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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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丝心里也恨着呢,暗道瞧你妹的热闹。原本我不去参加你们的宴会,就是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倒自己跑了过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心里着恼,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这热闹有什么好瞧的?如今天近晌午,妹妹还不准备姑娘们的饭菜吗?倒让人家说我们侯府怠慢贵客。”
话音未落,就听几个女孩子都笑道:“不急不急,吃饭而已,有什么可着急的。倒是这织机,今儿定要好好瞧瞧。”
她们这一句话不打紧。那些世家公子也瞬间找到了理由,一个个点头如捣蒜道:“没错没错,俗语说,衣食住行。咱们身上穿的虽都是锦缎,却还从未看见过织机,如今好容易瞧到了,自然要看个够本。”
阮云丝又好气又好笑,转向苏名溪道:“难怪我大吴国国泰民安盛世繁华。原来权贵们的子弟都是这样关心民生。只是既然大家都如此好学,其实织机也不是什么难以看到的东西。小公爷该建议建议朝廷,定期组织公子们去学习一下才是。例如我就知道,贵云织染厂和流锦织染厂都在京郊,便是在京城里,好像也有荷香的一个厂子。是了,若说衣服,倒还其次,难道不闻民以食为天?这食物才是最重要的,论起来,还是下田种地才是第一要学的。”
阮思齐定力太差,当即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见妹妹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他连忙大声咳嗽了几下。这里苏名溪心中也暗自好笑,暗道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阮姑娘的性情当真是一点都不变,这暗讽极好极妙。因也便顺着她的话头道:“姑娘说的极是,连我也不知道大家原来如此心系民生,改日我便向皇上建议,看看明年春天,也带着他们寻一块田,开垦出来先种点东西试试。”
一句话让几位公子哥儿的脸都变成绿色的了。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关心民生,啊不对,与其说是关心民生,不如说是老头儿爱玩,苏名溪这一本如果真的奏上去,只怕老头儿就立刻拍案准了,甚至还可能亲自参与进去,那可是皇帝,累了自然就可以休息,但这样一来,那块田可就成了御田,种不好要挨罚的啊。
于是就有几个人杀鸡抹脖子似的向苏名溪使眼色,苏名溪一概假装当做没看见,就在这时,便听一个声音道:“若是要开垦荒田种地,我后院就有好多,姐姐原本说让家丁们帮我开垦,如今既然几位哥哥都有心要大展身手,不如就来我这里啊。”
却是阮思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就连阮云丝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插上了话儿。明明来了枕香阁不久,这小子就下楼不知去看什么植物了。
苏名溪看了眼阮思举,阮思齐连忙道:“诸位,这是舍弟,咳咳,他每日里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和泥巴。那个……呵呵,刚刚他说的话大家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他这样一说,才让那些世家公子们松了口气,一个个拿袖子抹汗,心想我们容易吗?就为了看美人一眼,险些让这位阮姑娘给抓了壮丁。咦?这女人言语如此犀利,该不会她就是那个逃婚的阮三姑娘吧?
后知后觉的公子们这时候顾不上看钟秀了,都一齐把目光转向了阮云丝,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然后又都齐刷刷去看苏名溪的反应,却见他神色如常,这些男人不由得在心中暗竖大拇指,想着还是人家小公爷,瞧瞧这定力,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儿,芳草领着两个小厮回来了,一进院子,便嚷道:“姑娘,小厮们也不知去哪里了,大爷还说都在前院,结果我就找来了两个……”
不等说完,小丫鬟蓦然看到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不由吓得一个激灵,心想妈呀,怎么回事?宴会地点改到我们枕香阁了吗?这……这没道理啊,再说,就算改到了枕香阁,那……那也该这些千金们过来,怎么……怎么连男人们也来了。
正想着,就听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咦?姑娘这是要找人帮忙抬东西吗?还等什么小厮啊?咱们这里许多人手难道是白吃饭的?”声音中的谄媚讨好之意,生生就让芳草身上起了好多的鸡皮疙瘩。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人喊道:“没错没错,不就是一架织机吗?咱们也抬得动,来来来……”
所以说美人是红颜祸水,这话某种程度上也没错。要说起来,这些世家公子的身份何等高贵?这里面还有一位小王爷呢,可是这时候儿,他们丝毫不顾自己的矜持和尊贵,都争着要去抬织机,只盼着钟秀能正眼看他们一眼。
“哎,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不等阮云丝说话,钟秀和碧秋先急了。
她们亲自跟着阮云丝去苏州,抬回了这架民间难得一见的织机,如今又用这架织机织出了最高档的锦缎,自然是知道这织机价值的,而且,就算不论价值,朝夕相处之下,看着那一寸寸锦绣从这织机中被吐出来,在感情上,也早就把这织机当成了她们最亲密的好伙伴。
现如今,这些公子哥儿忽然间就像吃了春药似的,一股脑儿就要上前抬织机,那是些什么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自己的衣服还不知道能不能自己穿呢,现在来抬织机?开什么玩笑?
于是钟秀和碧秋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害怕了,甚至她们也没有阮云丝那份儿定力,“嗖”一下就冲了出来,跳着脚大叫阻止那些公子哥儿,钟秀的小脸儿都气红了,担忧和愤怒让她忘记了害怕,她就那么伸着双手往织机前一站,愤怒叫道:“住手,都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这……这不是要帮忙吗?”
美人儿就在前面拦着,公子哥儿们哪肯唐突佳人,一个个又连忙站住了,重新摆出人模狗样的斯文风度,最开始喊得那个便讪笑着道:“咱们……咱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着帮姑娘的忙。”
“你们会帮忙吗?一个个锦衣玉食的,这织机很金贵,拿钱也买不到呢,磕了碰了你们负责?”
钟秀见这些公子一个个就像正摇尾巴的小狗似的,胆子不由大了起来,她从跟着阮云丝后,性子也不似从前在家时那般温柔软弱,对于亲人固然是温和乖巧,但对于看不上的人,却一向都是不假辞色。
几个公子哥儿脸上都下不来,心想不就是一架织机吗?有什么?还拿钱也买不到?难道这是江宁织造里压箱底的宝贝?就算是压箱底的宝贝,我也能弄一架来。
正要显摆显摆自己的能量和威风,就听钟秀已经开始点名,看着苏名溪身旁的扫书道:“扫书哥哥,还是你过来帮忙吧,再加上那两个小厮,人手应该够用。”
扫书哥哥?
几位公子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忽然就见苏名溪身旁的一个小厮点头答应了一声,又转身道:“名砚,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四个人,一个人一只角,稳当,不至于把这织机碰坏了。”
“好。”名砚答应了一声,和扫书一起走出去,与另两个小厮一起,抬起那织机走进了枕香阁。
第二百二十二章:七姑娘的郁闷
这一切虽然说来话长,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可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阮云丝皱着眉头,下意识的看了苏名溪一眼,却见他也是轻蹙眉头,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的目光,他也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但是个中的担忧彼此却都是心中了然。而阮思齐这时候也在头痛,却无意中又瞥见了苏名溪和阮云丝的目光,这小侯爷就觉着心中更加烦躁起来,暗道冤孽,一个个都是冤孽啊。
织机已经进了枕香阁,阮云丝见那几位公子还抻着脖子向里边张望,一边就要迈步进去,于是连忙淡淡道:“几位公子,此处乃是我的绣房,向来不请外男进入,还请自重。”
几位公子心里痒痒啊,哪里肯这么放弃,但是见阮云丝目光中已经染上怒意了,心中也知道这一次自己等人实在唐突,因只好都讪讪退下来,也不说什么,只是求救似地望着阮思齐。
阮思齐耸耸肩,心想别看我,我也爱莫能助。因忙笑道:“是啊是啊,大家伙儿的热心三妹妹心领了,眼看就是晌午,想必宴席已经齐备,咱们该入席了,嘿嘿……嘿嘿嘿……”
几位公子哀怨地瞪着这个“没用”的朋友,心有不甘的退了出去,刚离开枕香阁,那位小王爷李观鱼便忍不住埋怨道:“阮兄,你怎么能这么不够意思呢?怎么说你如今也是这侯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吧?就连给兄弟们行个方便都不成?”
阮思齐苦笑道:“你们还来怪我?你们哪里知道我如今的难处?我这三妹妹在家掌管着后宅,连我也要听她调度呢。”
“不会吧”
梁广震惊地道:“还有这种事情?这……哪有这样道理?阮兄,难道你就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不任由发展下去怎么办?”阮思齐叹气道:“我们侯府之前遭的事情,你们虽然不提,我却知道,你们心里必定是清楚地。我这妹妹之前的事情,大家也清楚。老实说,我妹妹一个女人,在外面漂泊创业多不容易?我和爹爹之前还想着抓她回来给小公爷一个交代。这种时候。她就算不出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她偏偏出头了,而且不单出头,更是竭尽所能。如今侯府里用的每一文钱,都是我这妹妹的血汗钱,而且爹爹那里,也是她巨细无遗的照顾着,我在外面忙碌,家里面就全靠她撑起来,我……我有这样的妹妹。难道你们敢说不是我的荣幸?不是我吹牛,你们当中,哪一位妹妹能像我妹妹这样能干?”
众人看着苏名溪,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阴沉不悦的表情,而且看刚刚钟秀叫扫书的热络,分明是之前就和对方认识的,因此一个个胆子也就大起来,纷纷道:“阮兄说的也没错。你三妹妹能在侯府将倾时出面,一力承担起这份重责大任,算得上是一个义女子了。”
那李观鱼却咕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女人便该在府中针织女红,操持井臼,在外面是男人们的事情,她如今一个女儿家,在外面抛头露面,终究不妥。”
阮思齐哼了一声道:“男人又不是万能的,就如我们家这种情况,若是摊在哥几个身上,你们又有什么办法?不是我说,咱们几个算是公侯世家的子弟。可咱们有什么本事?一旦像我们侯府这样,除了向朋友求助之外,你我还能担负起什么?即便会行军打仗,皇上肯派你我上战场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苏名溪始终淡然自若一言不发,阮思齐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这妹妹是什么样的烈性子,恐怕也只有小公爷是最清楚的了,不但清楚,而且是深受其苦啊,唉!
正想着,忽然就见李观鱼凑过来,咳了一声道:“咳咳,阮兄,那个……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令妹身边那位姑娘,端的是绝色佳人,令人一见便不由心生爱慕,但不知她如今芳龄几何?可还是待字闺中?”
阮思齐和苏名溪的心中同时一跳,暗道来了来了,就说嘛,这些人看见了钟秀,还能不打她的主意?
如果可能,阮思齐的确也愿意用钟秀和李观鱼联姻,怎么说对方身后也是郡王府,如果能够交好,他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但他深知阮云丝的性格,更知道钟秀在阮云丝心中的地位,因只好苦笑道:“小王爷不必在我这里套话了,那女孩儿是我妹妹的人,所有情况我一概不知。”
“哦……呵呵,没……没什么,就……就是随便问问。”
李观鱼尴尬地笑了两声,一边看了看身旁几个满脸沉思的公子哥儿,暗道不好,我这个笨蛋,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