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月下by子木言寺-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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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回答:“娘娘在用午膳呢。”
我笑道说:“可巧,我也没吃午饭,正好和姐姐一起用了。”
说着,我便抬脚往里走,谁知那侍女疾跑几步又跪到我面前,为难道:“娘娘……娘娘请留步。”
我皱眉:“怎么了?”
“娘娘……”她停顿少许,才说:“娘娘得圣宠,永安宫里的饮食一定是最好的,奴婢……奴婢怕景鸿宫的菜娘娘吃着不习惯。不如……不如娘娘先回宫用午膳……”
“自家姐妹,哪里那么计较。”我绕过侍女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之间她头埋得很低,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裳,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我颜色一凛,不由分说地跨进宫殿,向右拐进内室,赫然闯入眼帘的是一室简陋,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黑色的旧桌,一袭消瘦的灰色背影弓着腰坐在桌边上,动作缓慢地为自己夹着菜。
灰色,又是灰色。
一瞬间,娘在香山寺的模样浮现在我脑海中。难道每一个曾与我亲近的亲人,都要以灰色作为终结吗??
我往前走了两步,喃喃地唤了一声:“姐姐……”
她恍若未觉,继续埋头吃饭。
我低头一瞧,桌上只一盘青菜,一碗清汤,一个小碟子里盛着几片瘦肉,六姐捧着一碗白米饭,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吃着。
眼泪夺眶而出,我在她身边蹲下,拉一拉她的袖子,又轻声唤:“姐姐……?”
她迷茫地转过头来,见是我,眼中瞬间泛出惊喜的神色:“洛婉!你怎会在这儿?是皇上特意宣你入宫来看望我的吗?”
我一愣,回答:“姐姐,皇上已经封我为婉妃,你不知道吗?”
她眼神混沌,仔细地想了想,才一拍脑袋,“哦,对!我想起来了,晓笛还说你会来看我呢。现在我们姐妹俩可是一起服侍皇上,想来真是件愉快的事儿。”
晓笛应该就是我进景鸿宫以来,见到的唯一的那个侍女吧。
“姐,”我在桌边坐下,“你……景鸿宫怎会这么冷清,都没人伺候?”
“哪里冷清了,”她笑得很真挚,“有很多人的呢,他们都在照顾乾儿。”
我不明白:“乾儿?”
“是啊,郑乾,我和皇上的儿子呢。”她笑容愈加灿烂,自豪而欣慰,“洛婉还没见过你的小外甥吧?”
我的表情刹那凝滞。六姐和郑熙的孩子是我亲眼看着没了的,六姐之后再也没有受过皇上宠幸,这也是千真万确的,怎么会有孩子?我瞥一眼晓笛,只见她垂手侍立一旁,面色不忍。
难道,六姐她……
我怔怔地看向楚陌灵,她的笑容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忽然,她眉间凭空多出一丝忧虑,拉过晓笛的手,着急道:“你听,乾儿哭了……”
晓笛眼睛红了,咬一咬嘴唇,道:“娘娘,许是到了该喂奶的时候。”
“那你快去叫乳母,别耽搁了,喂号之后把他抱来,让洛婉瞧瞧他长得多俊。”
“哎。”晓笛应着,退出门去。
我站起来:“六姐,你先慢慢吃着,我跟晓笛一起去看看乾儿。”
她的笑依旧清明,“嗯,也好。”
我走到宫外,见晓笛正在外面园子里候着我。
我心急,问:“六姐到底怎么了?”
晓笛“扑通”一声跪下,大滴泪水落下:“娘娘,贵妃娘娘她……她年初的时候就疯了!”
“你说……什么?!”
“娘娘去年小产后,整日闭门哀伤,起初皇上还来探望她、安慰她,久而久之便厌烦了娘娘哭哭啼啼的样子,此后再也没来过。景鸿宫的奴才们一个个请求离开景鸿宫到别的宫里谋差事,娘娘一概不管,就这样,现在只剩下奴婢一个。”
“那她……是怎么疯的?”
“奴婢……奴婢也不知……”晓笛声泪俱下,“大年初三那天,娘娘起床后突然对奴婢说,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奴婢随着娘娘一路寻去,寻到偏殿,娘娘看到一个枕头便扑了上去,口口声声说那是她的孩子。从此以后,娘娘日日要奴婢找乳娘喂奶,还时常抱着那枕头,哼着歌,哄它入睡……”
“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那是我的六姐,那是我的六姐……!那是入宫时风光无限的楚贵妃!怎么、怎么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果然深宫无情,帝王绝情!而宫中人无不趋炎附势、落井下石!六姐再怎么样也是贵妃之躯,待遇理应不差,可景鸿宫原来那群吃里扒外的下人,定是觉得为景鸿宫当差没有前途,于是一个个树倒猢狲散,撒腿跑得倒是快!而内务府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定是打量着再者深宫之中,楚家人就算有心照拂也鞭长莫及,所以极尽苛刻,让六姐寒酸度日!
都是可恨至极!
我恨恨地捏紧拳头,好啊,现在有我楚洛婉在,看谁再敢欺凌到我六姐头上来,我定要让他受一辈子的折磨!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香儿。”我站在庭院中,气得浑身发抖。
香儿跪下:“小姐,您吩咐。”语气中也是万分愤慨。
“去告诉内务府的人,从今日起,往我永安宫送什么东西,就给景鸿宫送去一模一样的。若是让我知道在永安宫有什么东西是景鸿宫没有的,就让总管提头来见吧!”
晓笛哭着磕头:“多些婉妃娘娘!多些婉妃娘娘!”
“晓笛,你忠心耿耿,我定不会亏待你。”
晓笛长伏不起:“贵妃娘娘待奴婢如亲妹妹,对奴婢的父母也有恩,奴婢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娘娘的恩情。奴婢只愿娘娘一切安好,别无他求……”
我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会派些人来帮你,把这景鸿宫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儿来。至于姐姐那里,你就陪她把戏演下去吧……演到,她神智正常,或者,她死了为止。”
“是……”
我无法再折回去面对六姐,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景鸿宫。我扶着宫墙,一步一顿地往永安宫走,心中的悲痛如千斤之担,压得我踹不过气来。我抚着心口,突然弯腰一阵干呕,把香儿吓得魂都没了。
我推开她的搀扶,抬起头,看着高墙之上的蓝天,眼神决绝、阴狠。
什么尊卑,什么荣华,什么过去。深宫之中,除了权势,什么都是假的。要为晨轩尽力,要保护六姐,要保护自己,除了变狠、再狠,别无他法。
梦中月下 第六盏 去世
一回到永安宫,我就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上头,想与外头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在景鸿宫外,我那样信誓旦旦地发誓,要心狠地保护自己、保护在乎的人,可一旦回到相对安全的永安宫,我还是懦弱地、一门心思地想寻求别人的照顾。
我不想哭,可心依旧沉得发慌。闭上眼睛,眼前就尽是六姐让晓笛去给“乾儿”喂奶的情景。
……
“晓笛,你听,是不是乾儿哭了?”
“晓笛,你快去叫乳母,别耽搁了。”
“洛婉,你还没见过你的小外甥吧?”
……
小外甥……小外甥,呵。
姐姐啊,你可知道你的孩子并没有出世?
姐姐啊,他们怎会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姐姐啊,怪我吧。是我,是我来晚了……
好难受……好难受……心口堵着,眼泪也被堵着。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梦见自己趴在晨轩怀里大哭,他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这梦真好。就算有伤痛,但有他在,怎么都痛不到几点。
好景不长。
梦醒。
眼睛倏地睁开,我陷入梦醒后深深的失落里。
然而下一刻——
头顶上竟传来一声淡淡的、好听的——
“醒了?”
我猛地抬眼。
晨……轩?
“哥……?!”美梦竟然在最低落的时候变成了现实,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假思索地扑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顿时又哭又笑。
他温柔的捋着我披肩的长发,“这是怎么了?”
我吸一吸鼻子,抬头看着他,委委屈屈地说:“我方才去看六姐了。”
“陌灵?”晨轩轻叹一口,似是明白了我的难受从何而来,“她过得不好吗?”
我点点头:“不好。”
他思忖着应道:“如今皇帝不宠她了,自然有人要欺凌到她头上去。前些日子爹曾经托宫里人照顾陌灵,可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让她受委屈了。”
“可她岂止是过得不好,”我的鼻子再次酸起来,“六姐她……她有一些疯癫痴傻……”
晨轩皱眉:“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没有小产,而是顺利地生下了皇上的孩子。还把一个枕头当做婴儿,竟叫侍女找乳母给孩子喂奶……”
听后,连晨轩也难得沉默。
静谧许久,他开口,柔声道:“我会保护好你,还有陌灵。你们不会再受一点委屈,我保证。”
“嗯。”我心安地点头,收起眼泪,转而问:“你不是请同僚到仁德酒楼吃饭去了?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眼里有了几分狡黠:“我假装喝醉,他们就把我抬回了楚府。等人都走光后,我想着,不如溜进宫来看看你。”
“你是溜进来的?”我咋舌,“以前我师姐都说这不是件容易事,你……你怎么轻易就能做到?”
“原来在浅儿的心里,我竟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他咂咂嘴,解释说,“禁卫军的巡逻森严无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见上你一面的。”
我吐吐舌头,紧紧抱着他不肯放,“你对我最好啦。”
因为六姐的事阴霾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渐渐转圜。
我们双双歪倒在床榻上,由于在宫中不便“行事”,靠得最近时也只是拥吻。晨轩揉着我的后背,低头吻了我一会儿,时而浅尝辄止,时而深深探入,叫我好不喜欢。
然而在我仍意犹未尽时,他猛然抽身离去,坐直身子,冲着屋中厉声喝道:“谁?!”
我被惊了一惊,旋即也坐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怎么了?”
“有人。”他低声对我说,又面向房间中央,严厉道:“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
有人?晨轩的感觉必不会错。那么,我疑惑着,会是谁?
下一刻,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风色。
呃。
我见晨轩看着风色时眼神危险,便又扯了扯他的衣摆,低声说:“他……他不是外人啦,是师傅派人来保护我的。”
晨轩冷哼一声:“保护?那为何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
这我也不知。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风色:“我不是跟你说过,三哥在的时候你不要待在我房里吗?”
风色单膝跪下:“抱歉。但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所以属下才……”
“属下、属下,你又来了。”我依旧不满地嘟嘴瞪着他,“到底是什么事,那么着急?”
风色沉声道:“楚家老太太……快不行了。”
“什么?”
“什么?!”
我与晨轩异口同声。
“大约一炷香之前,”风色继续说,“楚老太太突然发病,去请了司先生来,已经无力回天。”
“奶奶……”我立马起身,“晨轩,我们得立马赶回去。”
却不想被晨轩拉住。我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晨轩双眸深邃似海:“若是别人问起你怎么这么快就得知此事,你该如何作答?”
我一愣,“就说我有自己的探子不行吗?”
“宫中只有皇上有权拥有暗人,其他人若如此做,可以视作图谋不轨,立即打入死牢。你明白吗?”
我顿时怔住。情急之下,我倒真是忘了宫中的规矩。只是晨轩怎么总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到这么多利害关系的事情。
他说的话对是对,可是……
我犹豫:“那我便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了……”
晨轩定定地看着我,不置可否:“也许吧。”
我没了主心骨,慌道:“那我……能做什么?”
“在这儿等着,”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