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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狼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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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咋好意思。”徐德成说。 
  “治病救人要紧,徐营长,我要到各个点去察看,失陪!”栗县长告辞,徐德成送他到门口。 
  天主堂地下室临时布置一间病房,臧雅芬、小芃分躺在两张病床上输液,四凤守护在睡去的小芃床边,她摆弄那束野石竹花。 
  “雅芬,你带孩子在这儿吧,我得回营房去,留下有根照料你们。”徐德成说,“这几天我很忙,不能天天来看你们。” 
  “去吧,德成。”臧雅芬气脉不够用,说。 
  徐德成走过去,手托起垂吊在四凤胸前的桃核护身符。 
  “我大伯给做的。”四凤说。 
  “好,戴好它。四凤你困了就睡一会儿,别老熬着啊!”徐德成关怀女儿道。 
  “爹!” 
  “嗯!”徐德成答应。 
  四凤将自己的桃核护身符摘下给父亲戴上,说:“爹,大爷说桃核避邪。” 
  “避邪!”徐德成拍下四凤的头,心情沉重地走出地下室。 
  4 
  雨前的亮子里杂巴地热热闹闹,一辆三轮军用摩托驶过街道,车上插面日本太阳旗。 
  丁丁当当,小炉匠扎着围裙坐在小板凳上敲敲打打,几个孩子围着看热闹。 
  徐大肚子骑着骆驼走进集市,小炉匠用焊烙铁指向骑骆驼的徐大肚子背影说:“你们咋不去看骆驼?” 
  一个长着拴马桩(耳朵上的肉瘤)的孩子说:“骆驼咬人!” 
  “踢人!”另一个孩子附和道。 
  “焊洋铁壶咧——,修理白铁锅——”小炉匠吆喝道。 
  孩子们顽皮地高高低低地喊:“锔锅锔碗锔大缸!” 
  小炉匠经常给孩子们取笑,觉得很有意思,他的笑怂恿了孩子们,更逞疯地喊叫:“呜哇铴,呜哇铴,娶个媳妇尿裤裆!” 
  徐大肚子骑骆驼朝熟悉的吆喝声走去:“西湖景、八大片儿,看完这片看那片儿!”他驾驭骆驼走到拉洋片场地前。 
  “徐爷吔,许久不见啦!”拉洋片人揽生意道,“演《三国》呢,看看吧!” 
  “是啊,一晃两年喽。明个,明个来。”徐大肚子拍拍凸起的腹部道,“我这老肠子老肚子正打架呢!得先喂喂它们。” 
  “稻香村”点心铺,绘着蝙蝠图案的店幌儿招招,徐大肚子走进店去。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7)   
  “爷来点儿什么?本店经营满汉细点,南北名点……大小京八件,芙蓉糕、萨其玛……”伙计问,他的嘴很溜。 
  “先来半斤核桃酥!”徐大肚子说。 
  伙计称秤,准备包装。 
  “不用包了,我垫一垫肚子。”徐大肚子拉开吃的架势。 
  “我给您倒碗水。”伙计热情道。 
  “感情!”徐大肚子满意服务,夸赞道,“做买卖就得这样,和气生财嘛。” 
  “您慢用。”伙计端杯淡茶水给顾客说。 
  “我看望一位朋友,来套小八件吧。”徐大肚子说。 
  “好咧!”伙计称一样点心,口里报一样点心名:“果馅饼,小桃酥,咸典子,小鸡油饼,枣花,小卷酥,坑面子,小螺蛳酥。” 
  “蝴蝶卷单包一斤。”徐大肚子说。 
  估衣铺客厅桌上有了一包包的点心。 
  “效厘兄这趟捞得挺肥厚。俄罗斯那边公驼是不是都劁啦?”夏小手半开玩笑道。 
  “劁倒没劁,可俄罗斯的母驼就如俄罗斯娘们似的,性大瘾大,公驼伺候不过来。”徐大肚子说着荤嗑儿,见面不打几句俚戏,还真像缺少点啥。 
  “我的伙计大肠头子都吆喝出来了,才挣几个钱。赶明个儿我挑了估衣铺,和你去配骆驼。”夏小手说。 
  “就你那小体格……”徐大肚子玩笑道,“发疯的俄罗斯娘们儿,还不吃了你!” 
  夏小手笑,前仰后合道:“哎,说点正经的吧,你这段儿没在家,憋坏我啦。” 
  “手刺闹?挠炕席呀。”徐大肚子拿夏小手说过的话反击道。 
  “挠啥都不如摸摸牌过瘾。啥时成一局?活运活运手,别误了(淤积)血。” 
  “我到‘益发’汇兑庄,兑换成‘袁大头’、‘吉小洋’……”徐大肚子掏出一叠卢布道,“时局不稳,存点硬头货,呜,你说得对,手得经常活运,俄罗斯娘们光让我活运身子啦。” 
  “今晚咋样?”夏小手急不可待道。 
  “今晚不成,我得去趟西大荒,想闺女啦。”徐大肚子说,“我离家时间不短喽。” 
  “西大荒你不要去了,你闺女就在镇上。”夏小手说,“他们开了家徐记筐铺。” 
  “和德龙?”徐大肚子猜测道。 
  “是徐四爷。” 
  “我去看看她。” 
  夏小手送徐大肚子出门,眼睛盯着他的腰部,内容很多的笑。 
  徐记筐铺关板、锁门。徐大肚子手拎包点心,在筐铺前徜徉,他叨咕道:“人到哪里去了呢?” 
  徐家大院葡萄架下摆张四仙桌子,桌上茶壶、茶碗,一盘葵花子,一盘打瓜子。 
  徐德富端着茶杯,心不在茶上,半天喝一口。徐德龙嗑着瓜子,望着长兄。 
  留着鬼见愁鬼见愁:小孩留在枕骨上的发辫儿,目的为使孩子长命百岁。的小闯子胯下一条小板凳当马骑,在葡萄架下玩耍,念道童谣: 
  鸡鸡翎, 
  扛大刀, 
  恁兵马, 
  由俺挑…… 
  “我们徐家从跑马占荒时起,子孙五代,人丁兴旺,家业兴盛。虽几经战乱而未衰,后人都为列祖列宗争了光,方圆百里有口皆碑。我们兄弟发达名声,各有前程……你离家几载,为兄日夜牵念。”徐德富说。 
  “是我不好,让大哥为我操心啦。”徐德龙惭愧道。 
  “终归你是小弟。” 
  “我心里窝着件对不起大哥的事,现在我说出来……”徐德龙要讲自己给胡子插扦的事,不料给徐德富制止住,他说,“算啦,不就是一百块大洋吗,别提它啦。” 
  “大哥你早知道?”徐德龙惊讶道。 
  “当晚我料到就是你给胡子插扦儿,不然胡子咋知道西北炮台上没人?都过去了,当你少不更事,淘气啦。”徐德富十分宽容,他早原谅了四弟,今天带秀云来家,不得不问到一个人,“德龙,徐大肚子他?” 
  “逃到老毛子(俄罗斯)那边去了,已两年多啦。”徐德龙说,赢来秀云的事还是瞒着大哥,他最恨赌耍之人。“筐铺关板儿(闭店)好几天了,明天我们回去。”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8)   
  “业精于勤……”长兄讲了一番大道理,心慰赖汉回头,赛如牤牛。 
  丁淑慧、徐秀云上了骡车,赶车人收起脚凳,撂下帘子,徐郑氏带家人朝骡车招手。 
  “别送了大嫂,回吧!”丁淑慧掀起车窗帘,挥动着手臂。 
  这边儿徐德富和徐德龙单独话别,他说:“有你二哥、三哥的消息,我一定告诉你。德龙,日本人在镇上,你时时处处加小心啊。” 
  一条草蛇爬过碱土路,徐德富抬头望天,天空云层再增厚,数只燕子急飞、尖叫,大雨到来前的征兆。他说:“燕子钻天,蛇过道,要有大雨到。德龙,抓紧赶路,别挨浇!” 
  “大哥,保重!”徐德龙上马,去追赶骡车。 
  徐德富站在一处土包上挥手。 
  5 
  几只乌鸦在大林县城上空盘旋后飞走,这些灵性的鸟仿佛感觉到了此城要有一场恶战,所以夜晚才没敢落下。 
  兵营的马槽子旁,徐德成抽烟,暗红的烟头火光时隐时现。 
  “营长,明天我们走吗?”蒋副官问。 
  “咱们俩出去走走。”徐德成扔掉烟蒂,说。 
  蒋副官默不作声地跟徐德成走出兵营。见不到有人在街上走动,古城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中。 
  “大林有几个城门?”徐德成问。 
  “三个,和亮子里一样,不同的是这儿东、西、北三个城门,没南门,而亮子里没北门。”蒋副官说。营长叫他弄清大林的情况,他弄清了。 
  “进城时我扫了一眼,城墙比亮子里高,护城壕沟几丈宽且有水,易守不易攻。”徐德成说我们去西门看看。 
  “花舌子在那儿。”蒋副官说。 
  “他们还有几个人?” 
  “十二个,他们决心死守大林城。” 
  西城门是青砖修的门楼,比较坚固,徐德成沿着甬路走上城门。 
  “营长,蒋副官。”花舌子迎过来道。 
  “你们这儿布置多少人?”徐德成询问。 
  “四十一人。”花舌子说,“我们十二位弟兄,加上栗县长派来的二十多人。” 
  “武器装备?” 
  “一挺机枪,剩下全是大小枪支三十二支。” 
  “四十一人只三十三支枪,还有人没枪的。”徐德成摇摇头,说,“这不成啊!” 
  “县城里的武器全分发下去了,没武器的人就使大刀长矛,短兵相接时用得上。”花舌子说。 
  徐德成没再说什么,和蒋副官来到了进城的重要关卡——东门。 
  “徐营长。”栗县长在城墙上。 
  徐德成望向城外,一马平川,黑夜茫茫。 
  “此门缺少天然屏障……是本城的最薄弱地方,我已将重要力量部署在这里。”栗县长讲他的部署。 
  西城门的兵力明显不足,主要是武器不足,还有没枪的。现有的武装力量仅能如此,好在西门比较坚固,护城壕沟深几尺,可阻挡攻击。大林县城能否守住,东门是关键。 
  “我派两个连援你守东门。”徐德成说。 
  “徐营长,”栗县长听此十分激动道,“我代表本城八万居民,给你们三鞠躬。” 
  “使不得啊!”徐德成急忙过去扶住栗县长。 
  是夜,县长在自己办公室作守城战前的部署。 
  “我们已获得准确情报,劳守田带重金收买的‘辽西来’绺子及投降的警察,分两路进发,拂晓前到达,午前攻我们的东、西两门,他们共有一百余人,日军未参加这次行动……我们敞开城东门,放他们进来,然后集中歼灭。于团长,你带民团大部埋伏东门附近……徐营长的骑兵隐藏在北门的火磨坊内,防止劳守田声东击西,突袭北门。我带部分兵马,于拂晓前佯装撤退,率队出城……”栗县长说完,征求大家意见。 
  “这样不妥,劳守田诡计多端,一旦他在城外有埋伏怎么办?”于团长说,“栗县长,要出城我替你去。” 
  “劳守田诡计多端,县城内恐怕有他的耳目。”栗县长说,“诱敌深入这出戏演得逼真,我必须亲率人马出城作撤离状,才能使敌人相信城内无兵把守。”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9)   
  “可太危险啦,你是一县之长,大林百姓不能没有你呀!”于团长真挚地道。 
  “正因为我是县长,也正是为保城池,保百姓平安,我个人生死算得了什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栗县长慷忾之气令人鼓舞,他问:“徐营长,你看我们的计划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关门打狗,此计可施。”徐德成表示同意,他说,“于团长的担心不无道理,为安全起见,我派一个排骑兵跟随栗县长出城。” 
  “徐营长进城的消息劳守田肯定不知道,不然他不会带这么少的人马来攻城。我的想法是,劳守田进城后,我杀个回马枪,于团长内应,他们发现我们的意图后,定会夺路而逃,不会沿原路返回,选择北门……”栗县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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