜欢拥有的感觉,更喜欢被拥有,那饱满感能驱离所有过去遭受的饥饿、苦难和惶恐不安的流离失所感。他是她在这个混乱世界里所能拥有的,包括那种肌肤的温度都能让她踏实,甚至泪流满面。
“安娜!”他在耳畔的呓语是如此真实,连气息都是炙热的。
“宗山,我爱你,我发誓永远爱你!”她只管紧紧抓着他,全力感知着他的存在,连他腹部稍微离开一点都不可以。
“安娜——”那种经久的长叹,像她在逃亡路上侧耳听到的那种盘桓在野外恒久的风声。
这就是她想要的永久的幸福,她要把这个男人以这种方式留在自己身边,天人合一,没有任何力量能分开他们。
第二天,安娜醒来时,竟发现太阳的角度——那是近中午的时刻。昨晚怎么会睡这么死?她感觉到自身,有一种奇特,有被安抚过的痕迹。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马上下了床,穿上衣服去洗漱时,发现洗漱台上,出现了男士的刮刀,还有另一副牙刷。。。。。。难道昨晚自己发神经,连他的东西都给摆出来了?然后回过身,打量着卧室,竟看到了他的拖鞋,齐整地摆在门后边;再过去打开衣柜,他的睡衣还挂着。
安娜抚额,是昨天就在这里挂着呢,还是。。。感觉哪里不同呢?还有雪茄,他的雪茄盒摆了出来。
她飞快跑出门,跑到楼梯口时,就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与以前比,显而易见瘦了——在点雪茄。还是那么讲究,不肯用打火机,用那种特制的,长长的,专门配雪茄烟的雪松木火柴。
听到脚步声,他也回过头,看了看她,走过来两步,“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安娜要神经了,马上拍打自己的脸,再看他,他还在。
“戴宗山!”
那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安娜一听就疯了,“昨晚?!”
“是啊。”他看着她,一点也不吃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某人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呃?”那一刻她简直风中凌乱,呆了,傻了,愚了,蠢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还用手在他面前划了划,别是视线出了毛病。
这个男人悠闲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茶,呵呵笑,“失忆。这病得治。”
安娜过去,一下子夺过他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差点呛着。
他接过杯子,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安娜,今天是几号来着?”
她看着他,不说话。以为是陷阱。
“今天是中华民国几年来着?”
“战争结束了?”她看着他。
他摇摇头,“还在继续,但我回来了。”
呃,他是真的了。安娜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来昨晚都是真的了。
她看向他。他也看向她。
“吻我。”她说。
他蜻蜓点水一下吻了一下她的唇,瞧瞧她渐渐隆起的腹部,马上用她熟悉的面容笑起来,“我抽着烟,别熏着你。”
偏偏门外玻璃里,人映得影影绰绰,估计有不少人,却没敢贸然进来,只在虚掩的半个门口,探头探脑。戴宗山牙咬着雪茄,冲安娜一笑,“有人进来了,我要忙一阵。你不要太累,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给你看样东西。”然后揉揉她的头发,站了起来,说了声“进来”,便向家庭办公室走去。
以前的那些员工,会计,高管都陆续进来了。这是两年来,他们留守在上海的员工,第一次见他们的老板。他们走过时,都很恭敬地向安娜点头示意了一下,“戴太太。”
明媚的初阳从玻璃里照进来,眼前金光一片。这是安娜第一次用心体会到自己身份:戴太太,带给自己的荣耀、安全和心满意足的感觉。扭过头,看向他的办公室,半掩的门中,他负手站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对一路跟随的老员工笑着,讲着什么。他天生有一种端庄冷静令人信服的气质,即使是一介流氓,在上海滩,也难掩一种精明的领袖气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萤照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双胎
下班了; 戴宗山下了楼来,直接坐进车里,“去南京路。”
“老板; 太太让您下了班直接回家。”司机轻声提醒说。
“呃?”戴宗山愣了一下; 这是安娜第一次对他的司机有嘱咐。他本来想去店铺接她; 顺路给她买一双她看中的鞋子。在早上出门时,在她放在客厅里的《时装周刊》上; 看到了那双鞋; 他没看出什么好不好,但她却分明用笔圈了出来,应该是选中了。那鞋铺正好就在南京路上。
“不去了?”现在倒拿不准注意了,主要是惦记那双柔软的平底鞋,怀孕的女人,脚上应该穿舒服些。
“太太说; 让您直接回家。”司机只负责传达。
车子没拐到南京路。但在回家的半路上,还是停了一下; 街角花店的老板娘早就准备好一束红玫瑰; 用彩纸包了; 彩带系了; 一看到有车子在门口暂停; 马上颠颠地跑出来。司机摇下窗玻璃; 接过花,递出去钱。
摇上车窗,司机把花速递给戴老板。戴宗山放在一侧; 看随车的一本书,是汉译本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根本不爱读这类情呀爱呀小说,只是禁不住好奇。戴宗平曾在他手术期间落下了这本书,他也曾见弟弟在从济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读过,说是安娜一直喜欢这本小说,他倒要瞧瞧,这里面有什么好风景。于是每天在车上勉强读一两页,现在属于包子咬了一小口,还没到馅。
安娜曾问过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是生日那晚刚回来。
其实并不是,他从宗平那里听说安娜回来了,他也着手起程回上海。本来他是有顾忌的,他是显性抗日分子,怕遭日本人报复,所以迟迟在外面没回。后来日本人开始争取民心,有意减少在占领区的敌意,放松了管制。
戴宗山回来后,并没急着回家,一边着手整顿戴氏实业,一边常来回于公共租界的医院,毕竟全国最好的医生,依然在上海。他的枪伤经过两次手术,并没治好,反而在恶化。他想在自己身体恢复更好一些再回家,不想让安娜再看到一个病恹恹的人。何况她怀孕了,正对未来充满热望。
现在上海的一切正百废待兴,以前的员工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老板能回来。即使受了伤,他在众员工心中依然是保卫这个城市的英雄,连以前对他颇有成见的事业对手,在这一点上也对他刮目相看。当这个城市要化为一片火海时,上流社会要么躲到安全的外国租界里去了,要么提前坐飞机、轮船逃离了,最受人非议的大流氓却选择留下来,与这个城市共进退。
于是那两年,上海没有了他的身影,但江湖在,老板的传说反而愈传愈动人。
最权威的医生告诉他:他的伤势不容不乐观,还是不要太忙了,平时以休养为主吧。
他能坐得住吗?银行,航运,煤矿,金矿,工厂。。。。。。几乎所有的事都要他拿主意。他不在时还好,有宗平撑着,时时电话远程控制,但宗平毕竟年轻,解决不了时,依然还要请教他,他就没怎么歇息过。
戴宗山就这样拖着病体,勉强支撑着。对外,包括对安娜,他都没有详细说过病情,一直装着若无其事快好了一样。
也幸亏老婆怀孕了,不用他隔三叉五努力了,否则非露陷不可。
现在面对明晃晃火热的爱情,和爱人等待的目光,戴宗山回家总显得着急,但一到门前反而有些忸怩,幸福降临得太快,是不是有不好的事对冲?他是商人,有点迷信,总之不够坦然。进去时,若无其事微笑,花隐约藏在身后,进去后,随手放在沙发后面不太显然的小几上。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腼腆起来,有点受不了突然而至的饱满而结实的爱情。
安娜果然没把注意力放在那束花上,只是看着他进来,看着他有些羞涩地笑着,然后在另一端沙发转了一圈,脱掉外衣,放椅背上。一会儿吴妈进来送茶水时,悄然拿起,挂了起来。
一家之主转了几圈,终于坐在安娜身侧,本能就没靠太近,中间有一块缝隙。安娜就盯着那一块缝隙看。男人才又上前近了近身,把缝隙坐实了,胳膊搭在安娜肩上,很认真的样子,“什么急事?”
安娜突然想笑,一本正经逗弄他,“我需要一百根小黄鱼——”
戴宗山皱眉,“做什么?”这不是小数目。
“有用。有没有?”
戴宗山伸手去拿几下的雪茄盒,被安娜按住,把他的手捉回来。
“如果我需要,给还是不给?”
男人认真了,“把用钱的来龙去脉说说,我听听,我告诉你该怎么花钱。”
然后摆上一双耳朵。现在他的银行正是缺黄金和美元的时候。
“给不给?”
“你先说。”
“不给是吧?”
戴宗山突然大声,“吴妈——”
安娜把他按住,“因为又有一个人突然来了,他要吃饭睡觉,要长大,要上大学,总之是个耗钱货,不要准备一下?”
“小虎子?”戴宗山还是摸到了雪茄,都叨进嘴里了,火柴都点燃了,雪茄又被女人抄走了,他只好让火柴自行熄灭。
“不是。”
他若有所思看着她,目不转睛。终于把安娜看得支撑不住,头低下去,低到他膝上,笑得要喘不过气来。他忽然觉得是有事发生,捉住她的肩,“难道。。。。。。”
安娜终于忍住笑,“本来想送给你一件礼物。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送过,可是老天爷这次让我大方,要一次性送俩,可能是俩——”
然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这一刻,戴宗山愣了,也沉默了,突然眼圈发红。。。。。。。他今年四十一岁,有了第一个,已是大喜。。。现在还有第二个,的确是老天爷开眼!
他紧紧抱住她,吻了她的发辫,“不止一百个,都给你准备好了,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安娜安心地靠在他肩上,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喜悦,“我一直想给你生个儿子。上次我们的孩子就没了,我心里非常难过,感觉现在,它又回来了。会不会是兄弟俩啊?”
“兄妹也好。”男人眉开眼笑,睛晴湿润,“姐妹都好。儿子不好管理,动不动就给老子顶嘴。女儿是小棉袄,是我的我都喜欢。”
“最好是儿子,女儿会跟我分享你。我不想。”安娜不服气地咬咬他的衣角,“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时时占据你的心,只能是我!”
男人笑着,大叫着吴妈开饭。
饭桌上,安娜吃着吃着,开始吃醋,“江云柚是不是也回来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