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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狼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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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婚人宣布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西厢房,花格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门贴喜联: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开宿并鸳。 
  新娘丁淑慧抬起缠足小脚,跨过马鞍的那一刻,新郎徐德龙接过管家谢时仿递过来的秤杆,将丁淑慧的红布盖头挑下,扔向房顶。 
  丁淑慧转脸,瞧风飘的红盖头……众人数双眼睛望着红盖头,红盖头飘向青色鱼鳞瓦房顶。 
  徐家在大院内临时搭起席棚,几十桌酒席同时开,众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四喜丸子!”端菜的人报菜名。 
  女客的餐桌上,徐郑氏夹菜放进身旁徐秀云的碟里说:“吃菜,吃菜,秀云姑娘。” 
  “啧啧,”二嫂赞美的目光道,“画儿似的,几岁啦?” 
  “十六岁。”徐秀云答。 
  “和四弟同岁。”二嫂说,话里含有别意,徐郑氏听出来了,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谢时仿走过来,在徐郑氏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她慌然道,“怎么会呢?快去找找。” 
  谢时仿匆匆离开。 
  “谁?”臧雅芬嘴还是快,问:“大嫂,找谁呀?” 
  “来,来!”徐郑氏故意岔开话题说,“大家长伸筷,吃好。” 
  “大嫂……”臧雅芬还追问。 
  “雅芬,”徐郑氏示意她别问,说,“今晚你早点儿歇着,德成回来一趟不易,好好陪陪他。” 
  臧雅芬有些羞涩,浅声道:“大嫂真疼我啊!” 
  “一晃,德成又有半年没来家。”徐郑氏转移视线说,“也该到家了……直穿马灌啾河路近不少。”她指不走桥,涉水过来。 
  从亮子里镇到獾子洞,路过一片平展展的河套地,便可看到徐家绿油油的庄稼,面积足有四百垧,二里地长的垄头子……地边是一条沙岗,生长着一棵歪歪斜斜的孤树,枝桠间有一个黑黢的老鸦窝。望见它,不由使人想到一条谜语:青秫秆,挑大碗,年年下雨下不满。 
  “营长,獾子洞村还有多远?”勤务兵有根问。 
  “吁!”骑着青鬃马的徐德成勒住缰绳,望眼老鸦窝,说,“见到老鸦窝,过了马灌啾河,就到家啦。有根,歇会儿,让马吃点草。” 
  勤务兵牵着两匹马到草地上,用缰绳縻住马。 
  徐德成靠在树干上,脸浸在树阴里抽烟。勤务兵坐在明媚阳光处,解下腰间行军壶,扬脖喝水,咕噜噜很响。 
  徐德成盯着勤务兵,吐出一股青烟。 
  “营长,我?” 
  “有根,今年十九岁了吧?” 
  “十九,属鸡的。” 
  “你比德龙大三岁。”徐德成感慨道,“你扛枪打了几年仗啦。” 
  “四爷今年十六岁,做新郎……”勤务兵不是觉得新鲜,而是认为早了点儿。 
  抽透了烟,徐德成说:“走吧,不然就赶不上头席啦。” 
  “你们这一带獾子多吗?”勤务兵紧跟上去,问。 
  “在早,人脚獾子随处可见,四处打洞……村名还是我爷爷给起的,他教过私塾呢!” 
  “识字多好。”勤务兵羡慕道。 
  “部队在亮子里安定下来,我抽空教教你。”徐德成说,“你是得识几个字。” 
  “营长,这回接太太走吗?”勤务兵问。 
  “接走,我和她们娘三儿牛郎织女几年喽!” 
  马灌啾河南岸,徐德成、勤务兵策马在河滩上行走,他们没直接涉水过河,要走那座木桥。 
  “到家啦。”徐德成指指对岸,说,“我听见卡《海青歌》啦。” 
  “卡?营长啥叫卡。” 
  “就是喇叭匠子的小活儿,鸡叫,鸡报蛋什么的……”徐德成说,“麻溜走,席都开啦。” 
  勤务兵鹅子一样抻长脖子拔起头,半站马鞍上倾身朝前方眺望。大片柳树中,隐约可见村落,土坯房草顶,几只鸽子带着哨响,盘旋屯子上空。 
  两匹马驮着主人上桥,忽然见从上游飘来一顶瓜皮小帽,有根的马驻足,咴儿咴儿地嘶叫两声,他觅流望去。   
  第六章错位婚配(5)   
  几个赤身裸体的孩子,嬉闹着朝他们游来,有个孩子喊:“帽——子!” 
  水中漂动着帽子,崭新的黑缎子半球小帽,孩子们游来,徐德成一怔道:“是德龙!德龙!” 
  “三哥。”徐德龙用手抹去脸上河水,手还握着个网样的东西。 
  “麻溜上来!”徐德成驭马到河边,左腿离开马镫伸出去,徐德龙抓住他的皮靴,爬上马背,全裸的躯体在棕色马背上格外显眼。 
  “三哥,你回来啦。”徐德龙说。 
  勤务兵一旁窃笑,光赤蔫(赤条条)的新郎样子很逗乐。 
  “德龙,今天是你正日子,你怎么在这儿?”徐德成迷惑道。 
  “抓獾子。”徐德龙说。 
  獾子是旱地动物,能跑水里来?河水中一个光腚拉叉的孩子问:“徐德龙,你还抓不抓獾子?” 
  “抓,咋不抓。”徐德龙光赤身子在马背上比比划划。 
  “胡闹!到什么火候眼儿……德龙,穿上衣服赶快回家。”徐德成指使勤务兵道,“有根,到河汊子边儿取德龙的衣服。” 
  3 
  “前院后院,马棚子、骆驼圈、菜窖……加细找找。”徐德富面有愠色,很生气道,“德龙真是不成人!” 
  “都找遍啦,没有。”谢时仿说。 
  “客人全等着新郎敬酒呢,继续找。”徐德富生气道,“德龙太不懂事,这么不着调(不守规矩)!” 
  “当家的,”谢时仿劝道,“您别着急,我叫几个人分头去找,肯定能找到。” 
  这时,大院门口有人喊:“三爷回来啦!” 
  徐德富见马背上还有四弟,脸浮出笑容,吩咐管家说:“让德成先回他房歇着,呆会儿单为他开一桌席。快让德龙敬酒,你陪他各桌敬客,别出丑。” 
  “是是。”谢时仿答应道。 
  徐德富向餐桌走去,遇见衣装不整的四弟,立刻撂下脸来,攮斥道:“德龙你真出息,今天是什么日子?” 
  “结婚。”徐德龙怯生生地答,回避长兄责备的目光。 
  “你还知道啊!”徐德富口气严厉,明显的不满意。 
  “四爷,咱们去敬酒。”谢时仿赶紧过来解围,引着徐德龙满院各个酒桌敬酒。 
  徐秀云告辞,迈出高高的门槛,一只高腰靴子,又一只靴子。谢时仿指使下人道:“把徐小姐的马牵过来。” 
  下人牵来匹白马,将缰绳递给徐秀云,她骑上马,转头,目光涉过几个人,落在身着新郎服装的徐德龙的脸上。 
  徐德龙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嘴唇嗡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徐秀云猛转过身,抖缰策马离开。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扯下斜披的红绸带,揉成团扔到地上,被风刮动,一团火在地上滚动。 
  直到天黑,婚礼接近尾声,但并没结束,洞房还有事情没完。新娘丁淑慧怀抱“宝瓶”在炕上“坐帐”,新屋空荡,外屋门响动,她笔挺坐直。 
  “宽心面准备好啦,淑慧!”徐郑氏、二嫂等人进屋来,后面跟着用人王妈,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面条、饺子。 
  “德龙呢?”徐郑氏见新娘一个人在新房里道,“二嫂你去叫他!雅芬,你铺被褥。” 
  臧雅芬从炕琴里取出被褥,并排铺两床被,往被褥间扬枣、筷子、花生。 
  骆驼圈吊挂盏马灯,灯光摇曳,几峰骆驼在反刍。灯光照到的地方,一只青蛙拼命前挣,腿被一只手拽着。徐德龙用一根小棍,轻轻敲打青蛙背部,青蛙身体鼓胀起来,他诵童谣:“蛤蟆蛤蟆你气鼓,过年给你二百五!蛤蟆……” 
  一双女人的脚融在灯光里,可见鞋尖的榴开百子图案。徐德龙抬起头道:“二嫂。” 
  “四弟啊,到了什么节骨眼儿,你还玩蛤蟆……快回新房,媳妇等你吃宽心面呢。”二嫂说。 
  “我不饿,要吃你去吃。” 
  “我吃?”二嫂又气又笑道,“四弟,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好事等你呢。”   
  第六章错位婚配(6)   
  “好日子?”徐德龙拎起蛤蟆说,“啥好事?告诉我二嫂……” 
  “四年私塾你算白念啦,就饭吃了。”二嫂终归生不起气来,只是说,“先生没告诉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啥的啊?” 
  “你去洞房吧,我玩一会儿。”徐德龙心还在蛤蟆上,像是故意气嫂子,口诵民谣:“花花轿,八人抬,一抬抬的过门来……” 
  “让你皮,”二嫂拧住徐德龙的耳朵,连拽带扯,“走!入洞房去。” 
  徐德龙给几位嫂子生拉硬逼弄进洞房,臧雅芬将一块白布放在丁淑慧面前,嫂子们准备离去。 
  “今晚铺上它。明天,我们可要验红啊!”臧雅芬说。 
  丁淑慧不解其意,望着白布发呆。 
  “咱徐家的规矩,婆婆留下的,新婚第一夜……明早,你把它搭在幔杆上,大家都能看见。”徐郑氏说,“家人要验红。” 
  徐德龙像个局外人,在一旁傻听傻看,竟然还傻笑。 
  “淑慧,”徐郑氏叮嘱道,“德龙岁数小,你好好教教他。走吧,让新人早点歇着。” 
  几位嫂子一起离去,关上门。丁淑慧撂下窗帘、幔帐,徐德龙漫不经心地望着幔帐。她先钻进幔帐里,脱掉衣服后,召唤:“德龙,上炕。” 
  徐德龙纹丝未动。 
  “上炕呀德龙!” 
  徐德龙心不在焉道:“我不困。” 
  丁淑慧吹灭灯,徐德龙怕黑才钻幔帐。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拉徐德龙的被子,他拉紧被子蒙上头。 
  “德龙……”丁淑慧渴求道。 
  “我困啦。”徐德龙拒绝。 
  “我被窝好啊……”丁淑慧诱导,手侵略过来。 
  “再缠磨我,”幔帐里传出徐德龙威胁的声音,“我喊人啦!” 
  丁淑慧一脸苦楚,手摸着枕头,一对鸳鸯戏水图。手移近下身,褥子上铺着白布,白布很新,接触有明显植物的感觉。几个嫂子的声音蓦然响起: 
  “明早,你把它搭在幔杆上,大家都能看见!” 
  “明天,我们可要验红啊!验红,验红……” 
  丁淑慧将白布攥成团,暗暗落泪。身边睡熟的徐德龙蹬踹掉被子,身上衣服穿戴整齐。 
  “验红!验红!” 
  验——红!验红红红……丁淑慧从炕琴中摸出针线笸箩找到剪子,扎向自己的大腿根儿,血洇红了身下那块白布。 
  夜很深了,徐家大院只一两盏灯亮着,徐德成的屋子没吹灯,四凤给大嫂接到上屋去睡,小芃睡熟。 
  “真想死你啦。你想我吗?”他说。 
  “想没想你,问它。”她说。 
  “骑兵斗志昂扬,准备上战场。” 
  “那我是你胯下的马。” 
  横刀立马,战斗异常激烈。 
  “我这次接你们娘三到镇上去住。”徐德成说。 
  “那你天天扬鞭催马!” 
  另间亮着灯的是当家的屋子,徐德富靠在高背木椅上,很疲惫。喝口茶道:“两年不见秀云,长成大姑娘,我都快认不出啦。” 
  “人越长越俊。”徐郑氏给睡着滚下枕头的四凤重新枕上枕头,说,“听说大肚子还赌。” 
  “一仍旧惯。” 
  “摊上没正事儿的爹,也真遭罪。”徐郑氏说,“我问秀云,她说和她爹住在西大荒。” 
  “先说赌耍方便。”徐德富鄙视赌徒,“属狗的记吃不记打。” 
  “谁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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