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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穿]远望当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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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泰戈尔
那天的谈话进行得非常愉快
中国有一句古话,“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的人,你遇到他,会觉得生命是充实的,就像装满了酒的酒杯
我们两人一直说了有两个多小时,到后来,站得膝盖发疼,腰肢酸痛,于是抱膝坐在船里,继续相视微笑
他也在我旁边的舟里坐下来,虽然姿态放松,他从未越过我们船舷之间的界限。
“所以你说为什么要争来斗去,有人求的是富贵荣华,有人为的是爱恨情仇,还有的为了父母家族,甚或是有青云之志的……我又图什么呢?”
说完我才一惊
很多话,都不该说,不能说,无论对象是谁。
日日提防夜夜惊心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他抬眼看我,眼睛的线条如同水墨画成,流畅到惊心动魄。我收敛了笑容,消失了兴致,他并未灰心失望,神态总是那么包容:“能告诉我你的愿望吗?”。
“不过国泰民安罢了——”看着他郑重认真的姿态,我的官样文章忽然说不下去,转口而笑,“阁下没听过一首词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他接口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他软玉一般的面容上流露出沉思之色,仿佛沉吟于诗中喻意,良久回不过神来。
我取笑他:“你怎么对女儿家的诗词这么熟悉?”。
他没有笑
仿佛犹豫良久,他低声问我:“阿莼,你对圣上有思慕之意吗?”。
这话着实唐突了
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难以自抑地流露出失落之色,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的笑容有些狡黠的意味,最开始我见者他的时候,他当真如同九天之上降落的神祗,现在则越来越像一个凡人了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爱新觉罗弘晖。”
震惊无法形容我的感受
“这怎么可能……”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宛如临凡的神祗,青春美貌,弘历看上去都比他更年长
正当此时,岸上传来了宫女们的呼叫声,她们在喊:“宣妃娘娘、宣主子——”
我听出是我宫内大宫女的声音,拨开莲叶打算回答。
弘晖却突然拦住了我。他阻拦的时候,也没有碰到我的衣衫,只是抬袖隔空挡着我的去路。
我疑惑地看他
他摇头道:“不要回答。”随后解释道,“你知道血滴子吗?”。
血滴子!
我全身一凛。这个特务组织我当然知道,不过是从前世的电视书籍上。我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一派镇定地问他:“你是说,我身边有血滴子里的人?”。
他点了点头
呼喊声渐行渐远,我拨开荷叶和他一起出来,他说:“再见。”。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今天一天,颠覆三观的消息实在太多。不论是皇后的嫡子复生,还是雍正皇帝居然用血滴子来监视我这件事情,都让我思维紊乱,情绪激动。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身边有皇帝的人,他对我生活的干涉,很多时候已经到了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可我没想到会是血滴子的人
这放现代,就好比你做了领导的小三,本来晓得他在监视你,但不过以为他买通了保姆,谁能想得到他会出动国安啊?
真心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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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年的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
廊上鹦鹉大叫:“宣妃——宣妃来啦——参见陛下——”。
怪模怪样、荒腔走板的声音惹得廊下宫女们不住娇笑,大太监要出来喝止她们,我笑了笑,制止了他。这些花朵般娇嫩鲜活的生命,不知何时就要被命运突如其来的寒霜冻结。
现在能快活一刻是一刻吧
走入殿内,熟练地自药罐中倒出药来,手托银盘走入内殿,向着雍正皇帝行礼。
皇上其实面貌英俊,也不显老,但长久的大权独揽让他面相中总带着些凛冽威严、阴沉难测的感觉。是哪怕闭目躺着也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容
听到我的问安声,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温和地望向我。
这是他难得的温柔时刻。在平时,他总是那么的威严、睿智、可怕,总让我胆战心惊,他和我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严父和胆小的女儿
可前后两世,他是唯一和我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想到这里,我心里凉得像是外间的水磨青石板。
难道我的一生,就是如此了吗?
虽然在想别的,但我还是柔声说:“皇上,该服药了。”。
他低低地说:“阿莼,过来。”
这一幕是这么的眼熟,我一时恍惚,想起四年前在慈宁宫的内殿,一样的药香,一样的氛围,太后在内殿用嘶哑的声音喊我,说“阿莼,到我这儿来”。每一次的相遇,都像是为了日后的离别铺设,时光的流逝中,我到底失去了多少?
我走过去在病床旁边坐下,皇帝竟也如同当日的太后一般,轻轻抚摸了我的头发。我沉默地依着他的手掌,心中却暗暗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恐之意。
他轻声问我:“阿莼,你怪朕吗?”
我停了片刻,摇头
不怪,真的不怪
虽然这两年,雍正皇帝一边在朝堂上打压允祯,一边在后宫冷落和他有同党嫌疑的我。同时盛宠谦妃刘氏,对她在熹妃指使下百般打击欺辱我的行为不闻不问。但我并不怪他。因为,他不过就是他而已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是命运之神的化身
命中注定上天使我流离失所,是我孤苦无依,是我身受磨难,使我陷入忧郁的迷障。
它一次又一次地剥夺我最美好、最珍爱的东西,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我的时代,我的感情、自尊、人格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身体里面有光明和黑暗两种东西在激烈地交锋,光明的东西叫我朝向神,相信希望,寄托在幻想中而忘记现实;黑暗引诱我放弃自身,浑浑噩噩,在酒池声色中陷入虚幻的极乐,叫我想报复一切损害我、侮辱我的人
我们两人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雍正皇帝才问我:“你觉得弘晖怎么样?”
很随意的问话
我的精神却一下子警觉起来
弘晖的横空出世自然跌破了世人的眼镜,但是有严密的血统认证程序在那里,帝后声称弘晖只是消灾出家了,谁也不能说什么。这两年,他做的真的很好,能力卓越,亲贤任能,又恭敬孝顺,简直就是个完人了
去年以来,葛尔丹再度反叛,云南又有少数民族起兵叛乱,弘晖亲自带兵出塞了。
但我并不知晓他现在回来了没有——失宠后我失去了探听外界的能力。哪怕不再关注我,雍正皇帝也没有撤销血滴子的探子,我意识到,哪怕失去宠爱的鸟儿也不会被放出牢笼。或许,我将会失去自由,一辈子
命运始终这么残酷,从未给予我半点慈悲
我斟酌许久,谨慎地说到:“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事?”。
雍正皇帝淡漠地说:“朕说的是立储之事。”。
我被逼到了极处,反而生出一种狠绝的勇气,冷笑着说:“国家大事,何问妇人?”
他没有生气,笑了笑:“如果你有孩子,朕就立他做太子……现在你没有,我立个你选的太子,不好么。”
我真的怒了
他可以拿我说事
他怎么能牵扯到孩子?
我怎么可能为他生下孩子?我怎么可能在这个野蛮落后的时代生下我唯一的血脉亲人?
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我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而且,太后去世后,两年后怡亲王去世,而后我失宠,我和他根本没有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生孩子?他是糊涂了么?
如果我有孩子,他这一句话,就会让我和我的孩子死得比阿巴亥大妃更惨。
我眼圈都红了,冷冷地说:“我不知道陛下这么恨我,若是陛下想要我死,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我绝不敢再厚颜碍着陛下的眼!”
他惊愕地看着我
我咬牙忍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不想在他面前哭
绝不为他流泪,绝不为他感到伤心
在这个狠心的、冷酷的、六亲不认的人面前,任何情感都是白费。
看看他的年妃、齐妃、皇后,都是什么下场啊。
他叹了口气,为我拭去眼泪,轻声说:“不要哭了……你总是误会朕。”
他无奈似的说:“你虽然是妇人,却比许多大臣更有见地,朕深信之,故以立储大事问计于你……这么说,你高兴了吗?”
我终究不能和他闹翻
我擦着泪说:“我才不是求这个……”
“那么,弘晖和弘历,谁更好?”
“弘晖。”我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时,像是含着一痕皎洁冰冷的月光。
“弘历极为崇拜圣祖陛下,但只学其形,未得其神。孝经曰,孝者,三年无改父道。若弘历上位,只怕三月便会废除您的种种举措。雍正朝多年改革,终究徒劳无功。”。
雍正皇帝神情越来越郑重,我知道我打动了他。
我什么也不必说了
他喃喃地说:“然而,宗室之中,拥护弘历者居多……”。
我说:“弘历阿哥待人宽厚,素得人心,便如圣祖的八阿哥一般。”。
这是狠厉的最后一击
在这句话之后,弘历再也别想做皇帝了。‘
而且,雍正皇帝还有一个隐忧,自从康熙晚年九子夺嫡之事之后,他在位这么多年始终未把八阿哥党、十四阿哥党的势力剪除干净——满人就那么点人,他怎么剪除!想灭国吗?
他担心弘历压不住他们。便是一个圣祖嫡长孙弘晓,只怕弘历收拾他都得费一番周折。
而弘晖却是能力出众,手段老辣。雍正皇帝对自己这个出家多年的嫡长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
然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我不明白这种担忧是从何而来,但我知道,我绝不想看着熹妃做皇太后、乾隆掌控国家六十年!为此身蹈险地,在所不惜
雍正皇帝把冷漠严酷的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我跪了下来,匍匐于地。
“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者觉也。先吾亲而归兮,惭予之失孝也。心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
“陛下听过这首诗吗?”
雍正慢慢道:“这……莫非是明朝宫女所作之诗?”。
我含泪说道:“明朝宫女郭爱入宫见殉,死前作此诗……人的寿数本来天定,这不足以深较;人生如梦,到死前才能觉得。如今我要先我的父母而死去了,心中惭愧我的不孝……现在我心中凄凉万分,这或许也算是祭悼了吧!”
“宫妃明莼,自愿为陛下身殉。”我泣不成声,“心甘情愿,并无怨怼,只希望陛下……多多怜惜照顾我的家人……”
想不到最后还是自己求死
还是以这么残酷卑微的姿态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雍正皇帝脸上也现出悲恸之色,他极为艰难地说:“……罢了,把你一人搁在这世上,朕终归是不放心,谁来照顾你呢?……朕多番为你考虑周全,终究是无可奈何……与其放着你任人欺凌、无依无靠,朕还不如日后带着你走,终归是朕一人费心罢了……”。
他低声说:“宣妃所求,朕准了。”。


明莼篇 第四章 求婚
为你祝福的,我必赐福与他。那咒诅你的,我必咒诅他,地上的万物都要因你得福。——《圣经》
妙见扶着我从养心殿中一步步挪出去
宫娥太监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完全看不到我满面泪痕、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们中有青春妙龄的少女、青涩稚嫩的少年、经历沧桑的青年女子、看遍风雨的中年男人。
他们每日小心翼翼、受苦受累、低人一等,或许他们有自己微薄的快乐和希望,但我知道,在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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