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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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伤了大柜的马腿,惹出大祸,下面的全家人被杀,便与此有关。
丁母拽着傻儿子往外逃,胡子已封住出院的路,情急之中她告诉儿子道:“躲到空缸里去,头顶着盆。”
傻儿子朝摆放在窗台下的一溜大缸走去……丁母为引开胡子的注意,喊骂一声:“丧天良的胡子!天打雷劈死你们!”
胡子拨马追过来,开枪击中丁母。一个胡子一枪撂倒丁父……
路面有跩骡车的车帘颠落下来,徐秀云伸手卷起,掏出手绢擦下自己的眼角问:“藏到缸里的老弟呢?”
“我家的缸有一口是空的,另几口缸装泔水、马料,那空缸专门为躲胡子用的。可是……弟傻呀,他跳进了泔水缸,淹死了。”
“真是不幸啊!”徐秀云给丁淑慧揩眼泪。
骡车停在丁家老院前,眼前一片废墟,房子坍塌,打碎的半截缸还在。徐德龙驱马朝院里走。
“下车吗?徐太太。”赶车人问。
“不,看一眼就行啦。走吧,还要到坟茔地去,给他们送钱(烧纸)。”丁淑慧说。
骡车赶进獾子洞村,引来村民羡慕的目光。
一所土房的障子里,劈柈子的农民停下手中的活计自语道:“真阔气,小车子!”
一个拾粪人撂下粪箕子,驻足观望。赶车人牵着骡缰绳,骡车在村内穿行,乡下很少有带篷的骡车来,它相当于今天中档轿车,普通老百姓坐不起。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4)
一个中年汉子正在自己门前小菜园子里莳弄菜,骡车经过时,他从黄瓜架里钻出来,咬着一根弯弯巴巴的黄瓜。
“我听见‘响串子’声。”黄瓜架里的女人说。
“‘野鸡红’大骡子拉车,保准儿去徐家串门的。”
“哪辈子咱也坐回骡车呢?”女人羡慕道。
“你没长那富贵屁股。”中年汉子挖苦道,“瞧你那屁股穷嗖嗖的样儿,坐得了那高级玩艺儿,做梦吧你!”
“大喜啊!四爷带骡车回家来啦。”谢时仿兴冲冲跑进来说。
“骡车?”徐德富放下手中正读的线装书《论语》,说,“这倒是令人想不到。”
“骡车,‘野鸡红’骡子,绿色辕幔。”谢时仿描述道。
“今早晨,有一蜘蛛垂丝面前,久驱不去。”徐德富喜形于色道,“此乃早道喜晚道财也!”
徐德富率家人涌到大门外迎接,骡车停住,赶车人将一只脚凳放下。丁淑慧着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珠光宝气,并化淡妆,阔太太模样。跟着徐秀云下车,惊讶了满院人的目光。她的装束扎乡下的眼睛,“改良旗袍”腰身很瘦,显现人体曲线,开契很高,露出穿丝袜的雪白大腿……头发梳成扁形高髻,上插一朵卷莲花。
徐德富望此郁郁不乐。
“秀云,来见大哥。”徐德龙叫过来徐秀云。
“大哥,您好!”徐秀云落落大方地道。
“好,都进屋!”徐德富表情淡漠。
前院,妯娌四人——徐郑氏、二嫂、丁淑慧、徐秀云一边烧炕,一边说笑。
“你们俩也别老空着……”徐郑氏说。
“我血凉,找先生看了,说我这辈子难开怀。将来,就全靠秀云喽。”丁淑慧瞧眼徐秀云说。
“指望我?恐怕要指大溜去了,地窨子又凉又潮,我八成做了病,来了身子,三天五天也不走,缠磨人。”徐秀云讲自己的毛病。
“趁年轻抓紧扎痼扎痼!”二嫂说。
“淑慧姐给我抓了几副药,正吃着呢。”徐秀云说。
“顶数你们这股人稀,德成家三个,他媳妇又怀上了,再加上我的三个,快凑够一巴掌,你们再生几个,弄他两个满桌子。这年头,过啥呢,还不是过人么。”徐郑氏瞥见二嫂的头快低到灶口里边去了,不再往下说。
“大嫂说的在理,我和秀云加把劲就是。秀云你说呢?”丁淑慧似乎没在意二嫂的表情。
“成葫芦,瘪葫芦,还不好说。”徐秀云笑笑说。
男人的家常嗑儿在当家的堂屋里唠,徐德龙说:“弟已娶她进门,没来得及与大哥商量,请大哥谅解。”
徐德富眼望徐德龙,满意他的穿戴,六瓣瓜帽,珠璃红顶,长衫外罩团龙团凤马褂,脚穿胶皮鞋。
“我与秀云结成夫妻,她拿出全部私房钱,我们在镇上开家筐铺,取号徐记筐铺。亮子里镇外长满河柳,条子柔软结实……现在我们仨人都学会编筐卧篓,生意不错。”
“那好,那好!”四弟如此,徐德富甚是欣慰。
“三哥让带信给你,他们营奉命去了锦州,三嫂也随他们走了。”徐德龙说。
“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本人说来就来了,先是天上出现飞机,火车特意在镇上停,下来几百日本兵,三哥他们在火车进站前便撤走了,陶奎元领着居民摇着事先做好的太阳旗,欢迎日军进镇,就这么回事。”
“没人抵抗……譬如与日军交火什么的。”徐德富问。
“刚开始有几声零零星星的枪声,很快便停止了。日军接收了县政府、警察局,日本人掌管了亮子里。”
“也不知道你三哥他们咋样了?”徐德富担忧道,“到处都是日本兵,可别……”
3
马不停蹄地行军,来到了辽河岸边,骑兵个个疲惫不堪。胶轮大车上臧雅芬显得更憔悴,小芃因发烧迷迷糊糊地躺在母亲的怀里,四凤用件衣服做成伞状,为小芃遮蔽阳光。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5)
蒋副官与徐德成并马而行。他说:“前边是大林县城,我们连续行军三天,人困马乏的,草料也不多了,是不是休整一下再走。”
“不知大林是否被日军占领。”徐德成说。
“营长,我带人先进城探听虚实。”
“日军如果占领大林我们就绕道而行,不进县城。”徐德成说,“你快去快回。”
蒋副官带上有根走了。
原地休息,骑兵纷纷下马,涌向河边。
“小芃烧退了吗?”徐德成到马车前,问。
“见轻些,还是烫头火热的。四凤,去浸湿条手巾,再给小芃拔拔。”臧雅芬指使女儿道。
四凤拿着毛巾跑向河边,水清亮亮的,她浸湿毛巾,顺便采几朵晚秋的石竹花。
“小妹,花。”四凤将湿毛巾敷在小芃的额头上,她睁开眼睛,说,“真好看,姐。”
“等你病好了,姐带你采好多好多的花。爹说到了锦州我们就能看到大海了。”
“大海啥样啊?”小芃问。
“姐没见过呀。”四凤说。她只见过河,没见过海。
“妈,大海什么样?”小芃问母亲。
“妈也没见过,等咱们到了锦州,就看见大海是什么样了。”臧雅芬说。
傍晚,三匹快马沿辽河岸跑过来,蒋副官远远地喊:“营长,你看谁来啦?”
“是你啊!”徐德成看清来人是花舌子。
当年绺子接受改编,骑兵营到亮子里驻扎,担心让陶奎元认出花舌子来,他只得到别的部队去。
“这辈子我们兄弟是分不开了,走到天涯海角也能碰上,我好想你们哪!”花舌子说。
“哦,你们部队在大林县城?”徐德成问。
“原来是,现在散伙啦。”花舌子说。
“怎么回事呀?”
“说起来话长了,够说上三天三夜的。天眼看快黑了,咱们抓紧进城吧。”花舌子说。
“进城?”
“我在街上遇到他,领我们见了该县的栗县长……日军近几天要来攻打县城,栗县长正组织民众抗敌。他欢迎我们进城,如能帮他们抗日,求之不得,不愿意也不勉强,给我们草料,保证我们安全离开。”
“走吧,到城里歇歇脚。”花舌子说,“你们旅途劳顿……”
“我们进城!”徐德成发出命令。
大林县城是一座古城,比亮子里坚固。原有东北军一个营驻守,闻听日本人要来,一夜之间解散了,弃掉的兵营可见一排排拴马桩、空马槽子,徐德成率自己的部队今晚住在此院。
“这就是我们原来的兵营,现在只剩下我们十几个弟兄没走。听说日军要来攻县城,我们一个排的人作鸟兽散,有的人临走连枪都没拿,只骑走马,说回家种地用上它了。”花舌子问,“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团长令我营向锦州集结。”徐德成说。
“还不是逃跑,上面禁止抵抗……”花舌子道,“我们营长说,当兵就是保家卫国,日本人打到家门口,快给人家当孙子了,还不让打,这样的兵当也没劲,不如回家种地去舒坦。他下令解散,各奔东西。我们几个弟兄,枪里有子弹不放出去,憋挺!就留下来。”
徐德成专心听花舌子讲,没表态。
“徐营长,”栗县长带一名医生前来,说,“听说令爱病了,我特请王医生来诊治。”
“麻烦你们,谢谢!”徐德成感激道。
“好好诊治,”栗县长吩咐王医生道,“需要什么药或住院对我说,我安排。”
“我代小女感谢二位……有根,送王医生到太太那儿去。”徐德成吩咐,有根领王医生出去。
“徐营长不必客气,你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栗县长说。
此前栗县长派人送来马料,解了骑兵营的燃眉之急。徐德成说:“我们奉命去锦州,路途遥远,加之走时仓促,未备足草料。”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6)
“本城正处交战前夜,我忙于布置抗敌,实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徐营长海涵。”栗县长说,神色忧虑道,“大林几万百姓眼看着我,寄希望于县政府阻止日军进城。”
“敌兵攻城消息确切?”徐德成问。
日军要接收大林县城,并任命一名大林县长。此人名叫劳守田,勾结劣绅,收编匪绺,联合投降警察,有日军参加,近日武力接收县城,大林县城危在旦夕。栗县长拒绝日军无理要求,派员赴锦州向省政府请示对策,得到的答复是:中央政府已向国联交涉,目前尚无具体方案……不让他们抵抗,以免贻人口实。栗县长曾到邻县求援,但都无兵可助。
“武力接收在即,唯恐你们陷于绝境,最好明日出城,避免遭不测。”栗县长说。
“你们有多少兵勇,是否能守住县城。”徐德成问。
“我们组织起三百精锐团丁,士民决心与城同粉……”栗县长试探道,“徐营长,您的打算呢?”
王医生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道:“栗县长,患者病情很重,徐太太也需要……”
“徐太太?”栗县长望着徐德成问。
“她平素身体欠佳,旅途劳顿,孩子有病她上股火。”徐德成没说臧雅芬的实际情况,她怀孕后,妊娠反应强烈,见不得半点儿油腥,身体很差。
“需马上送她们去医院,我带的药品极有限。”王医生说。
“县医院离东城门太近,敌人即将来攻城,不安全。”栗县长略微思忖道,“这样吧王医生,你送徐太太去天主堂,那有一个地下室,设个临时病房。”
“这咋好意思。”徐德成说。
“治病救人要紧,徐营长,我要到各个点去察看,失陪!”栗县长告辞,徐德成送他到门口。
天主堂地下室临时布置一间病房,臧雅芬、小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