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远望当归-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毕生最喜欢的词,一直是那一句。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物不平则鸣,我胸腔之中的不平之音,像是和这词句起了共鸣,激荡成震撼生命的强音。
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
可不就是今时,可不就是当下。
无可奈何,伤怀寂寥,无可排遣。
一片伤心画不成。最是伤心画不成。
很多年后,全国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书叫《红楼梦》,《红楼梦》的十二金钗曲因此家喻户晓,我才晓得明莼说的是真的,这词的作者真不是她。
可这曲子总是她作的。
偶尔进宫提起,明莼总是苦笑摇头。
更后来,我悄悄派人把这《红楼梦》的作者,大才子曹雪芹接入庄亲王府中,指望偷偷摸摸春风一度。谁知道这家伙却是个黑胖的大个子,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终究是败兴而归。
于那曹胖子而言,这却是一桩难得的风流雅事。他偷偷摸摸把这段琐事写进了诗话,只是不敢言明我的身份,反复在文章中抓耳挠腮的暗示。
————————————————————————————————
我回去之后一琢磨,总觉得这词应该还有后续。然而无论再怎么威胁那容卿,她也说不出别的了。
我想象着明莼摸到小树林让容卿那丫头给她唱曲子听,那副偷偷摸摸的小样儿,忍不住好笑。
如果报给陛下知道,他一定很感兴趣,或许能增添我的恩宠。但不知怎么的,我并不想说。悄悄参与了明莼的秘密,让我有一种幸灾乐祸又微微泛甜的喜悦。
这么说,血滴子的高人,也不算什么嘛。
皇宫之中鬼蜮伎俩最多,明莼这么没心眼的小丫头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完全是因为她背后有靠山。太后死前总庇护着她,那时她也不算太受宠。而太后死后明莼日渐得宠,陛下不知因为什么派了血滴子的暗探在她身边,宫里众人因此才不敢下手。
毕竟为了一个无子、威胁不大的嫔妃搭上自己,对高位嫔妃来说实在是个赔本生意,不值得去做。而低位嫔妃的那点手段又干不过血滴子。
我基本上不敢窥探明莼的秘密。这世界上高人是很多的,血滴子哪怕在武林中也是声名赫赫,我一个没入门小丫头,就不要去挑衅他们了。
所谓后宫之中风生水起的日子,那真心和我入宫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每每想起之前为了博取熹贵妃信任,对她的贴身宫女讨好卖乖的日子,都忍不住要感叹自己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低位嫔妃讨好宫女太监,这种事在深宫并不少见。
雍正九年打头的那几个月,我是真的很难受。原以为已经忍到头了,结果竟然是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而且皇后居然交给了我这么艰巨的任务做投名状,我应该怎么去把熹贵妃干掉?
我怎么可能把熹贵妃干掉?。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完成的任务,皇后你怎么就敢交给我做?。
回到园中后有几次受到陛下的召见,我便去御前侍奉。那时候明莼也在,我常在陛下面前作出一副和宣妃姐妹情深的样子。
大概是被我欺负多了,明莼淡淡的懒得理我。
结果陛下后来对我亲近很多,有一次还婉转地向我抱怨,说明莼太过傲娇,像我和他,这么巴心巴肝,她还爱理不理。
我听得简直想跪在地上挠墙。
这种内伤得要喷血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明明陛下不会武功。
那时候是有点怨天尤人,总觉得大家都很好命,只有我苦到根子上了。
但有一次,御前侍奉的时候,陛下接了道士进上的金丹,很是享受地磕了几颗,我和明莼都不忍直视,他却忽然说:“阿莼,这是上好的丹药,你也随朕服用几粒,最是补气养身的。”
我缓慢地扭过头,几乎听到了脖子发出的嘎巴嘎巴的声音。
有片刻,室内是完全沉默的。
皇上疑惑地说:“怎么?阿莼?”。
明莼上前一步接过丹药,声如冰铁:“谢陛下恩赏。”。
皇上高兴地微笑了一下,明莼站直身子,微微闭眼,把剩下的丹药一股脑都塞进了嘴里。
我简直忘了眨眼,一直看到双眼酸涩。
明莼扬着头,那修长洁白的颈项就如同一只绝美高傲的、垂死的天鹅。只是天鹅尚且能发出凄凉的哀鸣,她却只能静谧无声。
到底谁比谁可怜?。
谦妃篇 第十八章 明月
我望见有两个月亮,一般的样,不同的相。——徐志摩。
我是学过医的人,当然比谁都明白这金丹吃不得。我一直自负才干,自信能掌控自身的命运,然而在那一刻我才发现,除了沉默我简直无能为力。
痛恨那一刻软弱到想要流泪的自己。
这事儿过后我不再自哀自怜,但我心中却像积郁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怒气,憋得胸腔都要炸了。走回宫殿时,我看着路边杏树上结出的小小青涩果实,渐渐拿定了一个主意。
这件事让我这么愤怒,所谓怒伤心,为这事我心脏都受损了不知道多少遍。那我就一定要报复回去。
不让我好过的人,我也让他不好过。
就算是皇帝又如何?有关心的人,就有缺点。而我碰巧知道一件事,能够让他面临双重背叛,悄无声息地被炸个体无完肤。
就像他让我和明莼不得不吃个闷亏一样,我也要让他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由于皇后表现得很好,陛下逐渐把后宫大权还给了她,同时也让她常驻圆明园。这样,宫斗的主战场就转移到了圆明园,戏台子搭好了,演员粉墨登场,亟待着演出一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争储大戏。
我去皇后宫中时,她正在和弘晖、弘昼一起说笑。皇后娘娘已经五十五岁了,自然不必忧虑避讳的问题,弘昼却是急忙退避。弘晖也打算走,皇后却叫住了他:“我的儿,你且留下来帮我倒杯茶。”。
弘晖点头应是。
皇后指使大宫女吟兰:“没见着贵人来了吗,去倒茶来。”。
我急忙说:“主子娘娘,婢妾不喝茶,婢妾此次来,着实是有要事禀告。”
皇后点点头,仍然吩咐吟兰道:“你先到外间去。”。
那就是去守门了。我偷眼暼弘晖,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起来如同软玉做成的人。已经是将近黄昏的时候,皇后宫中点上了蜡烛,那绯色的光晕镀在弘晖脸上,让他看上去显得活色生香、秀致绝伦。
但他的目光有些散漫,显然注意力不在眼前。
我悄悄打量弘晖的时候,皇后也带着慈爱的笑意瞧着他,显然对我的目光不以为意。自从投向了皇后,我和很多人的命运,其实就已经系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了。
可笑的是,我对他还毫无了解。
武功高强,智商就一定很高吗?更何况,想要混朝堂混后宫,光智商高不一定顶用。
皇后问我:“好了,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她显然是要通过我来教育她儿子后宫争斗之事了,真是尽职尽责的母亲呢。
我谦恭地笑道:“是有一些事儿要告知主子娘娘,小主子也在这儿,那就更好了。近日圣上常召婢妾侍驾,有些朝堂上的事儿咱们女人不懂,小主子定是明白的,婢妾死记硬背下来,希望能给小主子提个醒儿。”。
皇后点头:“御驾尊前无小事,你做的是对的。”。
弘晖坐正了些,作出侧耳恭听的样子。我说了几件事,他面不改色,显然早已知晓。皇后露出满意之色,但也对我投来责疑的一瞥。
我有些慌乱地说:“对了,自去年陛下为了宣妃之事处死道士以来,圣上又逐渐宠上了一个叫作张太虚的老道,最近时常与道士们一同在宫中祈福做道法,听说还打算去乾清宫请道神安福版——”
弘晖蓦然打断了我:“为了宣妃之事处死道士?何事?”。
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一瞬间简直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
这皇宫里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息。那是欲望的味道。嫔妃渴望宠爱,宫女渴望赏赐,太监渴望前程,那种渴望的味道简直浸透了皇宫的一砖一瓦,就连草木都生长得与别处不同。
每一个进过宫的人,出去以后一定会与其他人不一样,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直以来,弘晖和我们更是不同,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简直像是玉石雕成的神祗。
可以说无欲则刚。也可以说无情,无心。
但说起明莼的这一刻,他双目中简直沉入了一条璀璨的银河,闪闪的星芒翻搅成勾人的漩涡。
看上去比较像一个真人了。
不然我总像能从他头顶上看到一团光晕似的。真是碍眼。
太高人越妒,过洁世同嫌。
看着他那干净的样子,让我随时有抄起一桶污水泼上去的冲动。
弘晖对明莼的感情,简直热切到不屑掩饰,我瞧一眼皇后,她还是微微笑着凝视着她的儿子,神色又宠爱又纵容,眼中虽带嗔意,嘴角却满盈笑容。
也是,皇后处死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又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怕在他母亲的手下面前露出感情上的破绽。
我垂下眼睛,柔声跟他解释:“小主子有所不知,雍正八年五月的时候,园中有个叫贾士芳的道士跟陛下说,宣妃娘娘命格不详,致使亲近之人多蒙灾难。太后娘娘对宣妃颇为宠爱,后来急病而死;四月宣妃给怡亲王送礼作探病之用,结果怡亲王也猝然离世。这两桩事便是证据。”
“陛下听了大怒,果然因故责罚宣妃,让她避居储秀宫不得外出。但两月后陛下回宫,无意间又见到宣妃娘娘,宠爱之心再起,这才把她带回园中的。回圆明园中后陛下就处死了那贾士芳,说他有谋害之心,其实这道士进宫才一个多月,怎么也不敢就去戕害龙体,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陛下面前进宣妃的谗言,因此才横死的。”。
这都是弘晖回宫前一两个月的事,也难怪他不知道。
弘晖垂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我说得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两口。他纤长浓黑的睫毛在清透洁白的皮肤上打下极其明显的阴影,看着真的不似凡尘中人。
冰雪为容玉为骨啊。
他神色伤感又寂静,仿佛明莼的事情只和他一个人有关系,而他心里的想法,也绝不屑和他人分享。
皇后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士怎么了?别总说些前尘旧事。”。
我“啊”一声,无辜地说:“主子娘娘,婢妾一时忘形,竟说了这么久……”
弘晖淡漠地说:“你做得很好,此事我全不知情。”。
皇后有点无奈,但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也就不再批评我。
我心里得意,表面上继续装小白兔:“张太虚练得几味好丹药,陛下很是宠信他,常常自己服用。”。
这母子两人都无动于衷。
真是狠心啊。
我继续说:“陛下还时常把丹药赐给亲贵大臣,甚或一些将军学士也得了……”
皇后脸色丕变,立刻说:“陛下不会赐药给你吧?弘晖?你可万万不能吃!”
弘晖摇摇头,皇后仍然担忧,但瞧儿子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就不敢说什么。
皇后,你怎么被你儿子吃得这么死?。
我停了片刻,作出被打断的尴尬样子,等皇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我身上来,我才漫不经心状说道:“就连宣妃也被赐药了,当时婢妾就在现场。”。
弘晖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过了片刻,他平淡无波地问:“宣妃吃了?是何种丹药?”。
还和我装,小样儿。
我作出更加满不在乎的样子:“陛下服了药后,当场赐给宣妃,这是何等宠爱,宣妃娘娘自然不敢推辞了。她也是立刻就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