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挖坑不管埋-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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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承安心里一跳,凌云天这话太狠,分明是说既然他有能力毫发无伤地逃离紫焰门影子杀手的追杀,竟然不上去救一救他的好兄长。
不过,再狠也没有用,这种事他怎么不考虑周全。
“凌掌门可真能砌词狡辩,在下武功如何在场诸位都见过,我也不怕笑话,不过是个三流的程度,我岂能不想救谷大哥?!”他说到此,眼含悲愤、全身唯有颤抖,“若我真是绝世高手倒好了!我大哥一家也不至于……当时我看那杀手要对谷大哥下毒手,想也不想救冲了上去,只可惜武功低微,被伤得鲜血淋漓无力倒地,最终只能眼睁睁……眼睁睁……”
他似是无力再说,几次哽咽,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才接着说:“我恨不得跟大哥一起去了!但我想着,不行,我要给他报仇,就一直克制着装死。所幸那些杀手以为我死透了,没多加注意,这是老天有眼让我逃出升天。凌!云!天!”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悲痛万分,闻者无不动容,就连秉承公正原则的戒嗔大师看凌云天和赵扶摇的眼神都变得略有不满。
赵扶摇本来无所事事地偷看秦思远和澹台明月,别别扭扭地想把自己的坐姿捯饬成她们的样子,这会子听到这么一大篇话,简直傻了眼,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犹自无声呜咽的男人。
妈呀,要是她是个过路人,她肯定得相信他,太会做戏了!难不成进入江湖,第一门要掌握的记忆其实是做戏?唔,这么说的话,那第二门该掌握的记忆应该是变脸。
凌云天这时候在想什么?基本上他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唯一想了一点儿了是看了这一番表演,不知道赵小丫会腹诽什么。
对于此女子的无心插刀本领,他是深刻领会的。不过现在么……他扬起愉悦的笑脸,谷承安果然入了圈套,而且简直是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进来。
“谷先生真不容易,想必你装死的功夫一定很到家。”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谷承安冷笑,“凌掌门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当时我失血过多,离真死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若是运气差点,我就直接死了。想必那才是你最愿意看到的情景,只可惜老天爷偏留我一条贱命今天与你当堂对峙,揭露你们紫焰门的阴谋!”
他话音刚落,凌云天还没说什么,赵扶摇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异常惊讶地“你说什么?!”
她动静太大,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季成峰阴阴地在她脸蛋儿上身上转几圈,心想凌云天今天是逃不脱了,这小丫头待会儿带回去,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
“怎么,圣女这是沉不住气了?也难怪,那么多人命,晚上睡着也不安心吧。”季成峰压低了声音说。
赵扶摇白他一眼,然后忽略了季成峰,依旧看着谷承安,“你怎么能称呼自己的命是贱命呢,这样你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她肯定不想生个贱命的儿子呀。”
——要相信,赵女侠绝对是真诚的,而且相当相当真诚地劝解着谷承安,虽然这人是杀人凶手吧,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好这么贬得自己一文不值。
小时候,人人都说她是个弄瓦的贱丫头,卖都卖不出几个钱,是个赔钱货,只有她娘永远都不嫌弃,总是告诉她,女儿好,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她家小扶摇呀,更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宝,江湖上哪个女侠,都没她们家小扶摇漂亮。
虽然后来她娘死了,无数人用轻蔑的眼神看过她使唤过她说她是条贱命,可赵扶摇始终记得她娘说过的话,当别人嘲笑她用石头丢她的时候,她会挺胸叉着腰说,自己是个宝。
就算被无数人嘲笑也没关系,她娘说她是宝,她就一定是宝。因而听见谷承安的话,便觉得不高兴。
谷承安一脸呆滞,完全没有绕过来,不是在说凶手么,怎么就提到这茬了?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贱命,不过是谦辞罢了,就跟什么“在下”“犬子”一类都是不过是客气客气。
所以自然觉得赵扶摇此时拿这种低级的言语陷阱来打岔,还顺便扯上他娘,根本就是对事迹败露的垂死挣扎。
他谷承安生平,最讨厌有人提到他娘,因为那样就追溯到了他的出身。他只是个庶出,更是旁系的旁系,不像他口口声声称为大哥的谷一奇,是正经的本家嫡出。
他气急败坏,忍住心头怒火说:“圣女好口才,可拖延这点时间也是无用,至于我娘怎么想,与、阁、下、无、关!”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明明就是你杀了人,我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你这脚下踩着的地,还染着你亲人的血,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赵扶摇见他不仅不以为意,似乎对自己的娘也并无多少敬意,反倒有些鄙夷,忍不住脆生生说。
一语捅破了窗户纸,大厅里先是一静,仿佛暴风雨前的窒息,随即哗然。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我的大哥?这是狗急跳墙栽赃诬陷,季掌门戒嗔大师封兄,你们看看魔教这幅嘴脸!”
谷承安当下急了,赵扶摇吐了吐舌头,后知后觉地往凌云天身边蹭了蹭,盯着他看啊看,一幅我是不是又闯祸给你添麻烦了的表情。
凌云天看她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就受不了,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示意她无碍,然后环顾四周,开口,灌注了内力的声音在厅堂响彻,干脆利落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证据,自然是有的。”
谷承安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有点疑惑,大概在极力回想自己究竟哪里留下了证据,不可能,尸体明明都……
凌云天不容他有时机想脱身之策,依然侃侃而谈。
“难道诸位没有想过,谷家众人的尸体为何会起火,况且,若是一般的失火,必然震动整个靳梅城,这次火灾却无声无息,据看守义庄的人所言,那火只能焚烧尸体,别的一切却全都完好无损,以至于我因为怀疑一些东西,前去寻找尸体求证,才得知尸体焚毁的消息,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
“施主此言当真?世上竟有此种火?”戒嗔大师凝视着凌云天,似乎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假,奈何凌云天坦然得很。
“这我怎能知晓,说不定是你们魔教又出什么鬼招数,想要祸水东引,嫁祸于我!”谷承安心下已经骇然已极,然而不甘认输,反正他们直到现在还是空口无凭,说不定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凭空捏造,要让他不堪惊恐漏出马脚。
所以,他要镇定,他还没输,他还有机会,他还……
仇唐哼哼地踱来踱去,最终骂骂咧咧,“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格老子的,听不懂。”
青霜子望着手中拂尘,似乎对数清这拂尘上究竟有多少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澹台明月一只手撑着下巴,半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慵懒随意,眼中却有严肃的光芒。
看书的陌生男人依旧看书,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做出任何动作,仿佛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摆设。
秦思远依旧观察着“凌云天”。
就在此时,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缓缓响起,碧羽书院的白向晨微微皱眉,手指屈起轻叩着桌面,缓缓道:“我记得,谷一奇庄主毕生致力于研究药方,曾研制出过一种药粉,不灼万物,唯灼于人,命名为冷火。因无什么治病救人的实际效用,后来一直束之高阁……”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谷承安的眼神都有点动摇,谷承安心如撞鹿,一指凌云天和赵扶摇勉强道:“紫焰门的人既灭了山庄,被他们搜刮去了也不一定!”
白向晨无动于衷,“此药极为隐秘,比起紫焰门,更容易知晓它存在的人应该是你,谷承安。”
“不……”
眼看谷承安已有些将要奔溃的征兆,凌云天岂能放过,他是不狠,但也得看对谁,此时不连消带打更待何时!
“你杀了他们,良心可安?谷小姐的房间中桌椅整齐,若是陌生人闯入,她怎么能不反抗?除非那个人是熟人,她才会坐在梳妆台前回头与那人说话……”
“……”
“山庄里那些打斗留下的痕迹,都是由左上至右下,左重右轻,收势余力不足。谷承安,你其实是个左撇子吧?刚才所有人的茶盏都放在左手边,顺手的人都是用左手去拿,你却偏扭了身子用右手,想不让人注意到你惯用左手,却不知这样反而落了刻意!”
封安瞥了茶杯一眼,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感觉有些怪异,却是一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茶杯都是放在左手边的,所以有些不习惯,但一时并没在意,却没想到套早已下好。
“就算我是左撇子又如何,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与常人不同才刻意用右手,只是不想成为异类而已。而你到现在说的所有都只是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
谷承安气极,却仍能保持一丝理智,没错,他们不可能有证据!就算怀疑又怎样,尸体已经烧了,永远都不可能有证……
“嘁,小凌子刚才都说有了,你听不见吗?他说有就肯定有。”赵扶摇撇撇嘴,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杀了自己的亲人,却心安理得?
“是啊,尸体已经烧了,就算有证据都毁了,这样想来,似乎万无一失。”凌云天附和了一句,却又悠悠然补上下半句,“你刚才自己说过,自己伤重救不了谷庄主,死里逃生才过了一劫。为了让人相信,你对自己下手应该挺狠吧?伤痕还没有消退吧?”
“证据,不就在你自己身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丝竹无音滴霸王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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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天静静地看着谷承安;说出那句话;却如响鼓重锤敲在他的耳边。
季成峰第一时间走到谷承安身边;伸出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谷承安下意识地退了退,季成峰视若不见,笑呵呵一脸和蔼地居中调停。
“谷老弟;白少侠于岐黄之道也稍有涉略;我看不如就让他帮你检查一下,一来如果伤势尚未痊愈,好请白少侠对症开个方子;二来既然凌门主信誓旦旦,不如就让大家检视一下;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虽然话里说得客气;俨然是要谷承安当众脱衣以示自己的清白了,凌云天一番话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们不怀疑。
不过季成峰虽然承认凌云天此番说得有道理,心里却还是遗憾万分,没能借这个机会给紫焰门下绊子,心里竟不由得怨起谷承安来,作恶也不把首尾弄干净,以至于被人揪了小辫子。
戒嗔大师面色肃然、口宣佛号,一锤定音,“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还请谷施主除去上衣,老衲保证若谷施主为冤屈,必然为施主讨回公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却全部都已经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围成一个圈,将谷承安合围在其中,谷承安此刻如笼中困兽,似乎插翅难飞。
他们在等他出声,而谷承安却不再辩驳。
蓦地,他双手握拳,抬起头望向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呵呵呵呵”地怪笑起来,那笑声怪异之极,比哭还难听。
赵扶摇忍不住用手掏了掏耳朵,她原本以为义庄那位老伯伯的声音已经够渗人的了,想不到平常看起来蛮正常的一个人能发出这种怪异如兽的声音。
谷承安狂笑了一阵,双目赤红,高声道:“是我杀的,他们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我有什么不如他?我有什么不如他??我不过是没一个好出身罢了,论才华他哪里比得过我,可偏偏娇妻美妾高楼大厦德高望重什么东西都是他的!而我,却只能屈居在这里当个连管家都不如的下人!什么远亲什么兄弟,只是他呼来喝去的一条狗!”
他情绪十分激动,将围在自己身侧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望过去,步步紧逼,明明是他势单力孤,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