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另一半-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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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他写道。天哪,他不能再告诉泰德什么了——他所写的已经够糟的了。他努
力控制住他不听话的手。“醒过来。”
“必要的凝聚力,”他写道,好象要详细论述先前的思想,突然,斯达克看到自己用笔
刺泰德。他想:“我也能这么做,我认为你做不到,泰德,因为到这一步时,你非常软弱。
不是吗?因为说到刺人,那是我的特长,你这狗杂种,我认为你现在该知道了。”
虽然这很像梦中之梦,虽然他害怕失去控制,但他原始的自信回来了,他能够刺穿睡眠
之盾。在泰德能淹死他之前的那一瞬,他控制了圆珠笔。。。。。。终于能用它写了。
有那么一瞬——只是一瞬——他感到两只手在抢圆珠笔。这种感觉太清晰,太真实,它
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真的。
“没有鸟。”他写道——这是他写的第一个真正的句子。写作非常难,只有一个具有超
常毅力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努力。但是,一旦字写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增强了。另一
只手握得松了,斯达克立即毫不犹豫地握紧笔。
“淹你一会儿,”他想,“看你怎么样。”
他迅速而得意地写道:“他妈的没有鸟啊狗杂种离开我的脑袋!”
然后,他想都没想就举手扎下去,钢尖刺进他的右手。。。。。。他可以感到几百里外的地
面,泰德举起一只贝洛尔牌铅笔扎进自己的左手。
就在那时,他们俩都醒过来。
二
疼痛是剧烈的,但它也是让人觉得解脱的。斯达克大叫一声,急忙把汗津津的脑袋贴近
手臂捂住声音,但这声音既有痛苦也有快乐。
他可以感觉到泰德在他缅因州的书房中努力抑制自己别喊出来。泰德创造的他们之间的
心灵感应还没有断掉,就像一个匆忙打成的结被猛地一拉。斯达克几乎可以看到那狗杂种趁
他睡觉时把一个探针似的东西放入他的脑袋中窥探。
斯达克在他的大脑中伸出手去,抓住泰德正在消失的精神探针的尾巴。斯达克觉得它像
一个又肥又白的蛆虫,塞满了垃圾和废物。
他考虑让泰德从瓷瓶中抓起一只铅笔,再刺他自己——这次刺向眼睛,或许他可以让他
把笔尖刺进耳朵,刺穿耳膜,挖出脑袋里面的软肉,他几乎可以听到泰德的尖叫,这次泰德
肯定无法抑制住叫声了。
这时他停了下来,他不想要泰德死去。
至少现在不想。
在泰德教会他独立生活之前,不想要他死。
斯达克慢慢松开拳头,他这么做的时候,觉得精神拳头也松开了,在这精神拳头中他握
着泰德的本质。他觉得泰德这个又白又胖的蛆虫呻吟着溜走了。
“只是暂时的。”他低声说,转而做其它该做的事了。他左手握住插在右手的圆珠笔,
很利落地拔出来,然后把它扔进废纸篓中。
三
水槽边的不锈钢架上放着一瓶烈酒。斯达克拿起它走进浴室,走路时右手在身边摆动,
血滴滴答答溅在扭曲褪色的油毡布上。他手上的洞在指根上方半寸,靠近中指处,洞非常
圆,边缘染着黑墨水,中间流着血,看上去像枪伤。他试着弯弯手,手指动了。。。。。。但随之
而来的痛楚令人难以忍受,他不敢再试了。
他拉了从药橱镜子上垂下的开关线,光秃秃的六十瓦灯泡亮了。他用右臂夹住酒瓶,左
手拧开瓶盖,然后张开受伤的手,放到盆上方。泰德在缅因也在干同样的事吗?他表示怀
疑,他怀疑泰德是否有勇气这么干,他现在可能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斯达克把威士忌到进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到肩膀,他看到威士忌在伤口处泛
起泡沫,看到琥珀色酒中的血丝,不得不又一次把脸埋到汗津津的穿着衬衫的胳膊上。
他以为这疼痛再不会消失了,但它终于开始减弱了。
他试着把威士忌瓶放到镜子下面的架上,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做到,于是
把它放到淋浴喷头下的生锈马口铁地板上。他可能很快就要喝一口。
他对着灯举起手,向洞孔中窥视。他能透过洞孔看到灯泡,但很模糊——就像从弄脏的
红色滤光镜向外看一样。他没有刺穿手掌,但差一点就刺穿了,也许泰德干得更好。
但希望泰德伤得更重。
他把手放到水龙头下,伸开手背使伤口尽量张大,然后咬紧牙关忍受疼痛。开始非常
痛,他咬着牙,嘴唇抿成一条白线,这才没叫出来,后来他的手变得麻木了,就好多了。他
强迫自己在水龙头下冲满三分钟,然后关上水龙头,又把手举到灯下。
通过洞孔仍能看到灯泡的光亮,但现在它很模糊和遥远了,伤口合拢了,他的身体似乎
具有惊人的再生能力,而那是非常可笑的,以为他同时正在溃烂。失去凝聚力,他曾这么写
道,事实就是这样。
药橱上有一块凹凸不平、斑斑点点的镜子,他呆呆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大约有三十
秒,然后全身一震醒过来。他的脸既熟悉又陌生,每次看到它总让他觉得自己正落入一种催
眠状态。他认为如果他长时间地盯着它看,他真会睡着的。
斯达克打开药橱,这样镜子和他迷人而可恶的脸就看不见了。药橱中有各种各样古怪的
小零碎:两个一次性剃刀,一个已经用过了;几瓶化妆品;一个有镜的小粉盒;几块象牙色
海绵,有些地方被扑面粉弄得有点儿灰;一瓶普通的阿司匹林,没有邦迪创可贴。他想,邦
迪创可贴就像警察,当你真需要的时候却找不到。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再用威士忌给伤口消
毒,然后用一块手帕把它包起来。他认为它不会化脓的,他似乎对感染有一种免疫力,他觉
得这很好笑。
他用牙咬开阿司匹林的瓶盖,把盖子吐进盆中,然后竖起瓶子,倒了半打药片到嘴里。
他从地板上拿起那瓶威士忌,用它把药片冲下去。酒冲到他胃里,传来一阵舒服的暖意。然
后他又把更多的酒倒在他手上伤口处。
斯达克走进卧室,打开五斗柜最上面的一层抽屉,这五斗柜已非常破旧了,它和另一个
旧沙发床是这屋里惟一的家具。
最上面的抽屉是惟一装有东西的:三条男内裤,两双袜子,一条手帕,所有这些都包着
没打开过。他用牙扯开玻璃纸,把手帕系在他的手上,琥珀色的威士忌酒渗出薄薄的手帕,
接着是一丝血。斯达克等着看血会不会越流越多,没有。很好,非常好。
泰德能接到任何感觉信息吗?他不清楚。他知道乔治.斯达克住在破破烂烂的东村吗?
他认为泰德不会知道,但冒险是没有意义的。他已经答应泰德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做决定,
虽然他现在几乎肯定泰德不想再以斯达克笔名开始写作,但他还是要让他得到这一周的时
间。
毕竟,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泰德也许需要一点儿刺激。用五金商店可以买到的丙烷喷灯在他孩子们的脚趾上烧几秒
就行了,斯达克想,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他要玩玩等待游戏。。。。。。当他这么等的时候,开
始向北面进发也没什么害处。进入阵地,你可以这么说。毕竟,他的车子在那儿——黑色的
托罗纳多车。它在车库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必须停止在车库里。他可以明天早晨离开纽
约。。。。。。现在他应该用浴室橱柜中的化妆品。
四
他拿出液体化妆品瓶子、扑面粉和海绵。在开始前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他的手已经不摇
动了,但右手跳得很厉害。这并没怎么让他沮丧,如果他的手在跳,那么泰德的手一定痛得
他叫起来。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用大手手指摸摸左眼下的一块皮肤,然后又从面颊一直摸到他的嘴
角。“失去凝聚力,”他低声说,啊老伙计,那是千真万确的。
斯达克从“家乡公墓”刚爬出来的时候,曾盯着一个小水坑看,圆月形的路灯照亮了水
面,他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面孔,感到很满意。它与他梦想的一模一样,当他被囚禁在泰德想
象力的牢狱中时,他曾做过那些梦。他看到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孔,只是稍宽了一点儿,引不
起人们的注意。如果额头不那么高,眼睛相隔的不那么开,它会是一张引得女人回头看第二
眼的脸。一张完全无法描述的脸会引起主意,因为它没有什么特点吸引眼睛,眼睛就会久久
地看它,它的平淡无奇会使眼睛感到困惑,使它回头看第二眼。斯达克第一次在水坑看到的
面孔没有那么平淡无奇;这使他很高兴,认为这是一张完美的面孔,事后没人能描述它。蓝
眼睛。。。。。。晒得很黑的皮肤,这在一个金发的人身上有点儿怪。。。。。。就这些!只有这些!目
击者会被迫转向宽阔的肩膀,那才是他独特的地方。。。。。。但世界上宽肩膀的男人多得是。
现在一切都变了,现在他的脸变得非常奇怪。。。。。。如果他不赶快开始写,它会变得更奇
怪,它会变得丑陋不堪。
“失去凝聚力,”他又想。“但你要阻止它,泰德。当你开始写有关装甲车的书时,我
身上发生的一切会颠倒过来,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但我的确知道。”
从他第一次在那水坑看到自己到现在,两个星期过去了,他的面孔一直在慢慢退化。开
始时非常轻微。以至他说服自己那只是他的想象。。。。。。但是,随着变化加剧,这一点已无可
置疑,他被迫改变自己的看法。把他那时的照片和现在的照片比较,会使人以为他遭到某些
古怪的射线或受到化学物品的腐蚀,乔治.斯达克的软组织似乎已在自动溃烂过程中。
作为中年人标志的鱼尾纹现在变成了深够。他的眼睑下垂,变得像鳄鱼皮一样粗糙,面
颊也同样呈现出裂纹,眼睛边缘也变得有点儿红,一付悲哀的模样,好象一个酒鬼。从他嘴
角到下颌有几条深深的皱纹,使他的嘴巴看上去像一个木偶的嘴巴,似乎随时都会下来。漂
亮的金发从太阳穴处开始脱落,露出粉红色的头皮。红褐色的斑点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他可以忍受所有这一切不化妆。毕竟他看上去只是有点儿老,而老是没什么要紧的。他
的力量似乎没有受到损害。再说,他确信,一旦他和泰德再次开始写作——以乔治.斯达克
的名义开始写——这一进程将会逆转。
但是,现在他的牙齿变得松动起来。另外,还有一些伤口。
三天前,他的右手肘内侧发现第一个伤口——一块红色的斑点,四周是一圈白色的死
皮。这种斑点让他想起玉蜀黍疹,这种病六十年代曾在南方流行过。前天,他又看到一个,
这次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左耳垂下面。昨天又发现两个,一个在两个乳头之间,一个在肚脐
眼下。
今天,他的脸上出现了第一个红斑,就在右太阳穴上。
它们并不疼,只是隐约有点儿痒,如此而已。。。。。。至少现在是这样。但它们扩展得很
快。他的右臂从肘到肩现在已是一片红肿,他挠了几下,这可坏了,肉很容易地被划破了,
鲜血和黄色的脓沿着他指甲挖出的沟慢慢流出来,伤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但它不是感
染,他确信这一点,它更像。。。。。。腐烂。
现在看着他,即使一个受到医学训练的人也会以为他得了由辐射引起的黑素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