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三]帮主等等我-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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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低头,却又凝上了煞气。
浩气的行动,永远都是沉静中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没有怒吼,也从不焦躁,他们有理有据的分析一场战斗,冷静沉析的观察敌人,从中找出足以置之死地的破绽,然后一溃击破。
持续的打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不能使重剑。
漠之尘剑下未顿,只是暗想,终于被发现了。
这一句重磅消息顿时炸开,漠之尘竟然骗了他们,他只是一个不能使用重剑的藏剑,而不是不屑使用。局势直转而下,接连的袭击再无避讳。
漠之尘被一步步逼上邻近的山丘,内力已经濒临枯竭,他杀不动了,手也开始颤抖。现在的漠恶人,就是一个没了武功的普通男人,他满身的伤口,腿脚发抖,随便一个小僮都可以一剑杀了他。
但他站在那,笔直的站在那,就让他们不敢上前。
最终付诸行动的是一只弩箭,穿风破雨而来,噗的一声没进漠之尘的胸前。刹那一片沉寂,雨势渐小,所以人都直盯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漠之尘支撑不住,以剑驻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劲弩短箭,箭头恰好偏过了要命的部位,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仍在鼓鼓跳动。他喑哑笑起来,手握上箭身,下一刻,猛然掣力拔出,带出箭头一点血肉,甚至还有力气将它折断。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漠之尘胸前的箭口涌着血,而他却一直在笑,仿佛没有疼痛没有苦楚。
漠之尘覆上胸口的伤,那里极靠近心脏,血流不止。他笑说,流吧,流吧,血流尽后,这颗心也是满的,里面就只剩下阿九了。
离的近的听到了他呢喃一样的低语,但却无法理解。
又是一搭弩箭备好,带着面具的唐门半跪在地上,弩口再次瞄准了漠之尘,他说,此发追命。
追命无回穷九泉。
漠之尘的视线模糊不清,他看的了那黑黢黢的弩口,却没有动,只是有些恍惚。
有人命令道,射。
漠之尘听到了峥鸣而来的声响,原想最后挣扎着躲一下,但是步履踉跄,身子不可控的仰栽了过去。
大片苍白的天空从眼前划过,视线里混乱无比,从山坡另面横滚了下去,身上沾滚着枯败的杂草和大雨冲刷的泥泞,一直滚落到底。
全身的疼也没能让他丢开手中的剑,他紧紧握着,待身势停稳之后甚至还想翻身站起。但他只抻了一下身子,就无力的倒在了泥水之中,雨丝打进他的眼。
山坡上有人追了下来,在距他一尺的地方停住,低头打量着他的生死,小心的踢了他两脚。
漠之尘没有余力反抗,所有力气只能用来缓缓的呼吸。
那人见他还活着,却又没有反应,遂大胆的弯腰夺走了他的剑,拿在手里反复看着,说,你说你堂堂藏剑弟子,为什么非要为邪作恶,如今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轻剑缓缓举起,漠之尘只看到剑光一闪,顿时没进了他的身体,依旧不是心脏,没有一击毙命。
漠之尘一声闷哼,大口的往外涌血,下颌颈侧胸口全部被血染没,雨水冲一遍,身上所有的伤口就要再染一回,直到他所处的整块地面都弥漫成红色。
那人终于看够,确认漠之尘不可能活的下去,才对他说,来生,投个好人家吧。
浩气终于收手离去,拖在最后的走之前投了他几枚暗器,暗器打进去只如打上了一堆棉花,没能引起他丝毫的反应,自觉无趣,只又骂了他两句,替他死去的兄弟泄恨。
漠之尘张口断断续续的呼吸着,脑袋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半天从寥寥的记忆里会颤抖着唤一声阿九。
☆、第三十四章
雨不知下了多久,漠之尘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浩气将他丢下等死,与他相伴的只有冰冷的泥水,和一匹两眼发光的狼。
那是一只饿狼,洛道的贫瘠和荒芜让它饿了快两天,它猎不到可以下口的食物,所见尽是散发恶臭的腐尸或者患染尸毒的毒人。
狼的四只爪子都有些虚浮,它沿着洛水前进,期待能够遇到一两只汲水的动物。
空气里忽然弥漫开一种芬芳的味道,狼的眼里闪耀起绿光,将它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那是对狼来说,最至高无上的,最美味的,血的味道。
狼一路嗅了过去,找到那个新鲜的,还未死透的尸体。
血漫在狼的爪下,将它灰黑的皮毛染的发亮,它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个满是血泥的身躯,那种腥香的味道大大唤醒了狼的饥饿感,一遍遍舔食着他的伤口,伸出的长舌一直挪到了他的面孔。
漠之尘从半昏迷中醒来,眼前是两只绿莹莹的眼,脸上被粗糙的舌面勾刮着,有温热的口水滴落在脸上,腥膻之气直冲入鼻腔。
他厌恶的皱了眉,努力的转动着头颅,想避过狼的舔舐。
见即将到嘴的食物还活着,狼更加兴奋,咬住了漠之尘的手臂,想将他拖出泥潭。可惜轻剑穿胸而过,钉在泥下未化的土壤里,怎么拖也不可能动一分。
狼并不懂,仍旧不懈的扯着他的身子,锋利的剑刃刮划着他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从胸腔向头顶四肢划去,狠厉的蚕食着他的意识,让他只觉得自己是一具包裹疼痛的容器。
这是种折磨,他挣扎着希望摆脱这样的扯拽,但又期待着心脏能够直接被剑刃撕裂,好让他得到彻底的轻松。
好一会,狼似乎终于发现它拖不动这具“尸体”的事实,呜嚎了一声,扫了下尾巴坐在尸体的身边等他彻底死去。
冷风一阵阵的吹过,只有狼伴着这具“尸体”,依旧是偶尔的舔他一口。
满身泥泞的漠之尘,就仰面躺在洛水河畔,半身沉在被雨侵软了的烂泥里,半身浸泡在冰凉的洛水中,他动不了,也没有力气,双目无神且空洞的盯着前方。
这种独自等死的感觉会让人发疯,伤口缓缓流失着鲜血,身体也一点一点丧失着温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像沙漏一样,虽然是望得见终点,但却足够漫长。
越来越冷,思维也有些不清晰,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为什么身上会那么痛,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渐渐的也都忘了。
别的都不记得,却惟独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死在洛道荒凉的野外,尸体还来不及腐烂就会变成野狼果腹的美餐。
后来进的气都比出的气少,意识模糊到连自己都快想不起来,眼前白茫茫一片,但却诞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快感,一切都要结束,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一切都纯白无暇,一切都茫然无边。
空白的意识里,漠之尘仿佛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那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孤单的背影,散发着令他熟悉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背影一直颤抖着,让人忍不住想去安慰。
漠之尘向他伸出手去,心里喃喃,不要生气,不要哭,来生……
“来生,我再来陪你。”
狼等了许久,直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到“尸体”突然抬高了胳膊,像在抓着什么,片刻后又突然失力,重重的垂了下去,再无动静。
嗷呜——
狼仰头长啸了一声,朝着最鲜嫩美味的脖颈张口咬了下去。
“漠之尘——!”
狼的牙齿刚刚刺破了漠之尘的皮肤,一声怒吼伴着一柄闪烁银光的长枪凌空刺来,狼的四肢发虚闪躲不及,枪头从脊侧破入,迅猛之势直接将它掷出尸体三丈开外,在泥土中滑出长长的深印。
狼只看到一个红影闪到了尸体身边,哀嚎了两声,终于垂头死去。
“漠之尘!漠之尘!”南九跪在尸体身前,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触碰他哪里才好,那具浸泡的发凉的身体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有的血液都已经凝干。
要说一日前,南九就已经出了巴陵,但他寻错了方向,他以为漠之尘要逃命还要躲他,应该会去地形复杂的瞿塘峡,但当他抵达瞿塘峡山口时,路口茶亭的老板却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身穿墨金背着重剑的男人,他才恍然。
漠之尘并不是为了逃命,反而是要故意吸引浩气盟的视线。
浩气盟要的是漠之尘,只要让浩气盟真真切切的捕捉到他的影子,就不会再派人去巴陵,也就不会再将南九牵扯进来。
漠之尘,你果然够混蛋。
当日,南九不小心一气之下拍碎了一张桌,还差些拆了山口那间茶亭,赔了钱后,在老板暴怒的目光里反身就往回赶。
不是瞿塘峡,那漠之尘只能是取道洛道。这一来一去,任是南九不停不歇的赶,也在路上耗了一日一夜的时光。
刚踏进洛道的时候,身体上累的要脱力,但心里却急的不行。洛道太乱了,红衣教,天一教,神策营,恶人谷,浩气盟,几乎所有的势力都齐聚在这片狭窄的土地上,漠之尘一旦失去了无心教帮主的光环,就真可算得上是一块落了单的肥肉。
南九沿着官道一点一点的寻,一人一人的问,终于在飞仙谷的路口,一个旅行的杂货商人告诉他,中午的时候前方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打斗,大雨里他也没有看清楚,只是听着异常激烈,把他吓躲了起来。
沿着杂货商说的方向,南九快步寻了过去,拐过山口,果见地上有未被大雨冲刷干净的血迹,把泥土染的发黑,一点散不去的血气绕着鼻尖,却是不见一具尸体。
他认定那是浩气留下的战场,因为浩气就绝不会丢下一个兄弟,只要条件允许,哪怕带走的只是一具尸体。
他第一眼找到漠之尘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的浸在泥泞里,身下血色弥漫,胸口插着他自己的轻剑,重剑被埋在了泥水里只有短短一把剑柄,一匹狼徘徊在他身边,露着锋利的獠牙。
南九跪在泥里一遍遍的擦着漠之尘的脸,雨停后,泥土和着血干涸在那张面孔上,直把袖子抹的没有干净的地方,漠之尘还是满脸的污泞。
“漠之尘,我来了……”南九声音发抖的去唤他,而他没有一丝的回应,颤抖着去试探他的鼻息,也是寂静一片。
南九强行掰开了漠之尘的下颌,却见嘴里头都是未凝干的血块,就连想人工呼吸都不可能,胸前破穿了一个洞,心肺复苏更是妄想。
他手忙脚乱的,将漠之尘嘴里的污秽全部弄干净,又把他身上所有还在流血的伤口都包压起来止血。
他做了一切所能想到的措施,但漠之尘还是渐渐的冰冷下去,身上没有被泥泞遮住的部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甚至南九一狠心将他胸口的轻剑拔出,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顿时心里犹如被千金坠下,所有临行前的狠话都被这一片寂静吞噬的寥寥无几,他不敢相信,漠之尘怎么可能会死,那个猖狂自大的漠之尘,他怎么可能会死在这样污秽不堪的泥潭里,怎么可能死的这么狼狈!
漠之尘要死,也得死在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里,身下枕着绫绸,身侧陪上厚厚的一层金银珠宝,身前身后要有大家族的人替他哭送,为他念经。
除此之外,他不能认同漠之尘任何形式的死亡,不是这样的规格,他不同意他死,不许他死。
“漠之尘,我给我醒醒!”南九一巴掌要打上去,却到了他面前又舍不得,伸手揽住了他的头,哽道,“你给我醒醒啊……”
南九俯身抱着他,“我知道我任性又冲动,老是不听你的话,所以你才把我丢下对不对,你醒一醒,以后我都听你的,说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跟你吵架好不好?”
“你不是说巴陵风景好麽,我们开春就能看桃花了,我还会酿桃花酒呢。”
“我以后还会做好多种好吃的,让你八十岁之前每天都能吃的不重样。”
“漠之尘,你答应带我看花灯的,今年的没有看成,还有明年的呢,你不能食言啊。”
“对了,我一生气,把巴陵的屋子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