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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鼓掌绝尘-第32章

小说: 鼓掌绝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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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两个总兵齐见知府。那知府也还好讲话,见他两个青年总兵,又是世家,不敢十分轻慢,只得把这桩人情强勉听了,天大官司化作一团冰炭。
  林二官人见官事毕,请他两个到庄上去盘桓几日。两总兵巴不得与他聚首一谈,随即同到庄上,设酒款待。正饮之间,林二官人问道:“二位仁兄,几时复命进京,何不拿带小弟同行?”娄总兵道:“仁兄见教,吾二人之所深愿。只恐仁兄丢不下家业,如之奈何?”林二官人道:“一言难尽。小弟为这场官事,家货罄尽,性命几乎不保,再有甚么牵挂?”两总兵都把头点了一点,无甚话说,到把酒来饮了几杯。三人就在庄上一连盘桓十数日,各自回家。
  这正是光阴迅速,两总兵回来约半年光景,那西夷复来入寇,边将莫敢当锋,其势危急。朝廷忧之。一日,只见特旨到来,道:“西戎复尔狂獗,仍着原剿总兵娄祝、俞祈督兵十万,火速起程。”两总兵恭承君命,不敢留停。就令林二官人为参军,陈亥为先锋,提兵出关征剿。
  原来如今来的鞑子,比先更多数万。俞总兵当先出战,不上数合,陷阵而亡。娄总兵见势头,恐误了国家大事,与林参军、陈亥带领将士,拼着性命,抵死上前,杀死胡儿头目数十员。众胡兵畏惧,一齐溃围而走。又努力向前追杀,片甲不留。娄总兵随即取了棺木,收了俞总兵的尸骸埋葬,然后班师回京。
  朝廷嘉他功绩,升为定西侯,加封太子少保。仍赐蟒玉一袭,恩封三代,妻一品夫人,子世袭锦衣千户。俞总兵赠忠西侯,赐银三百两。仍令其家人出关扶柩归葬。林参军升为副总兵,陈亥先锋升为游击将军,二人俱着镇守潼关。
  娄总兵自以青年武将,功高当世,宠冠廷臣,若不知机引退,难免斥辱。乃上疏,以为征戎辛苦,染病在身,乞给假还乡调理,痊可之日,赴关调用。朝廷再三慰留,疏数下,上乃赐驰驿还乡。因此汴京城中,人人钦服,遂有诗赞云:
  贵贱皆前定,人生莫强求。
  为奸天不佑,积德福长流。
  夏氏可垂戒,娄生长者俦。
  仁尸逢石蟹,出猎获西牛。
  富贵须臾至,功勋倏忽收。
  宠渥君恩极,名高士愿酬。
  丈夫苟志满,引退复何忧。
  鼓掌绝尘
  雪集
  雪意催诗,清瘦桥边驴子;雪情付酒,把蒸帐底羔儿。林下美人徐来,暗香袭我;山中高士政卧,清气逼人。顾党家炉畔,腹负将军;而谢氏闺中,絮飞儿女。随风夜半,到窗纸动数声清;映日晓来,射牖帘通何处洁?雪斜梅整,光摇梅海炫生花;雪暮诗成,冻合玉楼寒起粟。宁知雪魂非另,嫁向孤山之疏影横斜;定交雪友成双,好伴逋仙之暗香浮动。争春不已,红英欺我树搓牙;阁笔多时,绿萼让他香扑鼻。雪儿故自可人,雪案且须开卷。是为鼓掌雪集。
  闭户先生题
  第二十一回
  酒痴生醉后勘丝桐 梓童君 梦中传喜信
  词:
  ——人有弄巧成拙,事有转败为功。人生转眼叹飞蓬,莫把韶华断送。昔日画眉人去,当年引凤楼空。萋菲荒草满吴宫,都是一场蝶梦。
  这几句《西江月》词,说那世间多少风流才子,窈窕佳人,乍会之时,彼此两相垂盼,虽令眉目传情,便不能语言订约。或借音律为引进之媒,或假诗词为挑逗之主。如张珙之于崔莺,以琴上默寄相思。如红绡之于崔庆,以手语暗传心事。及至两情相洽,缔结良缘,不知费了多少眠思梦想,经几何废寝忘餐。这也不须提起。
  听说姑苏城中有一个书生,姓文名玉,表字荆卿,年方二十一岁,潇洒超群,聪明盖世。幼年间不幸椿萱早丧,伉俪未谐。幸仗叔父文安员外抚养,教育成人。名虽嫡侄,义胜亲生。只是他一味少年气概,情耽飘荡,性嗜风流,爱的咏月吟风,喜的酣歌畅饮,遂自号为酒痴生。这文荆卿因好饮酒,每日在书房里把那书史文章看做等闲余事,竟将贪杯恋饮做成着实工夫。他叔父文安员外,见他日夕好饮,屡把良言再三相劝。只是生性执拗,哪里肯改过分毫。
  一日,文安员外悄地唤安童问道:“安童,我一向不曾问你,大官人近日来还是文兴高,端然是酒兴高?”安童回答道:“员外不问起便罢,若问起来,大官人的文兴,安童委实不知。若说酒兴,近日来到比前番又胜了大半。”员外道:“你怎知他酒兴倒胜似前番?”安童道:“大官人时常对着安童说: ‘我有沧海之量,那些须十余瓮,不过兴可解我一时渴吻。若要尽兴痛饮一番,必须满斟百斗,方可遂怀。’因此安童晓得。”
  员外听说,便叹气道:“哎,罢了。这也是我文家不幸,生了这样一个不肖的畜生。我想古来多少贤人,皆因嗜酒而亡,何况这一个不肖畜生。我几回欲待面责他几句,只是一来看着兄嫂在生分上,二来又看我自幼抚养之情,只是隐忍无言。怎知那畜生竟不想个回头日子,怎么是好?就是有得些小家赀,明日决然败在他手里。安童过来,你今只是缓缓对他说,员外分付,今后若是大官人把酒撇得下几分,员外便无见嫌。若再仍前饮得无尽,明日决然无任好处,请他早早别寻一个着迹去处,免得在我这里,久后损败门风,却不好看。”
  安童不敢违命,应了一声,转身径到书房里去。只见文荆卿手中正携了一壶雪酒,桌上摆着一部《毛诗》,在那里看一首,饮一巡,慢慢消遣哩。安童见了道:“大官人,我看你行也是酒,坐也是酒,几时得与他开交,似别人好饮的,或朝或暮,也有时度。谁似你自早至晚,昼夜十二个时辰,没一刻撇得下这件东西。为着你,安童适才险些儿被员外 ‘才丁’了。”
  文荆卿惊问道:“怎么,员外到要打着你?”安童道:“员外说,大官人这样好饮,难道你也劝止不得一声?便分付我来,道你今后若是戒得饮酒,便无一毫言语。若仍前贪着杯,恋着饮,久后必无甚么好处。请你自去寻一个着迹的所在,免得损坏他的门风。”文荆卿道:“安童,员外果有此话?”安童道:“终不然到是安童造言生衅,平地掉谎不成?大官人若不肯信,就同到员外跟前,逐句句对证个明白便了。”
  文荆卿暗想道:“说得有理。终不然是他平地掉谎,这些说话决是有的。只一件,想我自幼相随叔父,至今二十载,蒙他待以亲生,日常间并无片言相抗,今日敢是我婶婶有甚闲言闲语。我想,男子汉身长六尺,四海为家。便是守株待兔,也了不得我终身事业。也罢,我今日便出了此门,别寻个着迹去处,有何不可。安童,你与我一壁厢快快收拾书囊齐备,一壁厢取笔砚过来,待我略书几句,以慰壮怀。”
  安童问道:“大官人,莫要太性急了,且说个明白。收拾了书囊,还是往哪里去?”文荆卿道:“男子汉四海可以为家,难道倒虑我没有着迹的去处?不要闲说,快收拾起来就是。”
  那安童只得去取了一管笔,研了一砚墨,双手递上。你看这文荆卿,执着笔,蘸着墨,低头一想,就向那粉壁上写了几行大字,云:
  《鹧鹕天》
  谁是聪明谁薄劣,茫茫世事浑难识。人言糟粕误生平,我道生平误糟粕。时未遇,受颠蹶,泥涂岂是蛟龙穴?男儿壮志未消磨,肯向东陵种瓜瓞 !
  写罢,便问安童:“书囊收拾齐备了么?”安童道:“书囊虽已收拾齐备,大官人果然要去,这也还该到员外跟前作别一声,尽个道理。不然,明日外人知道,反要谈论着大官人。”文荆卿微笑道:“安童,你可晓得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员外既做不得那仗义施仁的三叔公,教我大官人倒怎做得那知恩报德的苏季子?你看这粉壁上几行大字,句句说得明白。从此以后,我大官人若不得驷马高车,决不入此门了。”
  安童道:“大官人不肯去见员外,也听你主意。只待安童去禀个明白,免得日后员外寻访大官人踪迹不着,到把安童名字告到官司,那时做个逃奴缉获将来,便是浑身有口,也难分剖。”文荆卿怒道:“唗!你这一个花嘴的小厮,谁许你去禀知员外。快去把那书案上剩的那一瓮雪酒携来,待我饮个痛快的上马杯,少壮行色。”那安童不敢回说,急急便去开了酒瓮携来。
  你看他接过手,真个就如长鲸吸百川一般,霎时间咕都都一气饮得个罄尽,对着安童道:“好笑,那员外忒没分晓,别的教我大官人还可终身省得过,若是这件,可是一时省得的么?哎,酒,酒,我只要和你相处情长,今日却也管不得至亲恩重。安童,趁我酒兴正浓,你可担了书囊,早寻去路便了。”
  这安童就把书囊一肩担上,文荆卿便轻轻掩上书房,出得门来,走一步,回头一看。噫,这也是。
  难撇至亲恩义重,临行十步九回头。
  说那文安员外,那里晓得他侄儿悄自不辞而去。及至黄昏,看见月明如昼,缓步徐行,来到书房门首。只见人影寂寥,花阴满地,心中想道:“我每常行到此处,唯闻吟咏之声,今夜原何悄然寂静,竟不见一毫影响?敢是那不肖畜生,又是中了酒,早早先睡熟了?”便轻轻把书房门扣了几下,再把安童连叫了几声,那里有人答应,低头又忖道:“终不然两个都醉熟了?”便悄悄推门进去,开了窗棂,四下一看,并不见个人影,只见那案头止剩得几卷残书,壁上留几行大字。
  文安员外从头念了一遍,呵呵冷笑道:“好一个痴儿,好一个痴儿!我把良言再三激厉,只指望你早早回头,做一个长俊的好人,怎知你今日竟自不别而去。想起二十年来抚养深恩,一旦付之流水,还亏他反把语句来讥诮我,道是 ‘人言糟粕误生平’,道可是回答我叔父的说话!罢,罢。这正是:
  指望引君行正道,反把忠言当恶言。
  哎,畜生,畜生。看你久后,若是还有个与我相会的日子,只怕你掬尽湘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那时待我慢慢问他个详细,且自含忍不题便了。”
  却说文荆卿带了安童,离了姑苏城,朝行暮止,宿水餐风,行了半月,早来到临安府中。文荆卿道:“安童,你看,好一个临安佳地,比我姑苏也不相上下。但不知道这里那一处有好酒卖,可去询问一声,沽饮几杯,聊消渴吻。”安童道:“大官人,你看前面扯着一竿旗儿,上写着几个大字,敢是卖酒处了。官人何不走近前去,解鞍沽饮,有何不可。”文荆卿道:“且住,我尝闻得人说,临安府中最多歹人,白昼就要劫人财物,你可把行李小心担着,随我后来。”
  你看两人不多时来到酒家门首。文荆卿抬头一看,只见那酒肆中,果然摆列得齐整,门前贴着两首对联,上写道:
  武士三杯,减却寒威寻虎穴。
  文人一盏,助些春色跳龙门。
  文荆卿道:“安童,你去问那店主人,有好酒卖,我官人便进去沽饮。若没有好酒,还往别家去。”安童便担着行李,走进店中询问。店主人回答道:“这临安府中,除了我家卖的好酒,那里还有第二家?请相公进来尝一尝就是。”
  文荆卿便进内对店主道:“店主人,不敢相瞒,我们是姑苏人,来此探访朋友,你这店中若有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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