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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少侠,请留步-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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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镜第一次提起她的“师父”!
当然,她自然是有师父的,就像每个人都有父母一样,江湖中人谁会没有师父?不过,因为是林晚镜的师父,此人顿时就神秘起来。所谓名师出高徒,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神秘加上高深,由不得人不好奇。
一声惊雷平地响起,天瞬间黑了下来,下一秒,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间,林晚镜很认真的道:“我早晨看见了蚂蚁搬家。”
商流景点点头,同样认真道:“对,你还说‘要变天了’。”
“然后,你还决定带我来这里!”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是提出下棋做赌注的不是我,本来不可能下这么久的。”回答的人很无辜,“这样也好,反正你要说故事,不如你长话短说,说不定等你说完雨就停了。”
林晚镜明显的哽了哽,然后用一种更加无辜的声音道:“可是……我饿了。”
“这个好办。”商流景抽出本应该用来放棋子的抽屉,取出一包绿豆糕麻利的解开包装递过去。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包长得似乎不太好看的绿豆糕,指端传来的坚硬感让她的眼角微微的抽搐:“这个,是什么时候的?”
“大概,可能,好像是五天前的吧。虽然没坏,不过好像不能吃了啊。”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得出结论。
“我饿了,我不想讲故事!”林晚镜小小的任性,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只不过这些年忘记了怎么撒娇,怎么任性,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十九岁的女孩。
“不、行!”商流景伸手拍了下她的头,“讲故事是我赢来的彩头,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履行赌约!”
“我可以耍赖!”她瞪着桌上的绿豆糕,觉得更加的饿了。
商流景闻言噎住,难怪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略一思索,他一转身以晚镜不及阻拦的速度冲进了雨幕中。林晚镜呆呆的看着那袭白衣瞬间消失在雨幕的竹林中,无比震撼:他不会真的去取吃食了吧?低低的叹了口气——商流景这人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又笨的可以!
百无聊赖的把棋盘上的白子剔去,黑子摆成一张傻傻的笑脸,然后沏上两杯热茶。刚刚做完这些,商流景已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他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一身白衣居然依旧干净整洁,全然没有林晚镜想象中的狼狈。他人虽在雨中,但雨点没有一滴能打在他身上,在离他衣服半寸之处就被蒸发成水雾散去,因此他看来就如笼罩在烟雾轻风中一般。
林晚镜倒吸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世上能将白衣穿的这般与众不同的只有商流景一人了!对于将一等的内力用来把落在身上的灰尘泥土雨水一一弹开,这种高难度且极尽无聊的事情,除了商流景恐怕也无人会做。
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林晚镜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虽然他丝毫没有淋湿,可那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的冲进雨幕中的背影还是深深震撼了她的心。从未想过,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会因为她的任性胡闹而奋不顾身。
“我师父是康王妃,她姓邢。”过了一会,她捧起茶杯,轻声道。
大约是有了之前各种各样的震惊做缓冲,这次商流景的反应相当平静。只是安静的听着,这从来就不是故事,而是林晚镜的过去。
“师父真的可以称得上千古奇女子,可惜这辈子就毁在了情之一字上。靖康之役,她被俘北上,虽然师父对那段经历闭口不提,想必太过不堪回首。可是不管怎样,师父最终得到了金主的信任,命她组织了为金国王室效力的杀手组织。她恨了赵构十几年,却忘了如果无爱哪来的恨,可惜她到死才看透。”
她看着桌上的棋子,声音苍凉,“师父临终前嘱我帮赵构守住江山,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不能不答应。虽然是她将我变成了杀手,但如果没有她,我早已成路边枯骨。当杀手总比当死尸好,对不对?所以,我真的一点也不恨师父,我感激她。”
“你帮那个昏君,我帮你!”隔着冰凉的石桌握住她的手。
林晚镜静静的看着亭外的雨幕,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却不压抑,商流景看着她美好的侧脸,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等到心中所希望的回答。
收回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眼角漾起点点波光。用另一只手端起茶杯浅浅抿一口,她轻轻的笑道:“好在师父只说要我帮赵构,帮完他这一次,我们就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料到和亲耳听到却又是两回事了。他倔强的小镜儿终于肯放弃她那固执的坚持,一点点的变得信任他、依靠他、在乎他!
“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笑着摇摇头,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轻轻摩挲,“倒是你,打算什么走?若我猜的不错。你的计划应该快到收网的时候了吧?”
“大哥果然是大哥!”她笑,“是快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敢说什么肯定话,以不变应万变吧。”话未说完忽然握杯的手一抖,她瞬间变了脸色,颤声问,“今天……几号?”
“十三啊,怎么了?”被她的模样吓到,却又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今天是十三?!”惨白着一张脸,杯子砰然落地,精致的瓷器顷刻间支离破碎。悦耳动听的破碎声,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东西破碎的时刻就越动听,譬如梦碎……
慌张的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晚镜,你怎么了,你别吓大哥!”
“我竟忘了今天是十三。”浮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垂下眼,低低道:“对不起,大哥,吓着你了。”
“说什么呢!”用呵斥掩饰着自己的手足无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后不过片刻,却已判若两人,让他如何不害怕!抱着晚镜,明显感到她的颤抖,冷汗如瀑几乎*衣服。震撼、悲恸、不知所措!
这是他的小镜儿啊?那个手臂上中了深可见骨的伤还能谈笑自若浑若无事的小镜儿啊!该有多痛多苦才能将她折磨成这副濒死的模样!心被狠狠的揪住,呼吸变得艰难,不敢去想这是怎样的痛苦,仅仅是看着也让他无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非人的痛楚让她说不出话,失去血色的唇一张一翕,让商流景想起失去水的鱼儿,艰难的汲取着微弱的空气,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手脚一阵冰凉,胸口空空的让人心悸,什么冷静什么从容统统忘记。现在的他不再是火云寨的大当家,不再是万千义军心中的大英雄,除去那些光辉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心爱女子的普通人。
亭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空寂、凄凉,一声一声敲击着耳膜,内心一片荒芜。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饱受折磨,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好无助。
林晚镜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他怀中,十指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袖,不住的颤抖,却死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发出一声呻吟。一颗颗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在商流景的衣服上,冰冷、灼热,渗进他的心脏。无力的跪在地上,徒劳的抱紧怀中之人,骗自己说这样晚镜会好受点。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漫长的折磨——两个人的折磨。攀附着依偎着抱紧对方,那样的不顾一切,好像溺水的人拼死抱着一棵浮木;又是那样的悲痛绝望,仿佛干涸的鱼塘中仅剩的两条鱼,相濡以沫,只有彼此。
天渐渐黑下去,又渐渐亮起来。那雨一直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为他们感到悲伤。
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林晚镜陷入强烈的震撼,不过一夜,她那个永远都是神采飞扬大哥惨白憔悴,竟似苍老了十年。泪无声涌出,“大哥,对不起。”
“说谢谢。”他眨了眨眼睛,熠熠神采重新回到瞳仁中,“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实在想说,就说谢谢。”
“谢谢……”晚镜破涕为笑,和他十指相扣,轻声道,“大哥,我不会死的,因为,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的理由。”
环抱住她,蹭蹭她白皙的脖子,暧昧而依恋。他的话轻轻吹进她小小的耳蜗,“我知道。你会为了我活下来,会陪我一辈子,这是你答应我的。可是,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的誓言。”放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他说,“你要是死了,我和你一起死;你要我陪你,我就陪你一辈子。”
“不会死的,我不会,你也不可以。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活下来的,不是吗?”一阵沉默后,她站起身来,冲他展颜一笑,那样的灿烂,就好像她真的永远都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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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去胡吃海喝去鸟,还好赶上今天更了……


☆、【三十】沧海一粟寄蜉蝣

世人皆知,世上有种可怜小虫叫做蜉蝣,它们只得短短一日的寿命。在这一日中,它们出生,成长,求偶,繁衍,最终在黄昏的余晖中死去。然而世人所不知道是在成为成虫,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蜉蝣之前,它们会在水中以卵的形式生存三年。三年的积蓄只为成全那一日的绚烂,然而义无反顾!隐忍而孤勇的虫豸!
忽然发现,林晚镜其实很像蜉蝣——同样的隐忍和孤勇。
在未遇见她前,商流景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人能够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施的计划隐忍六年之久。不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执着,居然真的被她等到了这一天,一个策划了这么的计划几乎考虑进了所有的变数和应对措施,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听完她娓娓道来,商流景心中暗暗庆幸,还好他们不是敌人——这样的人为友挚友,为敌死敌。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心痛不可抑制:十三岁的岳婉在他一转身间就长成了十九岁的林晚镜,虽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悔恨却无法湮灭。不是说现在的林晚镜不好,只是这样的改变太触目惊心,她年轻的心上伤痕累累,一道压着一道,让他不忍卒看。
林晚镜倚在桌边,微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想必要恢复尚需要一段时间。以她的骄傲应该是绝对不想被人见到她如今这个模样的,可是他们二人一夜未归,清晨还见不到他们,只怕会在寨子引出不小的*。
宋云衣自然知道他们在此,可是她绝对不会说,而在他的刻意隐瞒下,其他人则根本不知道此处的存在。
略一思索,猛地抱起林晚镜,白色的身影转瞬间融入晨曦的薄雾。林晚镜一惊,随即冷静下来,窝在他怀里看他险险的避开几个早起的帮众迅速而小心的自开着的窗户跳进她的屋中。
刚扶她躺下,忽然“扑扑”一阵乱想,一团白色的东西撞进窗来。二人俱是一惊,定神一看才发现那团白色的事物不过是只鸽子,顿时忍俊不禁。商流景伸手抓起它,奇道:“你的信鸽?”
“是宋云衣的。”她解下鸽子脚上的竹筒,取出里面的密信笑道,“我只是做了点手脚。”洁白的信笺展开来,“月口员日寺言单户方草化十八。”莫名其妙的几个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商流景骂道,却见林晚镜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微笑闲闲的倚在床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笑道:“我的小镜儿果然聪明,这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她摇摇头,商流景会意,扶她到书桌后坐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林晚镜暖暖微笑,其实她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多么虚弱,不过被商流景小心照顾的感觉很好,好的让她不愿说破。握着笔看他仔细的检查所有的门窗是否都关好,淡淡的阳光透过窗纸笼在他身上,这一刻蓦然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在看什么?”他走到桌边,无比自然的握住她冰凉的左手。
“自然是在看我英俊潇洒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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