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演义-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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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六年正月,赵王张耳、楚王韩信等,率文武将相请尊汉王为皇帝。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吾不敢当帝位。”群臣皆曰:“大王起自微细,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封为王侯;今大王不即尊号,何以示信于天下?臣等虽以死守,心愿大王加尊号也。”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幸相与有益国家者为也。”于是卜正月甲午,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文武群臣朝贺呼噪毕,遂设宴功臣,以诏天下。诏曰:朕惟周宗不祀,秦僭大统,六国兼并,四海纷扰,二世益衰,天命乃绝。朕本沛民,赖上天眷佑,祖宗灵庇,资尔文武之力,克秦灭楚,平定天下。群臣议欲尊朕为皇帝,为生民主,乃于楚汉六年正月甲午日,告祭天地,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定天下,号曰大汉,改楚汉六年,为大汉六年。是日,恭诣太庙,追尊四代考妣为太上皇帝。立社稷于洛阳,封吕氏为皇后。
长子刘盈为东宫皇太子。凡秦楚苛刻之刑,悉为赦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宴赏群臣。酒行数巡,帝曰:“列侯诸将,毋得隐讳,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嫉贤妒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帝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继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吾不如韩信;此三人,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所以得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言讫,群臣拜伏曰:“诚如陛下所言!”遂复各饮数巡,君臣宣畅一堂,甚相欢悦。
韩信乘帝喜,因奏曰:“臣昔日背楚入褒中,路经栈道,有樵夫指路,臣恐楚兵追及,遂杀之,臣得以立功报陛下也。后至孤云、雨脚山,有义士辛奇,随臣伐楚,屡有大功,值广武大战阵亡,至今未有封赏。敢奏陛下,乞将樵夫立祠,命有司享祭;赠辛奇官,以及子孙。此陛下泽及枯骨,汤武之大德也。”帝曰:“非卿今日奏知,朕岂知樵夫指路之义,辛奇阵亡之功。几失此二忠良也!”次日,帝传命,急为樵夫建祠致祭,当日赠辛奇为建忠侯,子孙世荫。张良奏帝:请立韩王后孙姬为韩王,都翟阳,立韩宗庙。王陵奏帝:为母立祠,汉王曰:“陵母大贤,知朕终有天下。”即立祠,月给香烛,命有司致祭。至今陵母祠遗迹尚在。徒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燕王臧荼,俱如故。大封同姓刘贾等为王。又封萧何等二十余人俱为侯。其余有争功不决,往往坐沙上偶语,帝登高见之,甚疑之,乃问张良,良曰:“陛下用诸将,以取天下,今所封者皆亲爱,所诛者皆仇怨,因恐惧不自安,欲相聚谋反耳。”帝曰:“为之奈何?”良曰:“陛下平日所甚憎恶,为群臣所共知者为谁?”帝曰:“雍齿乃我所甚恶者。”良曰:“即封雍齿为侯,则众心定矣。”帝从其言,即封齿为什方侯。群臣皆喜曰:“雍齿且侯,吾属其无患矣!”于是群臣悉定。
张良又奏曰:“群臣志向已定,惟田横逃于海岛。恐为后患,陛下当除之。”帝曰:“以先生之言,当用何策以处横?”良向帝言不过数句,使田横自然归附。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西汉演义 第八十六回 齐田横义士死节
第八十六回齐田横义士死节
却说张良奏帝曰:“田横齐之义士,远遁海岛,静观强弱,其志不小。陛下若遣兵征进,洪涛万倾,势若滔天,一时遽难取胜。以臣愚见,差人赍明诏,陈说利害,赦其罪而召之,仍谓复齐之后,以全田氏。彼闻复齐之后,必慕德而来,横可致也。不然,徒费甲兵,横岂可力致哉?”帝即从其言,于是差上大夫陆贾赍诏,前住海岛召田横。
陆贾一日到海岛,四望风景,只见罗山亘其东,潍水阻其西,神山距其南,渤海枕其北,洪涛巨浪,一望无涯。寻问郡人,有老父曰:“田横居海岛,在即墨县东北一百里,四面环海,去岸二十五里。如大夫见田横,须驾大船沿海顺风而入,方可见横。若此处寻访,岂可得见?”陆贾听老父之言,即同从人前到即墨,分付收拾大舡,多差水手,乘顺风,一时就到海岛。田横闻汉使至,先着人拒住寨门,陆贾乃谕之曰:“汉王平定西楚,天下归一,独汝主未附,特差天使赍诏晓谕,作速出寨相见,勿得抗拒!”田横闻贾之言,即出相见,开读诏书。诏曰:夷齐耻食周粟,而武王卒有天下;介子推不欲事晋,而晋卒霸一国。尔田横虽居海岛,终为汉士;独能超出人间,而与夷齐介子推齐名乎?否则可速来,大则为王,小则为候,永保田氏,不失宗祀,不亦愈于退处海涯,与鱼鳖为友乎?如执迷不反,举兵而东,身为俘馘,绝灭田宗,其愚甚矣!幸其速来,勿误!
田横读罢诏书,随款待陆贾,因相议降汉,左右曰:“不可!汉帝外宽而内实严,量大而心实刻,大王遁居海岛,久未宾服,今遣使诏而来,率然往见,倘帝一怒,大王欲从而不可,欲归而不能,那时悔之晚矣!不若严加防备,多设营寨,沿海一带,预备火箭火炮,以抵汉兵。吾辈齐心协力,与大王把守营寨,料汉帝虽有雄兵百万,临此洪涛巨浪,岂敢犯乎?大王得以优游自得,坐观强弱,岂不快哉!”田横曰:“不然!吾与诸公相处于此,未有恩德相及,倘汉帝召我不去,必举兵而来,乃劳诸公亲冒矢石,或一时不胜,使诸公遭罹兵革,吾实不忍也。”遂领二客,同陆贾乘船至洛阳。相离三十里,因自思曰:“汉帝昔杀齐王,吾因而逃居海岛;今汉已有天下,差人召我至此,我若俯首归降,受其封赏,大丈夫不能报主之仇,而北面屈膝以事他人,有何面目立身于天地间耶?”乃自杀而死。
二客同陆贾收横之尸来见帝,帝深加叹惜,以王礼葬于洛阳城东,召二客封为都尉。于是二客出庙相谓曰:“横之自杀,一则不欲事汉,一则恐五百义士,被汉围扰,遂乃自杀,真乃大丈夫所为也!吾二人岂可苟图富贵而不死其难乎?”遂乃穿横冢旁,自刎而死。次日帝闻知,大惊曰:“田横自杀固难,二客穿冢同死,则尤难也。田横得人心如此,恐海岛五百人,平日受横恩义,知横自杀,必将作乱。”急差人入海岛,召众人投降。五百人闻田横自杀而死,遂皆相向痛哭曰:“大王为我等赴汉而死,我等独求生于此乎?”遂皆自杀而死。汉王使见众人仗义死节如此,急归见汉王,具奏前事,帝益惊曰:“天下何多如此尚义之士?古今之所难也!”遂差人收五百人尸埋瘗于海岛。后人慕田横之义,遂名其处为田横岛,至今有田横庙,有司四时享有祭。帝曰:“田横久居海岛,吾甚患之,今皆自杀,除吾心腹之疾矣!但季布、钟离昧一向不知潜在何处?昔朕睢水之败,彼二人甚窘辱我,可传布中外,有能访获者予千金,仍令各国务要严加寻访,如有匿而不出首者其罪同。”
却说季布初藏于咸阳周长家,周长因闻帝购布甚急,乃谓布曰:“汉求将军甚急,倘知藏匿吾家,非惟负累吾族,亦且无益于将军。今特请将军从长计议。”布曰:“贤公无忧,我自有掩饰之计。”遂将自己头发,尽行削去,钳首为奴,自卖于鲁国朱家。朱家见布虽钳首为奴,而举步动静,与寻常不同。心知其为季布也。忽一日闻汉购求布甚急,因唤布问曰:“汝乃楚将季布也。今帝颁诏购汝甚急,汝乃藏匿吾家,恐累吾族,欲将汝投献于洛阳,汝以为何如?”布曰:“某实楚将季布也,因埋名钳首为奴,自买于公家,公待我甚厚;今汉既购求我急,公可执我见帝,汝得千金之赏,乃我所以报公也。”朱家叹曰:“我岂陷人于死而贪千金之赏耶?纵得大富,心实不忍也。吾有一友人夏侯婴,见在洛阳,与我自幼交厚,吾为子往见此人,救汝性命如何?”布谢曰:“若明公肯拔救我如此,所谓生死而肉骨者也。”
朱家备行李,一日到洛阳见滕公,滕公知故人远来,甚喜,施礼毕,置酒相待。朱家因说曰:“季布何罪?而帝乃求之急耶?”婴曰:“昔尝数窘辱帝,以此求之急也。”朱家曰:“臣各为其主用力耳。今帝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人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汉求之急,不北走胡,必南走越耳,此弃壮士以资敌国也。公可言于帝,赦布以广求贤之路,则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愿为帝臣矣。”于是滕公入朝见帝,奏已:“季布无罪,陛下何求之急耶?”帝曰:“数窘辱于我,安得无罪?”婴曰:“季布各为其主,此时惟知有楚而不左右陛下,此正季布之忠。使汉臣皆如布,陛下又何患天下之不大治耶?愿陛下赦一人而用之,则天下之尽如布者,皆欲立于王之朝矣。且万乘之尊,四海之广,何乃不容一季布耶?”帝曰:“如卿之言,季布无罪,钟离昧亦无罪也。”遂颁赦一款,俱赦楚臣季布、钟离昧等罪,许即投见,仍照旧还职,勿得故违,自取诛戮。
滕公回见朱家,具说赦二人罪,仍照旧还职,许即投见,勿得疑惧,朱家大喜拜谢,遂回鲁国,见季布备说前事,布甚喜,拜谢,预备行装赴洛阳,投见汉帝,帝曰:“汝四海无家,一身髡首,何远遁不早见我乎?”布曰:“国破君亡,恨不能与霸王同死乌江,何面颜以见陛下?”帝曰:“汝当时间窘我太甚?”布曰:“臣报效于楚,惟恐窘陛下不甚。”帝欢曰:“季布可谓忠矣!”遂授以郎中,布叩首曰:“亡国之臣,凳首垢面,不堪任事,伏望陛下赐以不死足矣,官不敢受。”帝曰:“辞官而不受者,汝之不忘楚德;怜忠而予爵者,朕之所以厚于下而与其进也,汝既安居吾土,何得不受吾官乎?”布遂受官,拜谢而出。
左右进言曰:“季布既来投见,独钟离昧尚不知所往。”帝曰:“钟离昧为楚名将,勇冠三军,才智不出范增之下,若留之,终为后患,当急为我捕之。”左右传布晓谕洛阳内外,急寻访钟离昧。忽见一人布袍草履,游于洛阳城下,见左右大笑曰:“量一钟离昧何足为虑?吾有一大事,欲见帝言之,但无人引进。”左右见其人异常,又闻语言不同,即入内具奏帝前,帝召相见,未知其人是准,见帝有何话说;且看下回分解。
西汉演义 第八十七回 娄敬议迁都咸阳
第八十七回娄敬议迁都咸阳
却说其****见帝,陈说大事,此人为谁,乃齐人姓娄名敬,自陇西过洛阳。因见汉帝购求钟离昧甚急,遂大笑语左右曰:“量一钟离昧不过亡国之臣,何足以起大事?吾今欲有一言,为汉家立万世之业,衍子孙不拔之基,使天下如磐石之安,但无人引进。”左右因以告帝,帝命召见,左右语敬曰:“汝布袍草履,恐非见君之礼。”敬曰:“市井草莽,自有常服,吾衣布袍草履,正为常服,不可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