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烟雨-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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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也可能没那么贵重吧,所以有些金属制品,如手杖、普通戒指、钥匙串、手表之类,虽经过海水两年多的浸蚀,还能回到死者家属手中,以供缅怀。虽多数已不能用。
借助林伯的一双慧眼,安娜认领了一只精瓷水杯,杯壁除了水锈,还能清晰看出上面的图案:一位婀娜的紫衣中年女子领着两个少女在枇杷树下乘荫的情景。很显然那是姆妈带着自己和安伊在树下看燕子。当年这样的水杯是姆妈特意定制的,自己的那只带到纽约因意外摔碎了,没想到姐姐还平时带着它喝水。
安娜自然当作宝贝带了回来。路上告诉林伯,不要告诉戴宗山自己来领取过安伊的遗物。安娜不想让他起疑心,再说自己私下已秘密调查很久了,没必要在他面前一惊一乍的。
特意给林伯明确讲出来,也是警告他,若自己从戴宗山嘴里听说了此事,一定是他告密的。林伯这种稳重又胆懦的人,一准就不会说了。
安娜到家时,戴宗山正在他办公室里打电话,门没关严,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事你要办利落,我不管他们怎么闹腾,合同签了,就按合同办。谁说合同对他们不公平?事前他们的律师没看合同吗?签都签字了,还什么废话。你警告他,让他老实点,你知道怎么让他老实。。。。。”
很多人说,主要是一些左yi报纸说,戴宗山进军的一些行业,很多靠豪抢横夺得手的,有些失利者或受损害者背地都恨恨地称他为流氓、黑手。安娜也不知到底是对方因妒忌而毁谤他,还是一切都真的,亦或两者都有?总之站在高处的人,容易招各种流言就是了。
“安娜。”
在她上楼时,戴宗山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刚才还严厉的语调,转眼像换了个人,手插进口袋闲散地踱过来,一脸儒雅的笑意,“来,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安娜被牵了手,一直走出客厅,到了院子,在一片新翻土的花圃前停下。
“别人送我的,一株罕见的帝王兰,能开出两种花来。”
果然,新土里培植了一棵新兰花,看狭长的叶子,和一般兰花没什么不同。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闲情逸致了?”安娜几乎本能问了一句。
“以后我们就要过闲情逸致的生活。你这样天天忙,不太行,你以后要多陪我。”男人把她揽在怀里,明确提出要求来。“我每天回到家里,要看到戴太太。你等我,而不是我等你。”
“我的店现在很有希望,说明我眼光不错,说不定我只亏两年。”安娜迎着他的眼,本能骄傲。
“你要我每天去你小店里接你吗?”他又亲她。
“你不累吗?”
“看到你,我就没累过。”他终于满意地抬起头,一只大手又握住她柔软的手,“好的女孩子,总让生活充满期待和乐趣。”
安娜心说,安伊呢?她属不属于你说的“好的女孩子”?
顾言卿上次若有若无地告诉过她,安伊之死很可疑,你不要放过要她死的人。
☆、家产
戴宗山的确在过上流社会闲适自在的日子; 他足够的社会经验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让他处理外面的事务,不再绞尽脑汁、用尽全力; 而是顺其自然; 或想想办法造成顺其自然。给人一种治世如烹小鱼般的举重若轻感觉。倒是在家庭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 他却一本正经用起心来。
这让安娜有些不适应。难道不是你每天都很忙、到处处理各种事务,脚不连地、连家都没时间回才对吗?自己还能落个自由自在。现在可好; 每天到店里; 忙得头皮发炸,回到家里,还得陪他散步、看花、陪聊、陪吃、陪/睡。
尤其陪/睡,简直是成全他的岁月静好。
好在,在此之外,安娜也全力处理自己的事务。
有一天; 父亲安德意外打电话来,说有些事; 让她回娘家一趟。电话是打到店里的; 安娜就选择了双号回去; 没想到在安家小院里意外看到了戴宗平夫妇; 带着他们吃奶的孩子。若柔已是母凭子贵的戴家二太太; 仗着奶孩子; 对男人支使来支使去,拿尿布,拿孩子的玩具; 手迟了,还要唠叨几句。
安娜觉得她是故意唠叨给自己听的,以彰显她对这个男人的权力。
她简直无法想象,前男友那么傲娇、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开,竟被老婆支使得一点脾气没有。贱人的确需要恶人磨呀。
但黄太太却坦然看着这一切,内心很高兴的,女人就得用这样的烟火气来打磨男人,才能把他们不着调的野性磨平,才能为这个家听从女人的调遣。当年自己真正收服安德也是靠如此手段,有时你怎么用女人的妩媚劲儿都没用,只能用他儿子和父子间的血缘亲情拿捏他才行。
安娜在大门口看着这一大家子如此忙忙道道,觉得时机没来对,转身要离开,被在二楼上躲着抽两口的安德看到了。他是特意让女儿回家的,只是没想到宗平两口子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老头在窗口就探头叫了声:“安娜。”
戴宗平本能转过身来,与前任目光堪堪对上。两人默了默,都没说话。
若柔马上打骂孩子:“贱里贱气、贼头贼脑的东西,眼看着你你还敢尿到我怀里,不打你两下你还不拉屎到脖子上!整天里里外外,还伺侯不好你了?臭不要脸,你到底随谁?”
安娜回头就走。就听身后宗平温懦冷淡的声音:“回家吧。”
若柔不高兴,“好不容易来一趟娘家,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要回你回!”
安德在大门外追上安娜,不安地说:“你别理她,我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会回来,还等他们赶紧走呢。”
“找我什么事?”安娜不耐地看着老爹。老爹上班了,平时住在码头上,被一帮码头工时不时吹捧着,他也找到了工作的乐趣。他一般不找自己,若找,还让自己回娘家一趟,一定是有要事的。
父亲不吱一声,在前面带路,去巷子外的茶点店,边走边说:“顾言卿给我来了电话,说小虎子现在转到正常学校去了。”
“算他识相。”安娜觉得这样也就行了。“就这事吗?”意思是,这也值得自己跑来一趟?
安德犹豫了一下,“他还有一件事,当然我没答应。我得告诉你,他说,安伊的产业,能不能现在就转到小虎子名下?”
安娜当即愣了,安伊的产业?她哪来的产业?不就是安家传下来的纺织厂和面粉厂么。
“为什么?”
“安伊以前是给了小虎子的吧。”父亲叹口气,“现在面粉厂的设备也换上新的了,应该赢利了吧?”
安娜点点头。现在她忙,虽不常去那两家工厂去看看,但从财务表上,也知道两家工厂每月都有稳定的进项。关键是戴宗山给她配置的人手很能干,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选择不亲自管理工厂,只专心于服装店,也是有点嫌弃,工厂整天机器轰鸣,环境不太干净,不如做衣服光鲜时髦。
“这是安家的产业,不是他们顾家的,要这么理所当然?”
“所以,我拒绝了,不能让他再胡思乱想。但如果他非要,能拿出证据,你可能会多少有点被动。”
“我有什么被动?”
父女俩说着进了一品茶香店,选了一张干净的原木桌。安德是常客,仅对服务员伸出一个指头,就有一个小姑娘颠颠提着茶水过来了。
“咳,有些事都没来及告诉你。当年,你姐去世前,给姓顾的留下过字:你姐名下的安家产业,将来都给小虎子。她人一走,这字就成了遗嘱了。顾言卿现在就要求遗嘱生效。”
安娜一时瞠了目,“他以前怎么没提这要求?拖了两年多了到现在才提?”
“诶,谁知道他怎么算计的。你要当个事啊。”
安娜有些烦恼。说实在的,姐姐生前对自己真的很好,供自己上学,做到了长姐如母;自己也不应该与姐姐争家产。再说安家的产业,让安伊继承,再传给她儿子,似乎也没传给外人。。。。毕竟她是老大,自己也嫁得不错,但为什么就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太突然了,我先想想清楚。”安娜现在也不好直接说,给还是不给,父亲能帮自己直接拒绝,因为父亲有别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儿子,多少也有点念想吧。安家的两个工厂现在在自己手里,他还有点希望,要是真给到了小虎子名下,就真的给外姓人了。小外甥太小,又不长在这边,他对外婆家的人,有什么亲情呢?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戴宗山说一说。自己脑子有点乱。
果然,父亲也很坚决,“不能给小虎子。给了他,他才几岁的人?就等于把安家的产业给了顾家了。给顾家,还不如留在咱们自己手里,毕竟是你姆妈家的祖产。不能你姐活着时,他得不到的东西,你姐没了,他反得到手了。”
安娜不解,一脸疑问。
安德平时那么和气的人,一提起来都显得很生气,“当年你姆妈为什么反对你姐和顾言卿在一起?顾家在宁波以前也算殷实人家,有地有厂子,但一家子都不是经营生意的人,好好的祖业都快给这父子俩败完了。顾言卿,就是长的还行,和我一样,优点全在一张脸上了;说话也好听,就靠口吐莲花一套一套的才哄住你姐的。他和你姐结婚的目的,就是冲咱家的面粉厂或纺织厂来的。当年你姆妈曾经说过,将来你们姐妹俩出嫁,一人陪一家工厂,都没打算给我留点什么。你姆妈虽然有别的毛病——”
“我姆妈有什么别的毛病?”安娜不满,本能插一句维护母亲,瞪了父亲一眼。
“好,不说这个了。你姆妈但有一点,看人蛮准的。她一开始就不看好顾言卿,说他不大气,有鸡贼相,说还不如我呢,我也算没什么本事,但我没坏心眼。这个姓顾的小子,有点心眼都是坏的,说你姐若嫁给他,会吃苦头的。所以就是不同意这门亲。现在想想也是,当初顾家为什么那么痛快就同意结这门亲呢?高攀我们,有利可图!他们在宁波,破落户了,我们在上海,不算大富大贵,好歹可以拉他们一把。后来,你姆妈眼看拦不住,就放出话来:嫁也可以,不能给陪嫁,空手嫁闺女。这顾家人一听,没有工厂做嫁妆了,也不说娶亲了,又给姓顾的小子介绍了别人家的女儿,人家也有产业。这样,你姐才退而求其次嫁给了戴宗山。戴宗山没要咱家什么,相反还给咱家的工厂拉来一些活。”
哦,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安娜听了都有点心烦。
“现在这姓顾的,应该把他老婆家的工厂也搞垮了,吃什么什么净、败什么什么光的一个人,没有收入来源了,现在又打起安家工厂的主意了。这也是打听到,这两家工厂在你名下了,能张口要了,以前在戴宗山名下时,没听说他敢放过一个屁!”
安德也是气死了,喝着桌上的茶水,骂着外孙的爹,还说上次戴宗山把他揍轻了。
等安娜走后,安德回到家,黄太太在抱胸等着他。自从自己也每月挣钱后,腔调与以前就不同了,现在女主人以顶梁柱的口气质问:“安家的产业你就没份吗?只看着姓顾的在争吗?人家在为人家的儿子争未来,你就不能为你的儿子也争一下?”
安德也想争,但总觉得底气不够,一是上一任太太/安怀茹没说把家业留给自己;二是无论安伊还是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