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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开海-第6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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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民百姓获得文化的最大阻碍并非贫穷,而在家庭眼光的长远与否和家庭是否缺少劳动力。
 就像这韩瑾,他名字都是在社学丁仕卿名下求学时起的,以前他一直叫韩大,后来丁仕卿说古书里形容人的品格,怀瑾握瑜,有美玉之相,便将这个名字交给韩大,令他自勉。
 但韩瑾仅在丁仕卿名下寄学半年,就因老父患病外出做工,马夫、兽医,搬货运货、代人养犬,什么能赚到钱财便做什么。
 丁仕卿对电报房的郭三跑掉并不在意,眼下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多了去,根本顾不上郭三这小人物,只是郭三跑了没人读的懂电报,让他很是头疼,只得让人拿着电报房找到的密文本逐字比对。
 “先生,我们管不住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子,不如与官军合流,他们的兵器甲胄,纵然朝廷发兵镇压,也能抵挡……不至沦为鱼肉。”
 韩瑾说这话时须发皆张,攥着拳头神情激动:“谁还不是一条命,大不了反了,与那些狗官斗到底!”
 “不可!”
 穿着素衣长袍的丁仕卿立于青壮之间,须发半百老迈地有些突兀,但皱起眉来呵斥弟子仍有老师的威严:“些许皮肉之苦不算什么,我等只为罢免夜巡,何须造反?”
 丁仕卿不说也就罢了,他话音一落,韩瑾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要掉下泪来,抱拳道:“罢免,能罢免得了?学生尚童子时老师便为乡邻奔走,从嘉靖三十八年直至万历五年,整整十八年,老师为民奔走勇于建言,才教夜巡废除,那碑还在城里立着,如今却不算话了。”
 “您为百姓去京中上告,为显宦欺骗不说,回到杭城还被下狱,老师五旬高龄,那些狱卒多狠的心,竟将老师腿骨打断?”
 提至此事,丁仕卿又如何能不恨,但他笑道:“老迈之身,尚可苟活几年?有腿无腿,干系不大,何况这不是还能走……电报说了什么?”
 正在师徒间,电报房里的机灵后生已经捧着纸卷快步奔出,拜倒在丁仕卿面前奉上纸卷,跪拜不是尊敬,而是被吓得,这后生托起的手、下面的腿都在颤抖。
 “电,电报说,说,还是先生看吧,学生不敢说。”
 “有何不……”
 丁仕卿起初只是诧异,拿过歪歪扭扭笔迹不太好认的纸卷捧在手中,只是看去一眼,人便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定住不动,面上表情亦分外精彩。
 那纸上写了两段话,第一段是:电报杭城,见报者不论何处,各自约束军民,速寻上虞丁仕卿,要他回信,我在电报房等着,各地回信不得阻拦,回信前得不有一人被抓、被杀,违者株连九族。
 而第二段只有八个字:我是翊钧,何故作乱。
 这个抬头也太熟悉了啊。
 哪年拜年见不到这个名字?
 不过八个字,分量却重达千均,足够将人吓傻。
 前边还恨意难平的说大不了造反的韩瑾都消停了,一声不吭地用目光在电报信与丁仕卿脸上巡回。
 丁仕卿只愣了片刻,紧跟着那张苍老的脸面便再度焕发出强烈生机,喜道:“快比对密文本,给陛下回报,夜巡之事,有转机了,若是陛下,一定能免除夜巡。”
 两日后的紫禁城,电报房宦官疾驰入宫,连内阁都没有发,他们知道皇帝爷爷等这封电报已经等了两日,连清华园都不去,专门下旨令电报房来信速报。
 送到万历手中的,是一封极有年代气息,陈述久远的长信,上面清楚描绘了自嘉靖二十四年起,直至万历十年间,杭州的一个摊派税款,名为间架税。
 此事起与太祖皇帝朱元璋时期,设立总甲火夫制,负责巡视地方夜间治安,有功名在身的士人与外商免除此役,夜巡差役由寻常百姓负责,难以休息。
 久而久之,杭城市民提出以房屋面积,分上中下三等纳税,以银代役,用这部分钱雇人夜巡。
 这样一来,寻常百姓得到休息,无业游民得到工作,还能赚些钱养家糊口,让所有人都能满意。
 直至嘉靖年间,倭寇横行,杭州城为保平安增设保甲,而保甲除轮流守备外还要负责夜巡,且由权宜之计成为常例,百姓明明交了间架税,却还是要负责夜巡。
 其时在杭城教书的丁仕卿屡次上书地方官府,希望能让此事得到改善,他为此前后跑了十八年,鸣击冤鼓也好、当街拦驾也罢,一直到万历五年,杭州城终于废除了百姓夜巡,并在城中立碑为证。
 皇帝看完这页,不禁纳闷,既然废除了,为何还要再起民变?
 于是,陛下动了动手指,翻到下一页。
第四百六十四章 庶民有声
 因为在万历八年,杭州又再度组织起百姓夜巡。
 这一次丁仕卿同样心中不平,先去报官,官府不管此事;丁仕卿只身进京状告,可他一介与仕途无缘的生员又怎么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在京师被人骗了回去,事情还是没能解决。
 过去丁仕卿在杭州城陈情,哪怕事情没有解决,也没人会拿他怎么样,但这一次他进京告状似乎触动了地方官的底线,他们将丁仕卿抓入刑狱、严刑拷打。
 这激怒了杭州市民,在兵变索饷时就已经有百姓沿街叫好,高呼啸聚,而后民变起事,已成无人可制之景。
 “东洋、南洋、西洋三部军府讲究个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对吧?”
 皇帝缓慢地将书信放在案头,他在想一件事,不是兵变民变、不是造反作乱,他眯眼睛看着乾清宫里的火德星君出神,喃喃道:“王安啊,你说这钱,它去哪儿了呢?”
 “爷爷问的是什么钱?”
 朝廷的兵费,杭州那是营兵不是卫军,他们的军费也是财政负责,这个巡抚吴善言把军费裁了,朝廷的钱也没少花。
 杭州城的间架税,别管这钱是多是寡,杭州城收这钱是为百姓雇人巡夜的,百姓交钱了,却还要去巡夜,这不光是要巡夜的事,说明杭州城没出钱雇人巡夜,那这钱又去哪儿了?
 “他们若是将这钱上交于朕,朕也不怪他,只办他个昏庸缺德不要脸。”万历说着,那小圆脸儿就狠历起来,小白牙扣着下嘴唇道:“可朕没收到钱,败坏朕的名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朝廷不让朕出紫禁城,就因为这些事?”
 “若非百姓抢了电报房,朕永远都不知道天底下有这样的事!”
 说到这,万历已显得怒不可遏。
 他感觉自己蒙受了巨大的欺骗。
 “去电报房,告诉丁仕卿,朕要招他进京,不光他,还有二十名百姓。,让他们把我爷爷刊印太祖爷爷的《大诰》拿出来,再把太祖爷爷的画像请出来,然后拿着朕发的电报与《大诰》、举着太祖爷爷的画像,去把他们认为贪污的、不恤民力的官吏全捆绑了,沿途押送京城,任何人不得阻拦。”
 “让刑部官吏做好准备,朕就在北京南门儿等着他们。”
 皇帝咬牙切齿地说完,才攥着拳头道:“朕恨不得飞去杭州,这些个王罢就这样办事?但是这事来得好!”
 要是不来,万历还一直以为他的帝国太平安逸呢。
 “陛下,这些事交给下面的臣子们去做就好了,您不必为此震怒。”
 王安劝说的话音刚落,万历已经急得拍案:“不必为此震怒?朕怎能不怒,交给下边的臣子们,臣子们要戡乱,要镇压,当然臣子们也会解决问题,但那都得等到戡完了乱、镇完了压再解决问题,那是他们的工作。”
 “朕不一样,朕可以直接解决问题,因为朕是皇帝,独一无二的皇帝。”万历不知说到这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神情竟有几分无奈,摆手道:“去发电报去吧,然后发西厂缇骑,一个百户就行,去杭州等电报。”
 王安领命行礼:“是!”
 空无一人的乾清宫里,皇帝迈步走到火德星君身旁,摸着神明脑袋神色不善,喃喃自语:“朕这励精图治,连你都不骑了、猫都不抱了,成日里琢磨着跟宗室、朝臣斗智斗勇,他们就这么回报朕?”
 其实刚才万历脸上露出无奈,是因为他已经有感觉了。
 感觉到自己就算威望至极,凭借君主魅力就算达到顶峰,也依然无法完全统治天下。
 天下啊,太大了。
 小时候在舆图上玩填色游戏时从来没想过那些地方究竟有多大,可如今想来,两京一十三省、一百四十个府、一百九十三个州、一千一百三十八个县,他拿什么来统治?官僚系统。
 乾清宫的桌案前,年轻的皇帝挥笔写下牧民、狼、犬、羊,这几个字。
 万历已经逐渐意识到,他一直想要的夺权的出发点没错,但路子不对。
 牧民要想省事,就要照料好黄犬,由黄犬来带领羊群,驱赶外面的野狼,但他当下所面临的情况,是外面的野狼并没有他的鹰犬厉害,而内部的羔羊被狼吃的远没有被自己家黄犬吃得多。
 他尽可以从黄犬中挑出一部分好的、驱逐一部分总偷吃羔羊的,但黄犬总在增加,一代代牧民都会像他这样,从里面挑出一部分好的、驱逐一部分偷羊的。
 一旦到了哪一代牧民懒得去挑选,或是哪一代牧民所养的黄犬太聪明,它偷偷吃羊总不让牧民知道,事情就会坏掉。
 这样的事实意味着,他想大权独揽,总想大权独揽,可大权独揽的前提,就是这个官僚体系还在。
 它就是所谓的纲常法度。
 就是制度。
 而制度,不是一个圣人规划出来的,也不是像东洋大帅陈沐回给自己的信里的建议,对远景的展望,送来各个国家的制度让他参考。
 那些制度与猜想万历看过,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制度的确立,建立在大家都满意,说白了是都能吃饱,且心里不受气坐着就把饭吃饱了。
 能吃饱饭、心里不受气,传统意义上流民更多的北洋工业区百姓照样好好过日子;吃不饱饭,就算单是个巡夜、单是个裁饷,杭州城还是要闹起来。
 朝廷尽可以发兵镇压,精锐的军队他有的是,皇城的锦衣卫、亲练的四卫营、长城根的北洋六期,他们能打遍天下,剿灭个叛乱镇压个起事,易如反掌。
 可你这次剿了,下一次换个地同样的原因还是会闹,且闹得更厉害。
 这一次丁仕卿跑了十八年没把事办成才闹,这是多好的脾气?换了他万历爷,谁拿了他的钱不给他办事,第二天他就要掀桌子了,人家丁仕卿足足跑了十八年。
 这其实也是万历无意于参考天下制度的原因。
 他的大明帝国站在过去与未来的分叉口,这是一个独立于天下的伟大帝国,这个伟大帝国所要走的路,应该是帝国子民与帝国现状博弈出来的路,而不是其他国家的子民与其他国家所博弈出来的道路。
 而万历打算做的,则是要确立一个小制度,为子民创造一个能让他们与官僚系统公平博弈的机会。
 让庶民有声。
第四百六十五章 端午
 万历十年,五月初五,从今往后的人类应该记得这一天。
 被革职还乡故巡抚吴善言吴大人哭了,不是因为今年的粽子太难吃,而是午觉刚被吵醒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看到太祖皇帝生着龙须的鞋拔子脸越过院墙朝他露出笑容。
 自隋唐至宋代,开国皇帝皆为军事贵族出身,做过和尚要过饭的大明太祖皇帝即位之初急需增强正统性,满朝文武都认为需要为皇帝在画像上做文章,因此除了正相,还生出许多异相,比方说鞋拔子脸和把刘邦屁股上七十二颗帝王痣挪到脸上的异体画像。
 这一情况一直到朱棣时代才终于正常,其实也不正常,只是终于进化到完全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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