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沉思与反抗 >

第3章

沉思与反抗-第3章

小说: 沉思与反抗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逵等水浒英雄的结论呢?能不能因为鲁迅说过这样的话就认为必须跟着否定李逵、肯定打方腊呢?一个郑重的、实事求是的文学评论工作者,当然只能得出否定的结论。

  《流氓的变迁》本来就不是专门评价《水浒》的论文。鲁迅在这里抨击的是当时在中国社会里孕育出来的形形色色的流氓。为首的是以蒋介石为头目的卖国流氓政府。他们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但在帝国主义面前却显出了奴才的本相,他们豢养了一批“尽力地维持了治安”的刽子手和皂隶之流。此外,又不定期有一批在革命高潮时混进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在白色恐怖下成了这个流氓政府的奴才,“或则投书告密,或则助官捕人”;还有一些依然挂着“革命文学家”的招牌的才子加流氓。他们都“终于是奴才”。鲁迅用中国历史上的一些事例,包括《水浒》事例、宋江事例,生动地揭示了中国社会流氓的由来和发展,狠狠地鞭挞了那些投靠中外反动派的大大小小的流氓。

  但是,由于这篇文章讲到《水浒》的梁山好汉的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终于是奴才,不少人就把它说成是评论《水浒》的文章,并把它捧到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似乎是仅仅这一句话就道出了《水浒》的全部实质,代表了鲁迅对《水浒》的全部观点。

  其实,如果我们全面地探讨鲁迅的著作,完全可以看出对于《水浒》,对于宋江,鲁迅除了谈到招安平方腊之外,也肯定他们“反抗政府”,“虽打家劫舍,而劫富济贫”,认为这种反抗心是同万劫不变的奴才的区别。对于宋江们的被杀戮,也有过同情的表示。应当说,鲁迅讲的“终于是奴才”,只是宋江等人思想性格的一个方面,就像他讲述李逵的乱砍乱杀,也只是李逵思想性格的一个方面一样。目的是用宋江们的终于投降来揭露那些假革命的流氓本质。把完整的一段对于《水浒》的一个方面的评论,只取其中的一句话大事渲染,而无视其余的评论,距离实事求是的要求实在太远了。

  当然,就像对于李逵的乱砍乱杀的态度一样,鲁迅对于宋江们终于受招安的批判是正确的。问题在于,鲁迅并不因此而全盘否定宋江,更未因此而全盘否定《水浒》。鲁迅曾经在另外一些地方谈到起义农民的局限性。他说:“我虽然也是被谥为‘土匪’之一,却并不想为老前辈们饰非掩过。”他指出,农民是不来夺取政权的,并常常被利用为“三五热心家”推倒皇帝,过皇帝瘾。他认为不能把《水浒》的反抗精神同现实的革命划等号。对于《水浒》的招安等问题,他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作了具体分析:

  其中招安之说,乃是宋末到元初的思想,因为当时社会扰乱,官兵压制平民,民之和平者忍受之,不和平者便分离而为盗。盗一面与官兵抗,官兵不胜,一面则掳掠人民,民间自然亦时受其骚扰;但一到外寇进来,官兵又不能抵抗的时候,人民因为仇视外族,便想用较胜官兵的盗来抵抗他,所以盗又为当时所称道了。

  鲁迅一方面对宋江们的受招安持批判态度,同时又指出小说的这种描写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思潮。宋末元初,居住在中国边远地方的少数民族统治者入侵中原,民族矛盾尖锐。这时,抵抗“外寇”是人民的愿望。农民起义军接受招安,抵抗入侵,是为当时的人民群众所称道的。作品反映的,体现了人民的这种希望。这种意见应当如何看,可以讨论。鲁迅在这里肯定招安的描写反映了当时的一种社会思潮,因而并未对招安持全盘否定的态度,是比较清楚的。有的文章连这样明确的意思也加以曲解。他们在引用了这段话的开头之后,笔锋一转,竟说什么“这就把《水浒》放在特定环境中进行剖析,从而看到,宋代人民被迫起来同官兵作战,常常把官兵打败,统治阶级的文人便想出招安农民起义军的主意”。用这种观点来冒充鲁迅的观点,而还居然讲是“历史唯物主义”,实在可笑得很。

  3

  同《流氓的变迁》一起当时很被注意的,还有据说是鲁迅非常不满金圣叹腰斩《水浒》而写的那篇《谈金圣叹》。

  20世纪30年代初,林语堂等人办了一个《论语》半月刊,提倡所谓“幽默”、“闲适”,大写那些“无关社会意识形态鸟事,亦不关兴国亡国鸟事”的小品文。他们提倡的其实是为统治者所利用的帮闲文学。金圣叹也成了他们小品文的话题。林语堂带头大谈金圣叹,写什么《金圣叹之生理学》,介绍金圣叹认为“两肾专主忆持(记忆力)”之类的奇谈怪论。鲁迅曾在《“论语一年”》中坦率地说:“他(林语堂)所提倡的东西,我是常常反对的。先前,是对于‘费厄泼赖’,现在呢,就是‘幽默’。……最有名的金圣叹,‘杀头,至痛也,而圣叹以无意得之,大奇!’虽然不知道这是真话,是笑话;是事实,还是谣言。但总之:一来,是声明了金圣叹并非反抗的叛徒;二来,是将屠户的凶残,使大家化为一笑,收场大吉。我们只有这样的东西,和‘幽默’是并无什么瓜葛的。”把“论语派”拉出金圣叹来大谈“幽默”的实质揭露得很透彻。

  《谈金圣叹》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出来的,并非全面评价金圣叹的一篇杂文,其主要锋芒,是把金圣叹做话题讲“幽默”的“论语派”。因此,如果要论及鲁迅对金圣叹的态度,对金圣叹评、改《水浒》的看法,当然得参照鲁迅的其他文章,参照鲁迅对于这一类问题的完整的观点。

  对于金圣叹与《水浒》,鲁迅是既有肯定,也有批判的。他肯定金圣叹对《水浒》的修改,“字句亦小有佳处”,也认为后面的二十几回“结末不振”,“确如金圣叹所说”。鲁迅反对金圣叹,是他“梦想有一个‘嵇叔夜’来杀尽宋江们,也就昏庸得司以”。

  为什么说金圣叹昏庸呢?鲁迅在这篇杂文中很明确地指出,是由于他“究竟近于官绅”,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痛恨‘流寇’”。因为在老百姓看来,“宋江据有山寨,虽打家劫舍,而劫富济贫”,他们不会同意金圣叹那样处理,让宋江们“在童贯高俅的爪牙之前,一个个俯首受擒”。这里丝毫也没有涉及接受招安这方面的问题,而且对宋江分明持同情态度。鲁迅曾经批判过《荡寇志》,认为它把事情说成是“山寇宋江等,一个个皆为官兵所杀。他的文章,是漂亮的,描写也不坏,但思想实在未免煞风景”。金圣叹的昏庸,同《荡寇志》的煞风景,性质是一样的。

  梁效却带头把鲁迅这篇文章说成另外一个意思。在那篇《鲁迅评评得好》中,他们硬说:

  金圣叹从反动立场出发,把《水浒》砍掉了二十多回。鲁迅对此非常不满,就是因为砍掉了这一部分,便失去“原作的诚实之处”,掩盖了宋江搞投降主义的丑恶面目。

  鲁迅在《谈金圣叹》中讲到金圣叹的批注小说传奇的毛病,曾经讲过:“经他一批,原作的诚实之处,往往化为笑谈。”是批注小说传奇,不仅仅指《水浒》,同砍掉后二十几回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对于腰斩《水浒》,鲁迅曾经讲过,“这大概也就是受了当时社会环境底影响。胡适之先生说:‘圣叹先生生于流贼遍天下的时代,眼见张献忠、李自成一般强盗流毒全国,故他觉强盗是不应该提倡的,是应该口诛笔伐的。’这话很是。就是圣叹以为用强盗来平外寇,是靠不住的,所以他不愿听宋江立功的谣言”。可见他的着眼点仍然是金圣叹反对招安,而不是什么“掩盖了宋江搞投降主义的丑恶面目”。

  对于鲁迅原意的歪曲,罗思鼎那篇《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走得更远。那是一篇借题发挥,为他们的主子服务的热昏的胡话。为了把他们的主子说成是鲁迅,他们捏造了一个三十年代的“不大不小的《水浒》热”,把这股“《水浒》热”说成是同反革命的军事“围剿”并行的文化“围剿”——用《水浒》来参加对革命和革命者鲁迅的“围剿”,而鲁迅之所以在这一“围剿”中成了中国文化革命的伟人,就是因为他写出了《流氓的变迁》,“在同竞相吹捧《水浒》的反动文人的斗争中百炼成钢”。1929年鲁迅写的文章,竟然是为了同三十年代的“《水浒》热”作斗争而发的,据说又还确实“顶住了这股反动潮流”,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他们在从《国际歌》到样板戏这个“空白”中竟然还留下一个鲁迅,原因之一是他们还要“吃鲁迅”,把鲁迅歪曲成他们所需要的样子,用来作棍子打人。

  把鲁迅拉进“评《水浒》运动”,是长期利用鲁迅的众多例子之一。与其说这是鲁迅的悲哀,毋宁说正是他的伟大之处。事实证明,他不可能被权力者所收编;他是独立的,自治的,拒绝融化的。他的思想是批判的思想,他的作品,无论如何割裂它、扭曲它,把它塞进意识形态的各种容器,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同权力和权力者分开了。

  一九八一

  “思想解放运动”已为新的秩序所代替。7月,我调至广州时,正值“反自由化”,文艺界展开对白桦电影《苦恋》及戴厚英小说《人啊,人》的批判。我写了两篇为《人啊,人》辩护的文章,先后在广州和北京报刊发表。

  继续写诗。《墙》,是题作《献给巴黎公社》的组诗之一,表达了对于历史场景急遽切换的一种怀悼之情。后编入诗集《骆驼和星》。

  墙

  广场上

  旺多姆圆柱坍毁了

  而墙兀立着。多管炮的吼声

  嘶喊和威严的呻吟

  还有三月潮汛般的欢呼

  都在两只低垂的手臂后边沉没

  ——公社母亲成了悠久的象征

  穿过墓道的风不是呼吸

  目光已经凝固。只有常春藤

  苔藓和憔悴的花圈装饰

  上百个灰白的头颅。一群群

  倾斜的雨雪如高加索的鹰

  一样剥啄着前额,而他们

  依然以石头的坚忍

  平视原来的方向。那儿,黑夜和星

  像记忆一样清晰,尽管季节

  不许石竹花重新绽放鲜血

  远方的地平线上,黎明

  仍以报答般的深情

  响起

  碾过墙根的太阳的回声……

  一九八二

  《花城》杂志因发表遇罗锦的小说《春天的童话》,引起轩然大波。编辑部奉命组织政治学习,并就小说展开内部讨论和批判。学习会连续多日,气氛沉闷,会上作诗一首,题作《黄昏》。后编入诗集《梦想或忧伤》。

  黄昏

  多么美丽 五月的黄昏

  蓝幽幽的暮霭像朝雾一样上升

  檐角给霞光涂出蔷薇的颜色

  将落的太阳分外硕大而浑圆

  归去的猎人背走了枪和恐怖

  安详的梦悄悄滑落兀鹰的眼睛

  翩翩起舞的是盲目的蝙蝠

  空中没有云雀,那欢乐的精灵

  深谷里的群狼来不及生亮篝火

  只有溪水在偷偷传递着风声

  天真的小鹿像早起一样梳理着丱角

  斑马在思忖怎样改制古旧的衬衫

  蘑菇和刺桐谈着莫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