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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开海-第6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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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传统封建迷信的符咒是要烧成灰的,因为符纸上的朱砂加热冒出蓝火,硫与空气反应生成二氧化硫飘走剩下水银与纸灰融水饮下,杀灭肠道细菌且杀人的几率不高;但新世纪的符咒不能烧,直接泡水就行,像茶叶一样,因为墨水是强力兽用抗生素,这东西跟无机物朱砂不一样,一烧就都没了。
 贼科学,就是兽用的一般人顶不住,所以后遗症大。
 如今的普利茅斯港,情况也差不多。
 英格兰历来瘟疫横行,除汗热病这种找上贵族的疾病外,绝大多数瘟疫都是平民死的比贵族多。
 尽管平民一来心中有对欧洲医生的恐惧、二来也没钱看病,因此有更强的免疫能力,但鼠疫面前人人平等,除非你逃出去,否则贵族平民一视同仁。
 所以贵族们就都遵循过去防备瘟疫的方式,逃出城去、封锁城门与海港。
 留在城里的,只有平民与部分修士。
 平民是因为没办法,修士们留在这则因为竭力想做点什么来挽救更多人,他们不但是神学、数学、修辞能力最好的人,也是医学最好的人,这无关于水平高低,而是因为这些东西只有他们的修道院教。
 尽管教的也都没啥用。
 倒不能说完全没用。
 本质上来讲,符水、放血疗法以及欧洲人在黑死病大流行期间琢磨出来的医疗手段都差不多,甚至效果都极为相似。
 饮用符水有三个可能:病人挺过来了、病毒因水银中毒而死、病人被水银杀死。
 放血疗法有三个可能:病人挺过来了、病人濒危被本能所救、病人失血过多死亡。
 其实普利茅斯的曹道长远不如李禹西寄给陈沐的信里活得那么轻松潇洒。
 他原本没打算救人,实在是普利茅斯知县逃跑前下令封城,这种操作把他惊呆了……封路能理解,全城戒备也很正常,不让任何人出、不让任何人进,这在大明也是闹瘟疫时的常规操作,可后续措施呢?
 官府的常平仓、地方义仓、社仓都干嘛呢,放粮啊!
 没有。
 城里的医生都干嘛呢?救人啊,实在没办法治病也要告诉老百姓在家躺好了,别乱跑,是不是?不光要封闭城门,街坊也得封住呀。
 没有。
 人们祈求教会的帮助,可教会的修士除了满心煎熬地带百姓祈祷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看着每天一大批一大批的尸体运进教堂的坟地里。
 然后被贫穷、疾病与死亡笼罩的人们惊奇发现——居住在港口的大明人没有事。
 这个消息最先是妓女传出来的。
 大明国人因封锁港口而无法离开,二十多名个商人与船长、数百名水手在临近港口的街道上住了整整两条街。
 那曾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尽管霍金斯阁下反对,但议会收受贿赂的议员们还是通过了普利茅斯设立通商口岸的决议,没人能拒绝牧野烟带来的风靡效应与巨额利润。
 所以大明商贾的牧野商会就拿下了靠近城区的土地,把那称作牧野会馆,一切抵港的明商都有权利带水手短期居住、休息,还有些商人长久定居,以作为商会耳目调查市场需求。
 众多水手带来的并非单单每日巨量饮食消耗,他们都是精力旺盛的人,有生理需要的同时还有钱,当城中有瘟疫出现的消息后依然有胆大包天的水手托人去寻花问柳……人们总有必须要上街的理由。
 尽管想吃鸡的水手最后被商人们联合一顿大棒子狠抽,妓女也没能进入牧野会馆,但会馆内纪律森严、人们面色红润的样子依然震惊这座被瘟疫袭击的城市。
 与这些更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牧野会馆青砖院墙上那些用朱砂画出的咒语。
 起初是曹长青听说瘟疫肆虐的消息后害怕,在牧野会馆中自己独门独院的院墙上画了朱砂、院子外铺了石灰,最后才开始在院子里拿木头雕各类神佛法相。
 随后自然有其他水手、商贾找上门来,让曹道长也给他们画符咒,而且曹道长也是在东洋军府接受过战地培训的,对军事驻营常识多有了解、又随同陈实功做过解剖实验,还专门让牧野商人收石灰、水银、雄黄,洒院外绘院墙堵鼠洞。
 这些东西英格兰都有,雄黄是染料,曹长青嫌它毒性不够,还专门把它炼成砒霜。
 紧跟着随城市无序管理造成的混乱使疫情扩大,整个牧野会馆施行军管,除大米白面与院内种植果蔬外什么都不让吃,会馆内见到除战马外所有动物一律扑杀焚烧,每人还将香囊内东西倒个干净,换上朱砂、朱砂不够就放砒霜。
 职业神棍半吊子外科医生曹道长眼中,这场发生在普利茅斯的瘟疫是有形的,尽管他不知道那有形的瘟疫是什么、又怕什么,但他心里有一个信念。
 “看这些毒物究竟先毒死谁——是我还是你。”
第四十六章 城中之城
 东洋军医院在陈实功时代对瘟疫已增进不少了解,诸如瘟疫需寄生宿主、靠宿主与旁人接触传播疫病。
 当年在常胜白马河,陈实功曾多次重复陈沐的一句话:人看不见瘟疫,更无法跟它对话,那就把它的宿主杀光,别管是人是神还是病,刀架脖子上全世界谁都听得懂。
 所以他在普利茅斯就是这么干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能干掉的都干掉,只有战马是必需品不能宰,全都被迁到宅院四周单独设立的马厩,远离会馆中心住宅区。
 唯独没有猫。
 并不是曹长青等人知道这瘟疫是鼠疫、也不是因为万历皇帝喜欢猫所以他们不杀猫,而且普利茅斯没有猫。
 非但普利茅斯,整个英格兰都很难找到猫。
 在英格兰,如果这些新教徒见到一只猫,就会把它的胡子刮干净、再穿上弥撒袍,好让它看起来像一个神父,然后在绞刑台把它绞死,以此作为对天主教的藐视。
 首先是人们相信猫有神奇且邪恶的力量,猫进了面包房,面包就会停止膨胀;渔夫出门时在路上看见猫,他今天就打不着鱼;当然还有猫躺在重病者的床上病人就会死这种魔鬼的象征。
 翻过来呢,人们坚信既然猫有这种邪恶的力量,那么残害它就会带来神秘增益。
 医学上发现,严重摔伤后从猫尾巴上吸血能加速治愈;一直咳嗽就把猫耳朵的血拌葡萄酒喝;最恐怖的猫脑子能让人隐形。
 建筑学上为保护新家把猫封死在墙里头是一种延续很久的古老仪式。
 同时因为代表邪恶的力量,猫和女巫联系到一起,一个农夫提着棍子把农妇的腿打折,只要能赶在农妇之前告状,说昨天我只是在谷仓发现一只猫,并用东西丢到它的腿上,就不会有人觉得这个农夫是有罪的。
 恰恰相反,那个农妇会被人任意施为然后丢进河里来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女巫。
 每天清早,曹道长与他的门人弟子会把全身中衣袖管和皮手套、中单裤管和宽袜用明军行缠扎紧,喉面也用布巾缠好,头系无网发巾,尽量在第一层衣物就不让多余的皮肤露出来,然后再穿外层衣物,同样将各处扎紧,这才算完成保护工作。
 在腰间系上、怀中揣上装朱砂、雄黄、砒霜的各色毒囊,将头天夜里写好的遗书放在自己的屋子里,才各个走出独立院落,出去早的就等一会、出门晚的就快一点,反正谁也不催。
 众人在会馆空地聚集得差不多,便立皇明长幡、竖龙虎道君大旗,一行十九人多数背负药箱符盒,还有几人腰插手铳、手按腰刀,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集结于牧野会馆院门影壁之后。
 焚香烧符、摇铃敲鼓,做场法事给自个壮胆儿,这才在曹道长的率领下与送别的商贾、船长、水手一一作别,如临大敌地走出牧野会馆。
 他们得去救人。
 在这座混乱无序、缺少防范、无人治理的普利茅斯、城镇议员置身事外,六千余居民并不需要他们拯救,他们救人,就是救自己。
 临近德文港的造船厂围着高高的木墙,这是霍金斯担任王室海军后勤官之初收购的商船厂,主要业务是为英格兰新建王室海军建造战船,并收购各国海盗在海上抢到的战利品,如今搁浅在沙滩上六条有巨大轮廓的战船已停止修造,不过木墙仍有人影来回走动,有人一直望向隔两条街的牧野会馆——那座充满异域风格的城中之城。
 说牧野会馆为城中之城并不过分,英格兰正处于贫穷到急速富贵的上升期,城镇建筑风格同样杂乱无章。
 在普利茅斯的街上,能挤下二十个人甚至更多的都铎时代石墙木棚茅草顶、整间屋子只有一张床、夜晚床上塞三四个人与猪牛羊混睡的房子已不再常见,尽管那样的屋子整个英格兰还有许多,不过多数都只存在于乡下农舍。
 那个大家能安全地聚在一起才是最紧要的、对于私密空间并无要求的时代对英格兰来说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普利茅斯带有独立卧室的二层小楼变得普遍,尽管定制一张独立的床仍旧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但城市的脱产者已负担得起这样的开销,在城市主要街道二三十丈宽、挖出水井的街道旁甚至不乏商业新贵族拔地而起的二层甚至三层宅邸,那些是拥有二十几个甚至更多窗户的大理石豪宅。
 但大明国人的牧野会馆显然不是那个样子,他们在城中东南角买下一片巨大的绿地,像魔法一样从海上迅速地运来一船又一船的青砖黛瓦,每个人都是杰出的建筑师,像为领主建设城堡般地开工,甚至在普利茅斯发现他们不雇佣本地工人兴建房屋后禁止行会向他们出售木料,他们还能像魔法般从海上快速拉来木料。
 所有建材都是从爱尔兰的大明港运来的,大明的艾兰复国军在那奋战,移民在东北方兴建城镇,创造出一批完善的建材产业。
 对牧野会馆的商人们来说,从那里运来砖瓦比直接在普利茅斯买石料便宜的多——他们不烧砖、瓦也极少做,这是一种自然选择。
 西班牙人习惯用砖瓦、连带着新成立的荷兰也用,但英格兰既不会也没必要用砖瓦,他们才刚刚从茅草顶时代走出来,跟海洋贸易沾边的人从中取得丰厚收入买石料建筑过去只有贵族才能住的石制房屋正合心意,而跟海贸不沾边的人……你拿头盖房子?
 牧野会馆在兴建时就没打算住太多人,所以只是一座小型围楼,但这在英格兰人看来更像是一座城堡,以至于他们在修建过程中强烈要求会馆商人把城堡修的低一点。
 远处曹长青带队走出牧野会馆的下个瞬间,普利茅斯造船厂木墙上的小钟便被卫兵敲响,面容憔悴的德雷克快步登上木墙,眯起眼睛紧张地看着会馆方向。
 最初几天他很看不惯大明人举着幡子跑出来治病救人,那应该是城中神父的工作,不关他们的事。
 但神的仆人也扛不住瘟疫,带着病人祷告的修士接二连三死去,最糟的是昨天还收到消息说伦敦派来两名瘟疫医生在路上被匪徒绑架。
 现在普利茅斯,只能依靠这些大明人了。
第四十七章 永安
 在古代欧洲,强盗匪徒绑架瘟疫医生的行为非常普遍。
 因为这些瘟疫医生其实并不是专家、名医,多数是乡镇在遭受瘟疫侵袭后束手无策,筹钱雇佣来的。
 他们普遍水平不高、不具备高明的医术,多是二流乡镇医生、无法在医院立足之人、初出茅庐希望证明自己的年轻人以及临时抱佛脚的业余人士。
 比方说这次伦敦派来两个在路上被绑架了的瘟疫医生,其中一个在应募前是泰晤士河南岸菜市场的水果销售员。
 另一个好点,虽然也是菜市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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