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若相离 作者:游小离-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香兰回屋拿了一件云缎披风披在锦离肩上:“姐姐,天已凉了,待会儿夏太医来了让他再给姐姐开些驱寒的方子。”
锦离回头冲香兰笑了笑,唇角因裂开泛起了点点血丝,她又马上紧闭双唇。顺喜原本站在宫门外候着夏无且,半晌没有等到,只看到他身边的内官李丁走了上来,道:“夏太医被赵公公传去了华阳宫替华妃娘娘请脉,还请锦离姑娘稍些等候。”顺喜不敢稍作耽搁,送走李丁后转身迈了宫门槛回去复命。
香兰见顺喜一个人进来,问他:“怎么你自个儿回来了,夏太医呢?”顺喜向锦离施了一礼,道:“姐姐,兰姐姐,李丁刚来传夏太医被传去了华阳宫。”
“华阳宫。”锦离秀眉微拢,道:“郑妃娘娘病情如何?”自从回宫后她就一直病着,将近小半月后身子才稍见起色,期间只有方宁前来探望,亦无人在她面前提起后宫云云。
顺喜道:“只听说这几日郑妃娘娘又添了痨疾,皇上这几日也常留宿华阳宫。”顺喜说完察觉不妥,又补充道:“素闻是九公主前去请了皇上,皇上才肯去的。”
锦离明白顺喜是怕自己难过,香兰见锦离澄亮的双眸渐渐暗了下去,瞪了顺喜一眼,顺喜立刻领会过来,便请了辞垂首退了下去。秋风意凉,香兰伸手替锦离捋顺被吹起的秀发,欲安慰,结果张了张嘴只喊了句:“姐姐。”
郑妃旧疾未愈又添新病,华阳宫内每个人脸上愁眉不展,嬴政一早儿传了夏无且来替郑妃请脉,蝴蝶伏在榻上守了整整一夜,嬴政心疼的让宫娥送她回自己宫里休息。他盯着榻上昏昏沉沉的人儿,冷冽的眸子旋即浮上一丝不忍。夏无且扎完针后起身走到嬴政面前躬身施礼道:“启禀皇上,臣已施针将娘娘的心脉打通,待臣开些方子煎好送娘娘服下。”
嬴政微微点头,夏无且垂首躬身转身退下,刚走几步又被嬴政叫住了,嬴政想了一会儿问了句:“她怎样了?”夏无且愣了一下,猜到问的是锦离后如实回答:“锦离姑娘病已痊愈,只是身子还虚着,需待好好调理。”听完隆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一扬手,道:“退下吧。
夏无且退出去后本想再去日月宫,心下一想,锦离的病现已痊愈,遂半路上又折回了太医院。刚离去,香兰便扶着锦离走了过来,按理说郑妃乃中宫之首,如今疾病缠身,后宫妃子理应前去探望,但因是痨疾,都怕将病气过给自己,所以都只遣了身边的宫人前去探望。
高高的宫墙下,秋风袭来,但见两旁的梧桐叶漱漱作响,香兰引着锦离前往华阳宫,刚上甬道看到赵德同几名内官打前面过来,赵德见锦离后暗吃一惊,伊人憔悴,鬓霜清减。锦离走上前对着赵德欠了欠身:“公公可是从华阳宫来?”
看着如剪影般的锦离,赵德欲上前扶她一把,但觉不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是啊,娘娘现仍旧昏迷着,皇上守在身边,遂命奴才们前去御书房将今日大臣们上奏的折子送到华阳宫。”
锦离道:“我和香兰正想去探望娘娘。”赵德脸上有些惊慌,道:“锦离姑娘,皇上有旨,姑娘身子不好,还请姑娘回宫歇着。”锦离心下一沉,顿时有万千小针扎在心口上,虽是蚀骨之痛,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有劳公公了,我这就回去。”
赵德见锦离脸上并未出现怒意,道了声:“那奴才们先退下了。”锦离微点头,他同身后的内官从锦离身边走过,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道:“姑娘莫要多想,皇上也是怕娘娘的病气过给姑娘。”
是怕把病气过给她吗?还是怕见她?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只怕是不愿意见她。
冷冽的凉风吹在脸上像把刀子割裂开每一寸皮肤,彻底将整个心穿个透心凉,锦离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香兰心疼的看着她,道:“姐姐,我们回去吧。”
“既然郑妃娘娘那去不成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可好,夏太医也说让我多走动走动。”不是说让她安心养病,那么听话就是了。香兰欲再阻拦,一想夏无且的确说过要她多走动走动的话,也就扶着锦离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宫宇重重,秋意萧瑟,主仆二人步子轻棉,只听得身后的披风发出阵阵窸窣声。香兰扶着锦离走了好一阵儿,冰冷的额角已被濡湿,香兰怕再走下去她的身子会吃不消,便扶着她去汀兰水榭小坐,锦离因走了一会儿有些口渴便吩咐香兰回去捧茶盏。
赵德的话依然回响在耳际,锦离站在长廊上极目望去,廊下碧绿的一泓瑶清湖水中还有层层叠叠的荷叶在风中相互打着卷,那还开着的零星荷花也仿佛知晓寿限将至,像个害羞的姑娘将头压的低低的,倒让看得人心中生了一丝凄凉。
锦离站的累了回到厅内休息,远处一声清脆的泠泠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锦离望去,但见一身着华丽的女子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三十八章:香生别院晚风微(五)
待锦离看清来人后,华丽女子已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近前来,暗红如意缎绣祥云朝服上织绣的百鸟朝凤尾一直迤逦到裙裾,横绾着十二支错金步摇,凉风过处,细密的赤金凤尾流苏随风摇动,泛起层层金色涟漪。
原本她的着装极不合规矩,只因曾宠逾后宫,遂嬴政将这件华服赏赐与她。锦离起身上前盈盈一拜:“奴婢叩见娘娘万福金安。”嫣贞儿并未着急让她起身,定定瞧了她一会儿,轻启朱唇:“本宫当是哪宫的婢女有如此闲情雅致,原来是锦离姑娘。”
锦离颔首恭谨道:“奴婢只是一时无聊,若是扰了娘娘清静,奴婢离开便是。”心知嫣贞儿不好惹,锦离请辞后起身欲退下,不料又被叫住了:“锦离姑娘怕是忘了上次的事,上次姑娘有皇上照拂,本宫自是忌惮几分,可眼下皇上正在华阳宫陪着郑妃,到底是夫妻情深,如今本宫还是本宫,而你依旧是个婢女。”
该来的始终躲不过,锦离眉目间依旧淡然若常,道:“若娘娘只是惦念着上次奴婢的失礼,奴婢自愿受罚便是,何必劳烦娘娘亲自动手,脏了娘娘的金手。”
几句话说的嫣贞儿脸色苍白,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你是说本宫乱用私刑?”锦离道:“奴婢绝无此意。”嫣贞儿忽而失笑,道:“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今儿罪你是逃脱不得。”她一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就上次落水之事一直怀恨在心,想着法子教训她,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嫣贞儿又命身后的两名内官上去抓着锦离,那内官不知浅重,很快锦离胳膊上被细纱磨出了两圈红痕,乍看像是拢在胳膊上的两串红珊瑚珠子。身下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半倚着他们。
秋风萧瑟,万物俱怠,嫣贞儿着的华服倒给这时节增添了一抹生气。望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锦离,她突然放声大笑:“本宫还以为你当真碰不得,看来也不过如此,可怜本宫的傻姐姐还一直将你视作宝。”锦离听完,亦不做声,嫣贞儿停止了笑声,伸手指了指前方的瑶清湖,道:“本宫也不难为你,若你自个儿跳下去,今后咱俩的账也算是两清了。”她又命内官将她放开。
内官松开后,锦离突然脚下失力,打了个趔趄,待她站稳后向嫣贞儿施了一礼,说了句“望娘娘说话算话”后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长廊走去,步子极轻,落足无声,却在锦离看来,短短的几步仿佛使尽了所有的气力。
廊下的碧波清水,水平如镜,偶尔秋风掠过,激起层层涟漪,仿佛一条碧绿的轻纱带子,池中的荷花恹恹的开着,丝毫不受来人的影响。锦离站在朱漆栏杆上,披风不知何时已经滑在了地上,露出的素纱裙裾在空中随风翩飞,远远望去,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随后悄无声息的向下飞去,霎时,水花四溅,惊得湖中游玩的鱼儿四下逃散。
冰冷的湖水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紧促的就像一条绿绸子将她密密裹簇,使她透不过气来,嫣贞儿的笑声,宫人的尖叫声,渐渐地消失在耳畔,她只觉此时竟使不上一点力气,湖水一个劲的往鼻口里灌进,窒息的感觉再次通入四肢百骸。
头顶上的光亮一点点消失,黑暗慢慢压上来,一波一波冰冷透底的湖水将她的心浸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然而在最后一刻,她的面容竟是安详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因为她看到了洛老爷,还有小包,她就要随他们去了,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意识停留之际,她看到了一团黑色的身影慢慢向她靠近,被四周包围的水也都听话的自动退至一边,身子一轻,像漂浮在水上,耳畔传来低沉且温和的声音:“离儿,莫怕,我在这儿。”
锦离努力的睁开眼睛,眸子迅速映上一张熟悉的俊容,翩然如玉,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不由得生了力道,唇角的笑意渐浓:“政,你来了。”声如蚊呐,随后意识尽失。
他的身子一怔,眉心微拢,俯下身道:“是我,蒙毅。”锦离像个婴孩蜷缩在蒙毅怀里,脸色惨白,近乎透明,鼻息微弱,蒙毅抱着她一点点向岸边游去。岸边两名内官早已候着等候,见蒙毅近岸后,忙从他怀里接过锦离,他手上一紧又慢慢松开,停至半空的手又被过来的两名内官握住拉至上岸。
嫣贞儿同身后的宫人早已跪倒在地,两名内官将锦离带至嬴政面前,他弯下腰小心的将锦离抱在怀里,身上的黑色缂金九龙袍被一点点濡湿,清俊的脸上旋即浮现出冷冽的寒气。嫣贞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着“皇上饶命”,嬴政低下头看着怀里昏厥的锦离,冷冷的甩出一句话:“朕暂且不处置你,若她有个闪失,朕定要你全家跟着陪葬。”
嫣贞儿心下一凉,瘫坐在地上,嬴政又命赵德传了夏无且。蒙毅欲跟上去,又被赵德拦下来,道:“将军请留步,将军衣衫湿成这样只怕是御前失礼,奴才这就派人侍候将军换衣。”蒙毅斜了赵德一眼,道:“多谢公公提醒,公公还是速传夏太医,蒙毅回去了。”
赵德向蒙毅又行了一礼后前往太医院的方向,蒙毅怔怔的立在原地望着嬴政抱着锦离在众人的簇拥下渐渐远去,晶莹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一点点碎裂开。
☆、三十九章:疏帘底事太关情(一)
锦离这一病又是小半月,连着发烧了几天,总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偶尔醒来总是惊悚呓语,嬴政下朝后便一直守在她身边,夏无且更是尽心尽力的诊治。
嫣贞儿本是过来向嬴政讨饶,看着病情反复的锦离后他一怒之下让她跪在殿外,一天一夜过后终忍不住差点昏厥过去,眼看着要闹出人命来,胡姬率后宫几位妃子一齐跪在殿外替嫣贞儿求情。看着事情越闹越大,赵德也慌了神连忙向嬴政禀报此事,嬴政素闻胡姬与嫣贞儿交好,替她求情也是人之常情,狭长的眸子瞥见御榻上依旧昏睡的锦离,强忍住心中的那团怒火,道:“让她们都回去,至于嫣妃,传令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延庆宫一步。”
赵德领旨后带着几名内官走出殿门执行命令,嫣贞儿平素爱把情绪带到脸上,听完口谕后,精致的面容上倏忽惊慌失色,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落下来,砸在青石方砖上仿佛一颗颗璧白无瑕的珍珠。她道:“原想皇上至少还会顾及些情分,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一名小小的婢女……”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