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太监西洋记2-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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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叫声第二十四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你这些畜生,还说你有德有行,你们七世前都是个人身,都曾放火烧人房屋,已经七世变畜生,不离汤火之灾,冤业尚然未满,却又生这一场赛星飞来烧你,今番却得了人身。许赴左转轮王托生。”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二十五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西海蛟,你是个尽心报国的。只因你前生是条好汉,专一充大头鬼唬吓人,故此今日要镋下你那斗大的头来。你后面那一干人,都是衬帮你的,助人唬吓,死有余辜。只一件,一施一报,还不失个人身。西海蛟请进赏善府,众人俱赴左转轮王托生。”下面齐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二十六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哈秘赤,你前生是个屠户,杀生害命,故此注你一枪,又砍你的头。沙漠咖,前生上半世做好人,下半世杀牛营生,故此注你下半截身子,远葬鲨鱼之腹。却都不失人身,许赴左转轮王托生。你们后面那一干人,原是几千个鼠耗托生,啮嚼之罪,应得如此。今番该是变蛇,少得清净。许赴牲录司托生。”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二十七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盘龙三太子,是为子死孝,哈里虎是为臣死忠。你两个俱十世为人的,三太子只因前生勒死了一只鹿,故此今世有自刎之罪;哈里虎前生把滚汤浇死了一穴蝼蚁,故此今生有溺水之报。两个人俱善多恶少,俱该填命。只是南人已经厚待你们了,不必填命。请进赏善府受用。那八个头目,是八只斑斓虎托生;那三千名兵,是三千个豺狼托生,应得此报。八个头目,今番出世是羊;三千名番兵,今番出世是猪。俱赴牲录司托生。”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二十八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萧哒口禀,你前生倒是个好人,吃斋把素,看经念佛,修积得五世为人。今生又做丞相。只因你前生那些大秤小斗,故此不免这一刀。赴左转轮王托生,原不失富贵之厚。”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二十九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你这两个畜生敢如此无礼,冒顶了人,反敢自称甚么金角、银角!叫鬼司即时赶到阴山之下,不许他转身!”两个哭哭嘶嘶而去。
判官叫声第三十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百里雁,你原是个飞天的光棍,勒骗良善财物,致有今日这一场火烧。你得人的财物,还要变下畜生填还人,可赴牲录司托生。”百里雁不肯去,判官喝声:“鬼司们,扯他去。”又说道:“那两个大圣,原是偷天换日的光棍;两个力士,原是掘地三尺的光棍。同是火光,故同是火烧。俱发下牲录司变畜牲,填还人财物。”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三十一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百夫人,你前生是个长脚妇人,东家又到西家,南邻又走北舍。又不合不受婆婆教训,凡有吩咐,只是头摇,故此今日有些绊脚砍头之祸。却只是恶少善多,许赴左转轮王托生。”下面应声:“是!”
判官叫声第三十二宗,下面应声道:“有!”判官道:“你这七百个,都是前生一班吃狗肉的和尚,故此聚在一坨儿受此刀兵之苦。魇污的罪重,今番不得人身。许赴牲录司去托生。”下面应声:“是!”
道犹未了,阎罗王问道:“可曾完么?”判官道:“已经完了。”阎罗王道:“可有甚么差错?”判官道:“没有甚么差错。”阎罗王问道:“丹墀之下,众鬼都散去了么?”鬼司道:“都散去了,止有五个大鬼还在那里,不肯出去。”阎罗王道:“那五个不肯出去,有些怎么话说?”
道犹未了,五个鬼历阶而上,都说道:“崔判官受私卖法,查理不清。”阎罗王道:“我这里是甚么衙门!有个受私卖法之理?”五鬼道:“纵不是受私卖法,却是查理不清。”阎罗王道:“哪一个查理不清?你说来我听着。”
劈头就是姜老星说道:“小的是金莲宝象国一个总兵官,为国忘家,臣子之职,怎么又说道我该送罚恶分司去?如此说来,却不是错为国家出了力么?”崔判官道:“国家苦无大难,怎叫做为国家出力?”姜老星道:“南人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势如累卵之危,还说是国家苦无大难!”崔判官道:“南人何曾灭人社稷,吞人土地,贪人财货,怎见得势如累卵之危?”姜老星道:“既是国势不危,我怎肯杀人无厌?”判官道:“南人之来,不过一纸降书,便自足矣,他何曾威逼于人?都是你们偏然强战。这不是杀人无厌么?”
咬海干道:“判官大人差矣!我爪哇国五百名鱼眼军,一刀两段;三千名步卒,煮做一锅。这也是我们强战么?”判官道:“都你们自取的。”圆眼帖木儿说道:“我们一个人劈做四架,这也是我们强战么?”判官道:“也是你自取的。”盘龙三太子说道:“我举刀自刎,岂不是他的威逼么?”判官道:“也是你们自取的。”百里雁说道:“我们烧做一个柴头鬼儿?岂不是他的威逼么?”判官道:“也是你们自取的。”
五个鬼一齐吆喝起来,说道:“你说甚么自取?自古道:‘杀人的偿命,欠债的还钱。’他枉刀杀了我们,你怎么替他们曲断?”判官道:“我这里执法无私,怎叫做曲断。”五鬼说道:“既是执法无私,怎么不断他填还我们人命!”判官道:“不该填还你们。”五个鬼说道:“但只‘不该’两个字,就是私弊。”这五个鬼人多口多,乱吆乱喝,嚷做一坨,闹做一块。判官看见他们来得凶,也没奈何,只得站起来,喝声道:“唗!甚么人敢在这里胡说?我有私,我这管笔可是容私的?”五个鬼齐齐的走上前来,照手一抢,把管笔夺将下来,说道:“铁笔无私,你这蜘蛛须儿扎的笔,牙齿缝里都是私丝,敢说得个不容私!”
判官看见抢去了笔,心上越发吃恼,喝声道:“唗!又还胡说哩!我有私,我这个簿可是个容私的?”五个鬼因是抢了笔,试大了胆,又齐齐的走上前去,照手一抢,把本簿抢将下来,说道:“甚么簿无私,你这茧纸儿钉的簿,一肚子都是私丝!”
判官去了笔,又去了簿,激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平跳将起来,两只手攒着两个拳头,前四后二,左五右六,上七下八,支起个空心架子,实指望打倒那五个鬼。哪晓得那五个鬼都是一班泼皮鬼,齐齐的打上前来,一下还一下,两下就还一双,略不少逊。自古道:“好汉不敌俩。”老大的只是判官一个,哪里打得那五个鬼赢?把头上的晋巾儿也打掉了,把身上的皂罗袍也扯碎了,把腰里的牛角带也蹬断了,把脚下的皂朝靴也脱将去了。判官空激得暴跳,眼睁睁的没奈他们何处。阎罗王看见不是势头,也跳将起来,高叫道:“你们众人敢这等鬼吵么?快叫众鬼司来,推他到阴山之下去,看他何如!”那五个鬼连阎罗王也不怕,说道:“这的与老爷不相干,只因判官卖法,故此激变了我们。”阎罗王道:“怎叫做卖法?”五个鬼说道:“南朝人枉刀杀人,理合一命填还一命。判官任私执拗,反叫我们到牲录司去变畜,反叫我们左转轮王托生,反叫我们到赏善府去闲住。似此不公不法,怎怪得我们?”阎罗王道:“你们前世所为不善,今世理合如此,怎么还欺负我判官?”
五个鬼看见阎罗王发作,也只得软些,说道:“老爷在上,我们都是人怨语声高,激石乃有火,怎么敢欺负判官?”阎罗王道:“你们还说不是欺负。我且问你,你们打掉判官的巾儿,可是欺负他到头上?扯碎了判官的皂罗袍,可是欺负他身无所倚?蹬断了判官的牛角带,可是恣意欺负人,略无芥蒂?若说起皂朝靴来,还有好些话讲。”五个鬼说道:“怎么还有好些话讲?”阎罗王说道:“判官脚下的靴,可是好脱的?你们都脱将去,还不是欺负人么?”道犹未了,只见把城门的小鬼,慌慌张张跑将进来,跪着禀说道:“报!报!报!今番却是天大的祸事来到!”道犹未了,把子城的小鬼,也是这等慌慌张张跑将进来,跪着说道:“报!报!报!今番却是天大的祸事来到!”道犹未了,把灵曜府门的小鬼,也是这等慌慌张张跑将进来,跪着说道:“报!报!报!今番天大的祸事来到!”这一连三个报来得忙,报得重,说得凶,把个崔判官吓得只是抖战。阎罗王也荡了主意。那五个鬼今番却也不敢鬼推,姜老星只得进罚恶司,咬海干、三太子同进赏善府,帖木儿托生左转轮王,百里雁到牲录司。
阎罗王问道:“你这一干小鬼头,报甚么天大祸事来了?”把城门的小鬼说道:“小的不知道来历,只看见五个猛汉,骑着五骑马,舞着五般兵器,抢门而进,金头鬼王吃他一苦。”把子城的小鬼说道:“小的也不知来历,只看见五个猛汉,跨着五骑马,舞的五般兵器,银头鬼王吃他一亏。”把府门的小鬼说道:“小的也是不知来历,只看见果是五个猛汉,跨着五骑马,舞五般兵器,来到灵曜府门之外,来来往往,走一个不住;吆吆喝喝,嚷一个不休。满口说道:‘要拿崔判官老爷,要见阎罗王老爷。’小的未敢擅便,只得报上老爷,伏乞老爷详察。”阎罗王说道:“这五个人是哪里来的?”“不知是那里来的。”
原来是南朝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来到这个黄草崖前,蓝旗官报上元帅,二位元帅着令夜不收上岸打探,夜不收看见天昏地黑,不敢前行,却又责令王明上岸打探。王明去了有一七多些,还不见个回报。这一七中间,天色渐明,虽有些烟雨霏霏,却不过像中朝深秋的景致。老爷道:“今日宝船来到这个田地,夜不收又不敢去,王明又不见来,却怎么是好?”王爷道:“昔日诸葛武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之地,毕竟致使南人不敢复反。我们今日船上,都是这等袖手旁观,怎叫做个下海?”王爷这几句话,似轻而实重,却是敲着这些将官出不得身,干不得事。恰好激石乃有火,激水可在山。
道犹未了,早已有个将官,铁幞头、红抹额、牛角带、皂罗袍,手里拿着一杆狼牙棒,坐下跨着一匹乌骓马,高叫道:“元帅在上,末将不才,愿前去打探一番,再来回话。”元帅抬头看时,原来是前哨副都督张柏。道犹未了,帐下又闪出一员大将来,身长三尺,膀阔二尺五寸,不戴盔,不穿甲,手里拿着一百五十斤重的任君镋,坐下跨着一匹紫叱拨的活神驹,高叫道:“末将不才,愿同张狼牙前去打探。”元帅抬头视之,原来是右营大都督金天雷。道犹未了,帐下又闪出一员大将来,红扎巾,绿袍袖、黄金带、锦拖罗,手里拿着一条三十六节的简公鞭,坐下跨着一骑赛雪银鬃马,高叫道:“末将不才,愿同二位将军前去打探。”元帅抬头视之,原来是征西游击大将军胡应凤。道犹未了,帐下又闪出一员大将来,丰髯长鼻,伟干长躯,满面英风,浑身环甲,手里拿着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