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请留步-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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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的门被拉开,张羽姝微红了眼睛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姐夫……”
商流景对她一点头,与她错身而过,走了进去。
林晚镜半倚半躺在那看起来格外舒适精致的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听见他的脚步声,她睁了眼缓缓望过来,对他微微笑着。依旧是那样点尘不惊,清风拂面的笑容。
商流景心中一阵痉挛,那双夜色般漆黑的眼睛,就这样盲了。从此以后,这个缤纷的世界再也入不了她的眼睛。
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总是冰凉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亲吻。
“大哥,我很好。”她看不见,却准确的摸索到他微皱的眉头,轻轻抚平,“我的世界本就是一片黑暗,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在黑夜里奔走。上天是公平的,它收回了我的视力却将你送到我身边。”
商流景心中越发的痛,出口的话掩不住的凄凉,“晚镜,是我自私……”
恶作剧般顺手捏戳戳他的鼻子,晚镜摇摇头,对他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哥,你对我这个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是像太阳一样的存在,是你让我觉得温暖,让我非常非常的想要活下去。”
晚镜的笑容让商流景不能自已的湿了眼眶,捉住她肆意妄为的小爪子,放在手心里焐暖。就这样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却自有一份温馨的气息在两人身边萦绕开来。
过了好一会,他轻轻抚摸着晚境柔顺的长发,低声说,“苍术说你有了身孕。”
“他们都说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她想了想用了个委婉些的词,嘴角掀起一丝苦涩的笑纹,“可是,我忍不住幻想,也许我能撑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
“努力活着,我相信你。”他慢慢的说了八个字。
笑容里的苦涩化去,只因这最朴实的八个字。摸索到他的脖子,搂住,将自己挪进他的怀中,她小小声的凑到他耳边道,“我们的孩子交给羽姝抚养好不好?”
“好。”他轻轻的笑着,眼中温柔流淌,“是男孩自然最好,若是女孩的话……”
“是啊,若是男孩最好。可是,即使是女孩,”她仰头浅笑,“红颜薄命总比从未来这人世走一遭的好。我们的女儿,应该有自己选择生死的权利。”
覆上她尚且看不出一点迹象的平坦小腹,他宠溺的任由她腻在自己怀中,“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大哥,”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啄,“我想吃你做的绿豆糕。”
“那你再躺会儿,我去借狗皇帝的御膳房用用。”两人相视而笑。
商流景扶她躺好,出门前还仔细的帮她掖好被子。
手背盖上眼睛,嘴角努力往上弯起,什么都瞧不见的眼里泪如泉涌,却尽数被遮盖在指缝间。终究还是伤心的,死而复生却还是难逃一死的感觉,比立刻死掉还让人难受,每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对死亡的恐惧就增加一份,对这个世界就多一分不舍……商、孩子、哥哥、羽姝,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有了这么多依恋,这么多割舍不下的亲人。
应了她要求去做绿豆糕的商流景推门而出,却见张羽篷正等在门外,见他出来,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道,“该换药了。”
“真麻烦,小伤而已。”商流景满不在乎的伸出手去,随着纱布解开,一道穿透整个手掌的恐怖伤口呈现出来——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小伤。
何夫人最终没有杀死林晚镜,那一剑贯穿了商流景的手,停在离晚镜的心脏仅三分远处。而后,她怆然一笑,松了手,就这样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后来,听说她将年幼的儿子托付给了石解,而后便毅然决然,一声不吭的出家了。
这其中的复杂,自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看穿了商流景的担心,张羽蓬拍拍他的肩,说,“别担心,羽镜不会有事的。”那样肯定的语气,并不像是安慰。商流景敏锐的感到一丝异样,试探的问,“你肯定?”
“我虽不敢说卦卦灵验,但十卦九准总是有的,事关自己妹妹,我当然肯定。”张羽蓬低着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目光落在他背上那个小小的包袱上,“你这是准备要走?”
“嗯。”
“怎么这么急?”
“身为出家人,却俗根未了,插手人间俗事。”张羽蓬笑了笑,“我赶着回去领罚。”
怪异的感觉更甚,商流景偏头指指屋里,“不和晚镜打个招呼再走?”
张羽蓬单手灵活的帮他换药,重新包扎,闻言一笑,浮云浅淡,淡泊不惊,“只是被罚十年禁闭,何必说得像生离死别?”
这句话听着商流景耳中,简直就是在肯定他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沉默了许久,他舔舔干涩的嘴唇,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青年道士的手微微一僵,低着头,淡淡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走了。”
他说走便走,天青色的道袍随风轻扬,一只空落落的衣袖垂在身侧,竟越发衬出他飘逸出尘的气质。
出神的看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商流景缓缓闭上眼,疲惫不堪的倚在身后的墙壁上,憔悴的脸上似哭又似笑。真的只是禁闭十年吗?十年,你骗得了她十年,十年之后呢……可是,除了说“谢谢”他什么也做不了,要他眼睁睁看着晚境死去,他宁愿以命换命。只是,晚境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走出很远很远之后,张羽蓬慢慢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过,凝目远眺,四周皆是山清水秀,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扶着一株象征长寿的银杏树盘腿坐下,他抽出发簪,盘的平整高耸的道士髻披散下来。低头看见那些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尾端已渐渐染上了白色,看透红尘俗世的眼眸缓缓一眨,慢慢笑了起来,很欣慰很满足的笑。
何夫人之事,是他枉顾修道之人的原则,强行插手,已是违背了修道之人的原则,应以十年苦修来偿。可是,他所做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呢。
巫族人那些奇怪的特质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奇,只不过是高深一些的蛊术罢了,而他自小天赋异禀对母亲会的这些东西极感兴趣。长生蛊这种最低级的蛊术对他来说,实施起来完全是小菜一碟。
长生蛊能够延长濒死之人的寿命,不过愿意施展的人从古至今寥寥无几,因为那延长出来的寿命是要用施蛊者剩余的寿命来换的。天道如此,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看来,长生蛊应该叫换寿蛊更合适吧。
惬意的闭上眼,他想起书上那一行小小的注释——当头发开始变白的时候,施蛊者就只剩下七天可活。
还剩下七天啊,他倚着身后的树,忽然不想赶回观里了,此处山清水秀,倒也是个不错的埋骨之所呢。
天空一碧如洗,山间清风徐来,素衣独臂的道士闭目微笑,小镜,羽姝,你们都会幸福的……哥哥会在天上保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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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就完结了,我对不起哥哥,555555555555
☆、【五十八】尾声
八年后。
扬州城。
恰逢烟花三月,惠风和煦,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纷杂的叫骂声,随即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挥舞着牛角尖刀冲向人群中。
一时间,尖叫之声不绝于耳,百姓四散奔逃,满街鸡飞蛋打,各式物品滚了遍地。
眼见身后追捕的官兵逼近,此人顺手抓过一名路人挡在身前。
顾忌他手中人质的安全,官兵们顿时投鼠忌器,脚步慢了下来。
“朱老三,你已经逃不掉了,不要再做无用的抵抗。”一名看起来品阶不低的捕快,踏前一步,对他喊话。
眼见威胁得逞,此男大为得意,挑衅般的扬了扬手中的尖刀,恶狠狠道,“谁敢在上前一步,老子立刻宰了这娘们!”
“娘——”伴着一声孩子的惊呼,一名白衣男子拎着个八九岁模样的男孩,挤了过来。看来是人质的家属,众官兵无声的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听见自己家人的声音,被凶徒勒着脖子的女子抬起苍白的脸,眨了眨黑黑的眼睛,弱弱的叫了声,“救命。”
白衣男子低头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了一眼,神情复杂。
“这位……大哥,请您千万不要冲动。”
“大叔,您放了我娘吧,你抓着她更加逃不出去的啊。”
两人极力安抚眼前这位穷凶极恶的男人,无奈此人属于有些心理变态,属于越是看见别人痛苦就越开心的那种。
“你们全部退后!”冰冷且带着些血腥气的刀架上怀中女子纤细的脖子,明显感到怀中的身体一抖。于是,他越发嚣张,见众人迟疑,便毫不犹豫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眼见那女子白嫩的脖子上便要给拉开一道刀口,场景去忽然来了个大逆转。
所有人全部呆住,最后一个傻掉的是这位叫朱老三的倒霉凶徒。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朱老三这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忽然就这么生生飞了出去。当然直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他也没弄清楚状况。
被挟持的女子站在原地,轻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小女怕怕的模样道,“哎呀呀,吓死我了。”
白衣男子再次与儿子交换一下复杂的眼神,看看那个被摔的气晕八素犹自躺在地上哼哼的倒霉劫持者,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这一摔估计够他在牢里躺半个月的。天知道,他们当时极力安抚那家伙可是为了他好,只可惜人家不领情。
他叹了口气,走向自己的妻子,宠溺的揽住她的腰,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女子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温顺的点点头。
等那位捕头指挥属下将朱老三捆起来后,想起找这位不普通的夫妻道谢时,他们已经走得远了。
“晚镜,”走出一段路后,他无奈的笑笑,“你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挂在我身上?”
“我看不见啊。”她回答的理所当然,然后瞪大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做泫然欲泣状,“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他又是无奈一笑,语气里却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可是,我怕儿子会笑你。”
“沉香,你会笑娘吗?”女子偏头,她虽看不见却是无比准确的勾住了自家儿子的脑袋。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以林晚镜的身体状况,没有人相信她真能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最终一日日的撑了下去,虽然一直都是那副虚弱得随时会死的模样,可她终究没有死去。然后,她真的生下了一个男孩,而就是这个遗传了商流景特殊体质的孩子带走了她身体里残余的毒素。
孩子出生后,林晚镜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重新学着站起来,重新学着走路,一切都慢慢恢复到正常,唯有那双眼睛,再也不可能复明。不过,这已是她根本不敢奢求的好结局,还活着还有商流景陪在身边,这就够了。
沉香出生后,晚镜曾问他,张羽蓬去哪里了,他用那个闭关十年的话搪塞她,而她沉默半晌,缓缓点点头,从此没有再问过。
后来,她说要给孩子取名“沉香”——“沉香救母”的沉香,笑称自己能活下来都是儿子的功劳。商流景当然不会有异议,虽然真正的原因他心知肚明,但……就让晚镜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好。
离开京城之后,他们回到晚镜出生的地方。商流景原本一直以为晚镜是不知道张羽蓬做了什么的,可是,偶尔听见她一两句细碎的呓语,却又好似早已知道。每次,商流景只是替她掖好被角,只当自己什么也不曾听见。
有些事情,心里其实早已知道,但绝不能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便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了。
没听到儿子的回答,林晚镜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沉香,你会取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