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都市言情电子书 > 沪城烟雨 >

第54章

沪城烟雨-第54章

小说: 沪城烟雨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晚上,在安娜清幽干净的院落里,戴宗山已很平静。除了这个女人; 他对什么都视而不见,低矮的房子,窄窄的街道,邻里鸡犬相闻之声,一点也没妨碍这个大资本家的观感,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戴太太的纤腰和苍白柔美的面孔。
  安娜到家后,给他倒上水,让他坐下,自己就忙里忙外做饭。看他眼窝深陷的样子,就知道这些日子没吃好,自己要先想办法填饱他的肚子。
  安娜把珍藏的咸鱼干拿出来,用鸡蛋炒一个蒜苗,还炖了香香的腊肉。这都是家里最好的存货。
  男人看着她葱白的手,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翻书、画服装设计稿,现在竟也叭叭地熟练切菜,出落得像一个家庭妇人了,不由叹:“你都会做饭了。”
  “怎样,没吃过吧?”
  男人点头,从娶她进门,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看到她亲自做菜。
  “没吃过我做的饭,太遗憾了。一会儿就得偿所愿。”安娜已学会苦中作乐。
  男人笑了一笑,伸手摸了一下,才意识到没带雪茄。他也没什么遗憾,娶这样的太太,就没指望她会给自己做饭吃。能给自己做,倒是意外之喜。
  炒,放盐,盖上盖闷,一会儿女主人就手脚利落地开锅,把菜装盘,分成两份,留下一份,其余端上桌。然后摆上筷子,在正中央男主人的位置,把一张椅子摆正,然后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淡淡一笑,有点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走过去,坐在安娜为他安排的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安娜没坐在桌子对面,直径太远了。她自然地主动坐在他身边,方便给他夹菜。
  以前在戴家的大客厅,男主人曾嫌弃大饭桌太大,够不着戴太太,特意把饭桌换成小一些的,也是特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拿个空盘子,用公筷,给她夹菜。他从心里珍爱她,不知道怎么疼才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完全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并没指望她回报自己。
  现在两人竟若无其事地调换了一下位置,该女人为男人夹菜了。
  “小虎子呢?”戴宗山觉得幸福外溢,朝门外看看。门外夜色降临。
  “他现在跟着那帮孩子学野了,教堂里有好吃的,他就不回来。没事,我给他留下了。”
  男人吃着安娜炖的咸鱼,有点咸,也不觉的,“都会做饭了,我就放心了,以后饿不死了。”
  “好吃吗?”
  “好吃。和吴妈做的两个味道。”
  “我不如她做的好吃。我只能做点最基本的家常菜,做熟,饿不死,就好。”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家庭主妇在自己丈夫面前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既失职又没用。但安娜从没被嫌弃和威胁过,所以也不会遮掩。
  从上海开始打仗,戴宗山就不挑剔饭菜了,还边吃边安慰爱妻似的,若无其事地提及:“能安静吃顿饭就很好了。我和他们半路上还打过麻雀,捉过耗子,毛都不拔,穿在树枝上直接架在火上烤。。。。。。”然后突然停住,感觉到了煞风景。
  安娜只是轻轻一笑,又给他夹了一块腊肉,“你们有本事,还能捉到鸟和耗子,我和小虎子去年挨饿,天那么冷,我就下水抓小鱼了,还到处找圆的那种田螺。冬天鱼和田螺都少,捞半天才捞了一手绢。你没吃上我捞的田螺,白水煮的,就放一点盐,盐还是拿我的那件红花裙子换来的。好在今年春天,青草里有大个的蚂蚱了,我们有时也抓来烤着吃,挺香的——”然后也蓦然停住,发现男人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两人突然不再说话,都意识到这是战争时期,大家都在过苦日子。
  戴宗山心里难过,他一直竭力维护的小娇妻在离开上海后,竟过了一段他无法想象的生活。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安家花蝴蝶一般最受宠爱的小女儿,从小就穿着小花衣,梳着两只小辫子,蹦蹦跳跳穿过安顺巷,安安稳稳去上学堂,没受过什么苦的。安太太当年对他有意无意地说“也许我的小女儿与你比较适合”时,难道不是某种嘱托?那时他已在上海实业界展露头角,兑现了安太太 “非池中之物”的预言。那难道不是一个母亲提前为小女儿安排了去处?
  戴宗山甚至觉得对她是有某种责任的,不能让她受苦。至少要保持在原生家庭的水准。
  这个男人缓缓吸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做梦也没想到,成为他太太的女人有一天会饥寒交迫到大冬天去水里捞鱼和田螺,而且还能在他面前若无其事说出来。
  这个世界颠覆了。
  饭毕,安娜把男人脏兮兮的衣服全扒下来,用水泡上,先放一边,然后烧了温水,给他擦身。
  戴宗山就披着毛巾在一旁坐着,看着她忙里忙外,一时有些愣神,这个女人竟真的围着自己转了?以前自己围着她转,她都不乐意。
  他想上前帮她,安娜不同意,非得自己来。
  “你休息就好,不是多不了得的活。”
  在安娜看来,男人的伤很重,不能过度劳累,也不能大清洗。她就把水端过来,让他坐在屋子中央,细致在一点一点给他擦拭。
  小小屋子里有一盏小油灯,一片昏黄豆光中,赤身的戴宗山觉得自己再次品味到幸福。“在这煤油灯下,可比水晶灯下舒服多了,你以前可没这样对我好过。无论仗打不打得完,我都不走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受宠若惊了吧?”
  “那是,以后我要学着宠辱不惊。”
  “你多久没洗过澡了?”
  “多久?”男人呵呵笑着,“没有老婆在身边,男人洗澡就像浪费感情似的。我说这,你肯定不高兴,觉得男人不干不净,讨人嫌。事实上,一帮男人在一起,就是懒得洗。”
  “你自己不洗,还拉一堆人,说人家也不洗。。。。。。”
  “就是,大家都不洗。。。想洗也没水。。。也没地方洗。。。好吧,就是没洗。”
  口水仗得胜了,安娜把搓过的毛巾放回水里,突然不肯再抬头。这个男人以前那么健壮紧绷的身体,现在皮松,青一块红一块。。。不忍直视。
  “怎么了?”
  “没事。”
  “还是我来吧。”戴宗山去抓毛巾,“没让老婆给如此精心伺候过,装不成受宠不惊,苦命的人,也看不得你——你意思一下,我自己洗洗就好。”
  但安娜把毛巾抢过来,揩去泪,不说话,快速给老公擦洗。戴宗山讪讪地,坐好,任她搓,连续洗了两盆污水。第二盆完毕,安娜递给他干毛巾,要端水出去时,却被他抓着手臂,拖到自己面前来,“你别忙了。明天我端出去。”
  “你能抱得动我吗?”
  他果然伸手抱她。却被她拦开,“你有伤。”然后牵着他,到了她干干净净、铺着紫色小碎花床单的竹床边,坐上去。戴宗山二话没有,上前坐拥在身边。
  “我要个孩子。”安娜明确地说,“我要给你生个儿子,无论怎么样,你要给我留个孩子!”
  戴宗山亲了亲她,当然激动,“乱世中才想起来生儿子。。。” 
 “对,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我要个小宗山陪我。”
  这应该是一个男人最想听到的情话,胜过世间所有的甜言密语。“安娜,我担心。。。。。。”
  她现在是流民,活得跟流浪狗似的。
  “你怕我养不活他?放心吧,经过这一次流亡,在什么场景下我都能生活得下去。宗山,这次我救助了不少流浪儿,教他们读书写字,但没有一个是我和你的,我们的孩子。小虎子跟着我到现在,依然活蹦乱跳的,可见我养孩子是没问题的。”
  她绯红着脸,侧身看他,“我爱你,没什么可回报你,就想有一个你的孩子。如果我们将来有命,就回上海好好过日子;如果没命,你得给我留下念想。否则我以后日子怎么过?”伸出纤指,摸了摸他平静温存的脸,突然心里难过,几乎不能直视他,“对不起,我们本来有个孩子,如果它能活下来,现在应该出生了。。。。。。”
  男人把她搂在怀里,提起上次怀孕,他曾经兀自开心过一阵子,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上留下一棵苗。。。不过,后来他也认命了,这乱世,成年人尚且随机而死,何况孩子?不过,他现在唯一心里的结是,怕她想要孩子,不是出于对自己的感情,而是以前两人的约定。她是不是急于离开自己,想得到自由才。。。。。。
  其实无论她生没生自己的孩子,他已经按最初的想法,给她安排好退路了。
  “给你看个东西。”安娜突然从枕头下,拿出这些天自己写的情书给他看,“要不要我念念,有点酸牙,你听听: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样,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然后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唇被堵上了。很炙热。
  其实安娜不想太激烈,免得崩开他的伤口,但一旦情到浓处,完全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男人感动莫名,意识到这个傻女人可能真的动了感情。
  如果没记错,这是她第二次想要,主动要。他从送她上船后,一直做着和尚兵,现在即使有伤。。。也没什么不可以。
  两人分开很久,也彼此想念很久了,有一种末日情绪般,身体贴在一起,就如长在一起了,所有生命的活力都呼啸着冲上来,瞬间长成一座茂密的山林,只有这样的水滋润这样的山,只有这样的山涵养这样的水,水乳/交融得四野寂静,星垂天幕下,只有律动的喘息和万马奔腾后的玉润珠圆。。。。。。 
  两人几乎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长情的夜晚,造人,聊天,从上海,一直聊到八一三开始的激烈战役。
  男人说:“我能回来,算命大,七八十万军人投进去,转眼就没了。”
  安娜搂紧他的胳膊,“你要活着。你活着,每一天都是我们的,我们要有了孩子,你就得为我们娘俩活着。”
  戴宗山拥着她,“我觉得我能活下去,好日子才刚开始。”他像往常一样,苦中作乐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你还要回去吗?”安娜乞求的语气。
  他在黑夜中叹口气,“我答应了罗师长,要到他的参谋部去。虽然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我答应了要去。另外,他部队的军医不错,我可能要重新手术。”
  安娜马上说:“我去照顾你。”
  “不用,你在这里比跟着我安全。日本没那么富有,子弹、炸弹,不会随便浪费到平民身上。军队就是打仗、做炮灰的,一路吸引着日军的目光,你不要跟着军队走。”
  “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你。”
  “大家都这样。我有天命,能挺过去。”
  安娜紧紧握着他的手,握到自己胸前,“你伤好了,就马上回来。我们暂且在这里过日子吧,战争不会打到天老地荒的。”
  宗山只是嗯了一声,其实也没想好下一步。“有点担心上海的情况。这些天也没联系到陶伯。”
  安娜顿了一下,“电话也打不通了?”
  “有时通,有时不通。兵荒马乱的,人没那么容易找。留在上海的产业,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估计日本人不会给我糟贱完。”男人说完,开始咳嗽。
  鸡鸣三遍,窗外露出晨曦的微光。街上开始有脚步声过往。
  两人像小县城里的正常夫妻那样开始起床。安娜去井边打水,洗了脸。戴宗山不能弯腰,就蹲下来,安娜就把自己心爱的蓝毛巾打湿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