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烟雨-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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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子既然与戴宗山没关系,为什么他在杭州和宁波上特殊学校的钱,吃穿住的费用,都是戴家付账?”
安德叹了口气,“是你姐和戴宗山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什么?”
“你姐不离婚,不再与姓顾的来往了,宗山就把小虎子视为己出,当自己的儿子养。”
呃?戴宗山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那为什么又送走了?”
“你姐不是不在了么?再说,顾家也没儿子,人家要,就给了。”
“给了顾家,那就顾家养。凭什么戴宗山出钱?”安娜也是不能理解。
“宗山要面子,起码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儿子。喜不喜欢儿子,把他送到哪里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白了。一个过度精明又心狠手辣的人,也会为了脸面做冤大头。
临走了,安德怕安娜心情不好,特意提醒女儿,“你回去后,不要什么事都要质问宗山。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要理解点人家。你看,你去宁波,晚上没回来,他都打个电话来问问。就那天,我跟他说,起风浪了,水面上不太平了,人家就立码从家里跑过来,把能扛风浪的大船,十好几艘,都给派出海了,一路到宁波,总有一艘能碰到你。。。。。。”
这个人情,安娜觉得自己会还的,忽然想起了什么,“两年前那晚上的台风,他也这样找安伊了?”
安德沉默了片刻,“那天晚上的风浪更大,水面上再大的船也难以立住。”
“他没找人是吧?”安娜就要个答案。
安德没有接话。
也就是没找。
那天,安娜回去很晚了,戴宗山已吃过晚饭,正在客厅里坐着,一边抽雪茄,一边安静地看一份文件。
安娜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突然有些百感交集。顾言卿临走时告诉她,戴老板威胁他说:如果不把小虎子交出来,就让他好看!
然后他给安娜看了他的左腿,就是以前戴宗山派人把他打的,左腿生生打残了。这次要不把儿子交出来,再敢多一句废话,会把他的右腿也打瘸!
很难想象眼前的男人,人前人后有着完全不同的两副面孔,在家总是雪白的衬衫,手持一支高档古巴雪茄,一副慵懒又温文尔雅的派头,要么静静地看报,要么听从下属的汇报,连对佣人都很宽容客气,不凶蛮,不暴烈,给人一种上流社会岁月静好并很有教养的模样。
另一副面孔呢?她竟打了个冷战。
“各项指标还不错,就是有一点,营养不太够,体质偏弱。”戴宗山把那份文件随手放在几上,是泰勒医生对戴太太的体检总结。他温和又深邃的眸光穿过烟雾看着小娇妻,“去吃饭,我吃过了,没等你。乖,多吃点。”
☆、恩爱
勤快的吴妈又把晚餐一一端出来; 摆在桌上,悄声:“先生已经吃过了,我都是分了两份的。这份没动过。”
安娜嗯了声; 坐在饭桌上开吃。身后戴宗山在抽雪茄; 吐烟圈; 像往常一样,又拿出当天的报纸浏览。他没问自己去了哪里; 他会知道的吧; 林伯不是他的人么。
安娜吃着吃着,也有知怎么的,眼泪竟滚落下来,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内心突然很痛苦。
“怎么了?”他在背后,似抬头看了一眼。
安娜没说话,随便吃了点; 提着小包就上楼了。
她在淋浴间卸了妆,出来; 看到戴宗山已上来; 正换睡衣。
今晚是单号; 她不应该出现在大卧室; 按惯常; 如果想把小娇妻留下; 男主人应该再额外付出点什么才行。戴宗山想了想,好像自己没付出什么,所以就若无其事看着安娜的举动。
安娜不理会他; 洗漱好,施薄妆,把自己打扮得香香的,美美的,钻进了薄毯。
男主人也洗漱回来,坐在床上,在抽一支细雪茄。空里气瞬间有一股细细的香草味道,有点甜,很好闻。
安娜伸手,把雪茄从他手里抄过来,放进自己樱桃小嘴里,抽一口,也慢慢吐着烟圈看。然后,还给他。
“女孩子,你不要抽这种东西。”他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抽?”
“习惯了。你不会抽,容易把烟吸进肺里,尼古丁含量很大,对健康没好处。”
正确的抽法,是控制烟雾仅在口腔里流连,然后吐出,作为不良习惯,有醒脑提神作用。安娜转过身来,看着他把蓝烟缓缓吐出来,在上方形成飘渺的地图。
“你小时候是怎样的?”安娜也不知为什么要问这个。好像没怎么了解过他。
“小时候日子不好,很早就去了工厂,做学徒。”面对妻子这个大学肄业生,还是洋学生,戴宗山说起过去,也没有难为情。事业做大了,不用自卑了,毕竟包括申大银行及其他公司和商行里,都有大把归国的学士、硕士、博士在为他工作。
但安娜知道,他说的工厂是指安家的工厂,以前听宗平说过,他从上小学,就是靠哥哥的工资供的。年轻时的戴宗山应该在安家的纺织厂和面粉厂都待过。
“你在工厂做了几年?”
“十年左右。”
“那时常见到我姆妈吗?”想想那个时候,应该是姆妈在管理这两家工厂,外公应该去世了。
他嗯了一声,“安太太是我见过的最聪明也最有见地的女子。”作为女婿,他也只能夸到此。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昏暗的少年时代,工厂厂主的女儿安怀茹是他所能见到的最优雅性感的女子,风韵,智慧,举手投足间,都丰富了他对上层社会女性的全部想象。
那时他很穷,却很机灵,少年的精力也无限,他是最早发现她是有特殊魅力会发光的人,很多人仅是仰望她的身份,只有他仰望她作为成熟女性的那种令人心动的优雅风华。于是也一直暗暗向她学习如何管理工厂的手法。等到安太太注意到一个头脑聪明的孩子什么事都能做到前头,能省心帮她处理不少琐事时,她特意夸了他,说他与别人不一样,非池中之物,应该有远大的前程。
不管她那时是不是为了鼓励一个孩子,说了过誉之词,但少年戴宗山都铭记在心,做好准备不让这个时代辜负自己。
这个美丽的女人,还特意拿出钱来奖励了他,让他晚上去上夜校,嘱咐他多忙多累都要不间断,因为知识在于积累。那是他的少年人生中第一次认识到自律的价值。
“识字,学习文化,至少会读书看报,会让你的生活变成另一种样子。”这是安太太在他人生中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至少二十岁前,一直是在这句话影响下生活的。所以,他虽没正式上过学,但凭多年在夜校,风雨从不间断,日积月累地学习,又细致入微地观察过不同工厂之间的运作,以及上海这个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在各个层面是如何运行的。。。。。。他早熟的眼睛,过早洞悉了一切。
后来,他果然非池中之物,起码安家这座小池塘里已留不住他,他冲进了上海这个十里洋场、回报更大更复杂的海洋里,如蛟龙入海,如为这个世界而生,没用多少年,就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安娜开始追究这个问题。
这个男人窒了一下,又想起那年,他已离开安家两年后,又站在安顺巷子口,看到明亮阳光下,一个穿着粉黄衣裙的少女走出来的情景。那时她仅是个中学生,体量刚长好,眼睛弯弯,很娇俏,爱笑,也很善良,在中途讨饭的人碗里随手放了一枚小币,叮当的一刹那间,她在他眼里像披了光。
那时,他身边还站着戴宗平。他是送宗平来接安娜的,他顺便来等安伊。想想那时,他还是没对安娜太动心,只是安太太曾经说过,他可能与她的小女儿更相配的话,让他总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但,他对她最早的印象,比较深的一次,应该是这里。
“有些预言说会发生的事,真的可能就会发生。”他说的虽然含糊,但也得承认,要不是安太太当年那句预言似的话,他不会每次在她出现时,总要多看一眼。看得多了,可能最后会生出情意来。因为你在心里,不知不觉中,也在悄然期待发生点什么吧。
“质变是哪一次?哪一次你觉得你爱上我了?”
他没有回她,有点说不出口。仅俯身在她面庞上,满足地吻了一下,说:“我只记得安太太说:无论我哪个女儿和你在一起,以后你不要亏待她。”他看着她柔美的脸,和覆盖在深潭般眼睛上面的扇形睫毛,“她是在我人生中很特殊的一个人,对我的嘱咐,我一定要谨记,不要亏待了她的女儿。”
安娜其实有点不能理解这种情感。“所以,我爸和黄太太要卖纺织厂时,你买了过来,你觉得别人经营不好?”
应该是安伊在后面撺掇的吧。
“安伊也不同意卖,毕竟是安家两代人的心血。放在我手上,我确实会比别人用心经营。”
这话说的也没错,要不是那曾是安家的产业,戴宗山说不定早放弃这种低端附近加值的工厂了,高赢利的时代已过去,这两类工厂都在演变成薄利基础性的产业,也就挣个辛苦钱。
“你恨安伊吧?”安娜突然问,然后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
“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事不要再提。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也就这一句。
毕竟妻子出轨,对一个男人,是很没脸面的事,何况还意外带来一个孩子。每次想起,都觉得窝心。
“其实我都知道了,小虎子。。。不用接了。”说完又觉得残忍,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外甥,生活在那种姥姥不疼 舅舅不爱的环境里,太于心不忍,“他能上个正常学校,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快快乐乐地成长,就好。”
他嗯了一声。估计接下来的两天里会给姓顾的打个电话,让他不必再担惊受怕了吧。
“宗山。”
“嗯。”
他转头看她。
“我会给你生一个的,两个也行。”安娜说这话时很诚恳,也突然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同情。又傻又窝囊,这样的事,他也忍下来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垂头吻了她的面颊。
安娜趁机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他的唇。
是主动。
她清晰地让他知道,自己感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他想要肉偿,她愿意。他想要她感情上亲近他,她也可以试着去尝试。毕竟没有其他更好回报的方式了。
其实戴宗山喜欢这种有来有往的互动,他娶她,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也强行做了,也是心怀了一份念想,如果自己对她足够好,是不是天长日久,她也对自己动了感情呢?他一直希望这种感情发生。无论她多少次无理取闹,多少次让他灰心丧气,他都没有放弃,就是希望这份美好的感情能从她心里萌生出来。
现在,又有一丝小小的苗头了。她竟然主动亲吻了自己。
他贪恋这份也许是心血来潮的爱意,任由她多亲吻了一会儿,也让自己多幸福一会儿。
安娜觉得,他的唇与以前稍有不同,虽不能引起她太多身体反应,但还好,不那么讨厌他了。
而且多吻他一会儿,也是偿还。他们之间是有协议的,也算是明码标价。她在他身上多投入一些感情,他会对她回报更多一些。
在她吻累了,放开他时,他还恋恋不舍地又吻了她一会儿。
“这样就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