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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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生,庸碌无为,毫无建树。一路追溯,也不见有什么峰回路转。
唯有冷血。
冷血第一次从大联盟门外走进来,风掀起他头发的时候;地牢里,石壁上冰冷的水滴缓缓滴落到冷血遍布血痕的脸上的时候;山谷中冷血在他身下痛到发颤,又倔得不肯出声的时候;他站在阴暗的街角,倚着墙看冷血从神捕司里走出来的时候;疾风呼啸的旷野,冷血满眼恳求看着他的时候。
很多的回忆,从他脑子里缓缓流淌而过。
想不到他凌小骨一生最炽烈激荡的情感,最后也可以归结成最简单俗气的四个字:情深,缘浅。
真的像一个笑话。他想笑,但是嘴角还没勾起来,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他心里想,不过能再见上一面,上天也算待我不薄。
凌小骨贴过去,嘴唇不经意碰到冷血的耳朵,轻轻一碰,又分开。
“好好照顾小刀。”
冷血一惊,话音未落,那个轻轻的尾音还呢喃在他耳边,他背后的温暖却已抽离。冷血急急回身,扑到城墙边,伸手去抓。
他的手指碰到凌小骨蓝色的衣料,他收紧手指,那轻合柔软的布料却仍然从他指缝间一滑而过,犹如生命之中那些承受不起的重量,留不住的欢欣喜乐,起舞般摩挲抚慰过指尖,便渐渐远离。眨眼之间,手心已是一片空茫。
“。。。凌小骨!!”
那一声,声嘶力竭。
自从相识,冷血第一次叫凌小骨的名字。只是凌小骨无法听到。
是夜,夜空中几点星子,含羞带怯地挂着,偶尔闪动,散出一点银色的辉光。
因为寻获在逃要犯凌小骨,宫中设宴嘉奖,神捕司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追命坐在席间,平日里最喜欢的酒就在手边,他却提不起兴趣。
他有些担心冷血。
下午回来,冷血一句话也没说,晚宴自然也是没有参加的。
追命起身,从后面溜了出去。
他气喘吁吁赶回神捕司,冷血的房间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追命蹙眉:真是个狼崽,跑到哪里去了?
他在低低的围栏上坐下来,嘴里抱怨,却突然灵光一闪,立起身来。
冷血兴许,不,一定,是在那里。
那座荒山。
追命踩着山石往上,上到上次对月狼嚎的地方,果然,远远的,看到月色下,屈膝坐着的冷血。
“冷血!”追命心中一阵轻松,跑上前去,一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大半夜的,又上来看你的宠物啊?”
冷血坐着没理会他。
追命有些悻悻,坐到他身旁去,偏头问:“你怎么啦?今天才刚找到凌小骨,这事儿也算有个了解,主犯都解决了,剩下在逃的叛党估计也。。。”
他话未说完,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冷血听到凌小骨三个字时却突然转了过来。
追命一怔,一时话也忘了接下去:“。。。怎么了?”
冷血定定看着他,夜色下,那眼神极其的深,仿似要透进他毛孔般,但其中神色太杂,无从分辨。似乎有悲哀,又似乎带着恨意,无端的就凌厉起来。
追命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坐立难安:“冷血。。。”
冷血突然倾身朝他覆过来。
“你干什。。。”那个么字没说出口,唇上一热,竟是冷血吻住了他。
追命脑中轰然一炸,一片空白。
干什么?干什么?!冷血在干什么?!
他挣扎着别开头:“你。。。”
冷血却又追过来,相接的唇齿仿若野兽的撕咬,凶狠无比。追命有点懵了,冷血欺身一扑,两人顿时扭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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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就在他身边,安静的夜里,仍能听得见他尚未平复的呼吸。追命转过头,伸过手想去揽一揽他。
冷血翻了个身,转过一边,避开了他的手。
追命微微一怔,顾自把手收回来。
就这样静静躺着。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冷血低声喃喃地说:“他不是。他不是。。。”
追命翻起小半身子挨过去:“谁?不是什么?”
没听到冷血回答,他还想问,冷血已经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那座庙宇深掩在深山密林之中,就连冷血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听到。
傍晚的山间笼着一层薄雾,他沿着潮湿幽静的小径,走了很久,才望见黑褐色的庙门。
古老陈旧的大门如同一个巨大的缺口,要将人吞噬进去。
冷血站在门前,缓缓推开了门。
“小刀。”
正待剃度的凌小刀转过头来,看见是他,盈盈起身,迎上来,温婉一笑:“冷血大哥。”
两个人立在大门边,眼望无边幽绿,只是沉寂。
良久,冷血终于问出一声:“你还好吗?”
凌小刀淡淡一笑:“我好的,冷血大哥,你不必担心。”
冷血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从来都是柔弱胆怯的小姑娘,此刻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淡然平静。那柔里,不知不觉的挑出一丝刚毅来。
“小刀,为什么。”
凌小刀怔了一下,随即转过来,笑容温婉:“今生是小刀与冷血大哥无缘,冷血大哥不必再挂怀。”
冷血道:“可是我答应过。。。”
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是啊,他答应过谁呢?那只是一个人临死的请求,他甚至没来得及答应。
他怔了半响,最终只道:“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
凌小刀向前走了两步,放眼望去,目及之处,疏林古木,满目苍翠。她伸手拢起额边一缕发丝,淡然一笑:“冷血大哥,你无须歉疚。”
“我大哥临死之前,曾经跟我说,他对不起爹和我。是他拿了解药去救神捕司的人,才会害死爹,黄泉之下若得相见,他会亲自跟爹请罪。”
她眼望这无边翠色,神色终是止不住有些苍凉。
“冷血大哥,我爹和大哥助纣为虐,咎由自取,是凌家对不起天下苍生。小刀情愿后半生长伴古佛青灯,为我爹和大哥赎罪。”
她转过来,望着冷血,眼里尽是恳切之色。
“恳求你,原谅他们。”
大门渐渐关闭。
“吱呀”一声,犹如将这宁静的山中画卷拉开一条缝。小刀的背影逐渐被遮掩,最后不留一丝缝隙。
冷血静静立在门前,披一身暗影,夕阳已经落尽。
神捕司的生活很简单,有案子的时候便查案,偶尔清闲,冷血学会跟追命一样,花间一壶酒,小酌几杯。
他现在酒量不错,身边有个酒仙日日熏陶培养,这些年来神捕司一干人等的酒量自然都是突飞猛进。
神捕的名头已经跟了他很久,早已习惯。以往那些在森林里跟狼一起生活的日子恍如隔世。
那个曾经对他来说很陌生的“人”的世界,他似乎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
有时候换衣服,会看到腰间那道疤痕,历久经年,早已不复最初的狰狞,痕迹越来越淡。
这些年他武功大进,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少。但身上总有些旧伤。时不时的发作,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清爽过。
在山谷下的那次,他的肩膀脱臼太久,以至后来有时候会习惯性脱臼,虽然有无情精心替他调养,但每逢变天,两肩仍会酸痛不已。
肩窝里有一道曾经穿透骨肉的刀伤,许是当年伤了韧带,这么些年,他总觉得轻飘飘的不着力,活动之间,似乎总是牵扯着不舒爽。
还有腿上那一道又深又长,几乎让他不能再走路的刀伤。虽然淡了,但仍张牙舞爪,万分的丑陋。
他说不上来,但模糊的觉得身上很多的痕迹和疼痛,都是一个人留下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有了一个习惯。得闲的时候,会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山崖。那崖边一丛枯藤,有一年,那枯藤里长出一朵黄色的小野花。第二年在同样的地方竟然又长出来,开了又落,落了再开,一年一年。开始是一朵,后来变成了一小簇。偶尔碰上神捕司清闲没有案子办的时候,去的次数多一点,便能看着那簇小花团由淡淡的白黄色,变成嫩黄,再转成纯粹的鲜艳的黄色,最后黯淡下来,枯萎的花瓣片片凋落,飘下山崖。
冷血喜欢坐在崖边吹风,山崖边的风虽然疾猛凛冽,却是格外的清爽,让人内心宁静。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能回想起一点,曾经他作为狼人,还在森林里生活的日子。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思绪混乱,脑子里回忆太杂,真要让他理清想的是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习惯这么想下去。
通常他都呆不到太久,很快便会回去神捕司。只是偶尔觉得有些留恋这清风白云的半日清闲,便坐得久一点。
那日崖边的野花刚好落尽,他在山崖边已经坐了半日。
背后却突然有极其轻微的响动。
这一处山崖地处荒芜,这么多年,除了他,从未有过人迹。
冷血怔住,似乎有一根弦,在他脑子里“铮”地弹了一下,震耳欲聋。
这个山崖,这丛枯藤,还有谁会来?
那背后的响动渐渐由远而近。
冷血突然禁不住屏息,连心脏也抑制不住般激烈地跳动起来。
莫非这世间真有鬼神,感知得到人心所想,前来相见?
冷血猛地回过头。
“老是见你没事儿就往外面跑,今天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你自个儿在这儿享受呢?”
阳光下,追命笑容明亮,如一片无云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