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扬州评话)-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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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与众不同了。老太爷可怜带着手下人,真正是城里关外,邻府州县,都被他跑遍了,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三个条件俱备的人。有的虽声名浩大,武艺也不错但只有硬功,没得软功;有的软硬功兼备了,相貌又不蹊跷。找了三年下来,姑娘还是待字闺中。忽然这一年都城大放花灯,与民同乐。梁山得信之后,宋江平生最欢喜看灯,当然要来看了。他带了时迁等人来到都城,城里头不好住,就住在离城九里路的九龙镇上。哪晓得逍遥太岁纪鹏飞听说都城大放花灯,与民同乐,江湖上各路英雄都要来看灯,就想借这个机会代女儿找一个三个条件具备的女婿,也到都城来了,正好路过离城九里路的九龙镇,在一家客店门日,时二爷正坐在高脚凳上头,没事做,抹着自已的倒八字胡子玩。纪鹏飞不看到倒也罢了,一看:啊呀!我啊,真老糊涂啦!怎么就没有想起这个轻脚鬼时迁来呢?轻脚鬼时迁武艺高强,软硬功兼备,梁山上的大能人。要谈到他的相貌,没得哪一个再比他蹊跷了:尖嘴缩腮,翘八字胡子。谈到他的声名,不要说长胡子的人晓得有个时迁,就连三岁孩童都晓得梁山上有个时迁。哦?小孩子怎么晓得的?因为梁山上的人都是做过案子的,官府要捉拿他们,到处都张挂他们的图像。时二爷后来声名大了,关津隘口到处都有他的图像挂着。这么一来,有些百姓人家的小孩子哭起来,闹起来,拗蛮起来,大人就把小孩子抱到时迁的图像面前,说:〃你不要哭啊!你如果再哭的话,这个时迁就来把你带了走啦!〃小孩子看到时迁蹊跷异怪的图像,一吓,就不哭了。于是在小孩子脑子里头就留下了印象,都晓得梁山上有个时迁。连小孩子都晓得,你说时迁的声名大不大?可以说没得那个比他再大了。声名浩大,相貌蹊跷,再加上他武艺高强,三个条件具备,选他做女婿当然再合适不过了。这么着,后来纪鹏飞就请人出来做媒,请哪一个呢?武林高手、铁膀周侗周老先生。时二爷终于娶了个如花似玉、武艺超群的纪赛花做老婆,真是艳福不浅啊!所以现在时二爷在大名城虽然吃足了苦,将来就由苦到甜了。这是《后水浒》上头的话,我现在只能草草交代一下。
时二爷把梁中书的胡子割掉了一半,自已藏在大床顶上头,没事就啃大蜜枣玩了。到了东方发白,天色微明,梁中书〃嗯唔……噗!〃一声咳嗽,眼睛还闭着哩,老规矩,每天一声咳嗽之后,就把两只手朝被窝外头一伸,就来理胡须了。梁中书为什么醒这么早?现在不是平时,梁山大军临近城外,两军对敌,心神不定,所以醒得比往日早。他每天都是走右边先理起,而后再用左手从左边理,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理过胡须之后,眼睛朝开一静,人就准备朝起拗了。他把右手抬起来,来抄胡须了。咦?奇怪!落了空了。没有抄得到,就用手慢慢地忖,一直忖到人中这个地方,嗯,摸到了,只有半边。咦?笑话!梁中书心里有话:奇怪啦!胡子怎么只有半边的呢?回想:我昨天晚上吃的什么东西?昨天晚上没有吃什么鱼腥啊,如果吃了鱼腥嘛,或许是夜里头老鼠跑得来当外快,把我的胡子啃掉了。昨天晚上我因为心事重重,饮食不香,不过吃了碗把稀饭。这不是笑话吗!如果是老鼠啃的,我也不会不醒啊。梁中书爱须如命,现在胡子玩掉了一半,不急吗?倒要爬起来望望看哩。随即身子一拗,人就朝起一坐,朝床边上一望:〃啊呀!〃吓了一大跳。有一把烁亮的七寸子……〃靠皮红〃,插在床边上。再抬头入神朝对过站柜上一望,上面有张纸条子,上头写的四个字有核桃大:〃谨防偷头!〃梁中书心里明白了:没得旁的人啊,一定是时迁。怎么晓得的呀?他是梁山上的大头领,只有他才有这种本事。啊呀呀!宋江、吴加亮啊!你要我旁的东西都可以啊,为什么偏要我的胡子呢?我这部胡子就是我的命,命还不如胡子,你们把我的胡子玩掉了一半,不是要我的命吗?
梁中书在床上坐起来之后,太太在床那头也拗起身来了。每天如此,只要大人一声咳嗽,太太就拗起身来,请教一声:〃大人早!〃向丈夫请早安。到了晚上还要请晚安。太太拗起身来才把〃大人早〃说出口,再把大人一望,忍不住要笑,但又不敢笑。为什么不敢笑?晓得丈夫爱须如命,胡子玩掉了一半,等于玩掉了他半条命。只有一半胡子留在嘴上,这个鬼相难看了。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又不晓得是什么玩艺头,就痴呆呆地望着丈夫。梁中书随即下床,在旁边桌上把个须囊拿过来。什么叫须囊?过去胡子多、胡子长的人,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戴个须囊,等于是个口袋,两边有绳子挂在耳朵上,把胡子就摆在口袋里头。梁中书睡觉为什么不挂呢?因为他每天睡觉之前和睡醒之后,理胡子、抹胡子已成了瘾,戴起须囊来就不好理,不好抹了。他当初也用过须囊的,后来才渐渐不用的。今儿胡子剩了一半,只好把须囊戴起来。不戴起来,这种鬼相出去,人家不笑掉牙吗?梁中书把须囊戴好,把衣服朝超一穿,把门朝下一开。妈子、丫头老早就在外头伺候了,一望:奇怪啊!大人平时都不戴须囊,为什么今天一大早把个须囊戴起来了?又不敢问。赶紧打水给他净面,梳洗。梳洗之后,梁中书气得连早点都没有吃得下去,就赶奔书房,朝下一坐;〃来人!〃〃是!〃〃命索超免仪注到书房来见!〃〃是!〃手下人也不晓得是什么事,立即到外面上马,赶奔飞虎谷。
索超正在这块埋怨着两个兄弟:〃我说要追,你们偏说不追,说梁山狗贼退兵是假的。你们看,现在他们是真的退兵了!〃闻达、李成二位将军就说了:〃这个嘛,我们也不晓得哎!按照常理,象他们这种退兵,都是假的多,真的少哎!唉!不谈了。〃他们正说着,辕门上当差的到了。当差的把梁中书的口谕一说,索超不敢怠慢,随即顶盔贯甲,上了坐马,进了城,到了辕门口,有手下人进去通报。既然免仪注,旁的规矩就都免了,索超就直接进去了。梁中书听说索超到了,手一挥,叫手下人一律皆退,他就朝书案上一趴。趴下来做什么?没得脸见人啊!痨瘟胡子去掉了一半了,这一刻又把个须囊去掉了,可难看啊?他是居心给索超看的,不过总有些难为情。
索超进了书房,到了书案旁边,把大人一望:啊呀!不好!大人趴在书案上,大概是身子不爽啊。不晓得是生了什么毛病,恐怕病还不轻哪,坐都坐不住了嘛。〃大人!末将索超见大人请安!〃〃将军少礼。请问将军,梁山上的狗贼抵飞虎谷,将军可曾与他们交锋?现在情形怎样?〃〃大人容禀!〃索超由头至尾,呱哩呱啦说了一遍,最后说:〃昨天哪,狗贼忽然退兵了。〃梁中书听到这个地方,心里更怄:要死!狗强盗!大概是他们窝巢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了。哼!我明白了,你们生怕退兵之后,我这块把卢俊义、石秀拿了杀掉,所以派大头领时迁来把我的胡子割一半,留一半,还留一张〃谨防偷头〃的纸条子,以此来警告警告我。唉!你们也不想想,我怎么能杀他们呢?我不代我自已留条后路吗?你们把我的胡子玩掉了一半,叫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梁巾书把头一抬:〃将军,你且看了。〃说着,就把半边胡子朝起一捧。索超一望,直接要笑,又怕大人呵斥,晓得他爱须如命,现在命已玩掉了一半,心里一定不乐意,我如果一笑,岂不是找霉讨吗?所以硬忍住了。脸上不笑,心里有话:没得命了,这副鬼相多难看啊!梁中书接着就把昨天夜里的事,还有那张纸条上写的〃谨防偷头〃告诉索超。索超一听,吓得倒退两步,手一抬,把头上的盔朝下一褪,就朝大人书案上一放,双膝跪倒:〃大人,末将知罪!〃怎么末将知罪?我带五千人驻守飞虎谷,就是去阻挡梁山的大王的,现在梁山的大王倒进了城,把大人的胡子割掉一半了,这说明我没有把强盗看好了。如果强盗把大人的头割掉了,那一来就更没得命了!〃哎!将军无罪。起来。〃〃是!〃梁中书心里有话;你有什么罪呢?我只不过是给你看看,告诉你有这么回事而已。并非责备你啊。〃你赶快把飞虎谷五千人调回,在城里关外捉拿轻脚鬼时迁,但不可伤他的性命。这个人非捉不可,不捉住他,我夜里睡觉都睡不安。但是又不能杀他,如把他杀掉,梁山人更不得跟我过身。〃〃得令!〃索超到外面上马,随即到飞虎谷把五千人马调回,接着就在城里关外,角壁角落,就差挨门挨户的找时迁。可曾找到?连时迁的影子也没有找到。我谅他八辈子也找不到,时二爷躲在梁中书的大床顶上哩。
索超走后,梁中书回到后头上房,拿了一面镜子过来,对着镜子就在这块望,望什么东西?望自己的颏下。唉!这副鬼相难看哩!越看心里头越恨,恨哪个?恨那个痨瘟时迁!哎!时迁啊,你割我的胡须,我自认倒楣,你不要做这种半吊子的事唦,你哪怕代我连根铲,一根不留,全割掉,倒也罢了。你割一半,留一半,这一半叫我怎么办呢?我到底是剪,还是不剪,不剪,一半长,一半短,世上没得这样子留胡子的;要说剪唦,叫我自己用剪子剪自己心爱的胡子,实在不忍心。〃唉……!〃没得办法,叹了声长气。手一抬,右手把剪子一拿,左手把半边胡子一抓,咬住牙,把左边的胡须剪得跟右边的胡桩子一样齐。从此以后,梁中书不是长胡子了,变成短秃胡子了。理须也理不起来了,没事的时候只能摸了玩玩。把剪下来的胡须先叫人用红绫子扎了包起来,跟宋江来的这一封信和时迁散发的榜文,一起摆在海梅匣子里面。为什么要把它收起来呢?有用处哩。噢!晓得了,大概是留到荒年换米吃?找话说哩!怎么找话说?古时候的人不是有这个说法吗,有些人年纪轻轻地就把胡子留多长的,到年纪大了,见了孙子了,没事就把小孙子抱在手上玩玩、望望,小孙子有趣哪,周把大了,小手捞啊捞的,捞到了老太爷的胡子,小手一拽,啡!几根胡子下来了,血珠子冒冒的。孙少爷把胡子拽掉了,老太爷不但不着急,还快活得很哩,笑眯眯的:〃乖乖啊!不能拽呀!一根胡子三担米哪!〃一根胡子三担米,乖乖,梁中书把这一半胡子留着,着实要换不少米哪!哎!这是个笑话哎!当真一根胡子能换三担米,理发店统统要关门了,哪一个来刮胡子啊?大家都留胡子玩了,胡子越多越好,家里没得米就拽根胡子到米店去换米玩了。实在并不是这回事。梁中书把胡子收藏起来,有他的用意:胡子、头发乃是父母的精血制成,要把它收好了,等到自已百老归天,一起下棺材入土,才对得起上人。否则,随便把它摔掉了,那就对不起父母,也是一种不孝。这当然是过去的说法,也是古人的迂腐之见,我们今天如果再有人这么做,哪就要叫人笑掉牙了。
梁中书叫人把胡子收藏起来之后,一连几天,没事的时候在上房里走来踱去,坐立不安。再加上时二爷隔这么两天,都要在他房里闹下子,不是学猫喊,就是学老鼠叫,或者把这件东西推倒了,把那件东西弄翻了,把个梁中书吓得亡魂丧胆,生怕时二爷再来〃偷〃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