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开门有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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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金猪出自大晋最出名的一家叫“秋翾”的头面铺子。老板娘是位四十左右的女子,一生未嫁,脾气古怪的紧。她做出来的东西,每一样,世间只得一件。为了这只小金猪,他可没少费力气。原想去年生辰就给小丫头的,哪想出了那些状况,后来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在今年给也不迟。
他将小金猪挂在清欢脖子上,热热的呼吸笼在她耳畔,疲惫又温柔的声音钻进她耳中:“乖宝,九岁生辰快乐。”音落,轰然倒地。
他做这些的时候,清欢眼里只有他满身的血,整个人都茫茫然的,此刻见他摔倒,急急地蹲下身,看着几乎已经是血人的他,张着嘴喘出几口气,眼睛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觉得身上好像也是很疼很疼。
她跪在他身边,慌乱无措,头一次恨自己口不能言。
宁书涵眼前一阵发黑,强撑着一口气,安慰跪在身边的小女孩:“乖宝不哭,小爹爹不会死的。”说好的,要护着你这一世,怎么能死呢。
清欢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握着他的手,不住地点头。
“乖宝,你听我说。”宁书涵微抽一口气,“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爹娘。”
清欢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使劲眨眼睛。
“衣柜里面,有药箱,你去取来。”宁书涵断断续续说完,眼前又是一黑,他咬紧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清欢看他一眼,连忙起身,动作太急,摔了一跤。她心里着急,一下子没爬得起来,索性直接爬过去,在衣柜里找到药箱。
“绿色,两颗。”
仅四个字,他已经说得十分费力。清欢打开药箱,取出绿色的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喂进他嘴里。宁书涵眼前一片模糊,探出手摸到清欢的小手,握住,低低说着:“乖宝,现在小爹爹要睡一会儿。”身上的痛一阵阵袭来,他眼眸半阖,缓口气,继续道;“伤口需清洗、包扎,棕色止血,绿色续命。”
“清欢,交给你了。”说完,宁书涵就闭上了眼睛。
他没叫她“乖宝”,而是“清欢”,他把自己的命就这样交到一个九岁的孩子手里,平等的,郑重的,甘愿的,托付。
清欢知道自己拖不动他,所以不敢乱动,此刻无比庆幸地上铺得是厚厚的绒毯。她睡觉不老实,宁书涵怕她夜里滚下床,夏天到了也没将这厚毯子撤了去。
清欢命令自己镇静再镇静,然后悄悄地去小厨房烧热水。她最近总会在夜里惊醒,睡不着索性起来练剑。烟雨被吵醒过一次,起来准备给她烧热水沐浴,却瞧见公子已经提着热水过来,瞧见她,吩咐她自去休息,不用伺候。所以,这一回烟雨听着院儿里有声音,想着一切有公子在,她出去了也显碍事,这想法在脑中一过,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清欢这两年练武,身子骨结实了许多,力气也不小,一小桶热水拎着不算特别费力气。她学着宁书涵从前的样子,将热水用凉水兑了,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才动手去脱他的衣服。
怕他伤口沾染到毯子上的绒絮,她将被子从床上抱了下来半垫在他身下。衣服黏在伤口上,她不敢用力去扯,怕他疼。一番折腾下来,她已满头大汗,终是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头一回将他的身体完全看清,清欢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来,泪水自压抑的眼底汹涌而出。
宁书涵身上遍布大小伤口,纵横交错,最严重的一道伤是在腹部,虽然做了简单的处理,仍有血不断地自伤口处涌出来。清欢不敢再动他,连忙将帕子浸湿了,将伤口四周擦洗干净,拿起棕色的瓶子,倒出药粉洒在上面。
等她笨手笨脚地处理完宁书涵身上的伤口,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浸过一般,浑身都是冷汗。她不敢去洗澡,不敢去吃东西,就怕一眨眼的功夫,面前这个人再也不会睁开眼对自己笑。
九岁的孩子对生死已经有了明确的概念,她害怕他会这样一直睡下去。如果他一直这么睡着,她……该如何?
明明已经是姹紫嫣红一片繁花好景,却好像一下子百花灰败步入隆冬。
清欢将小灰揪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小灰身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渐渐亮了,烟雨过来送早膳,却见小楼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闭关练功,饭放门口。
烟雨狐疑,小主子又在搞什么?她试探地敲了敲门,半响,自门下递出一张纸。
“烟雨姐姐,小爹爹给我捎来一本秘籍,说是他回来之前练不好就得受罚。我闭关几日,到时候定不会让他小看了去。”
烟雨失笑,什么秘籍受罚的,还不是公子怕他不在家小主子又偷跑出去玩。但是,公子不是说要回来给小主子过生辰的么?
一天一夜,清欢盯着地上的人一刻都不敢睡。宁书涵转醒后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多了一只小灰。”
清欢红红的眼睛里又滚出了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脸上。
他从阎王那争回一条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叹着气,看着他家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
孙一是在他转醒后又昏迷的夜里翻窗进来的,用他的话说,他这是跑死了两匹马拼了老命赶过来的。清欢这才知道,原来,宁书涵已经安排好了,他早知自己会受伤。
“三年历练期,我们是不能帮忙的。”孙一摇着头给他治伤,垂头看见旁边的小丫头眼睛红红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他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宁书涵这次违了老宫主的令叫他过来,是……害怕?害怕那万分之一的过不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连一向自负的少宫主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但宁书涵领这个任务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为了不去北疆,他丢不下半路捡回来的这个小丫头。
宁书涵再醒后,孙一指着清欢说:“亏得这孩子,不然……风流清雅的金陵公子只怕得去阎王殿寻株牡丹花了。”
宁书涵没理会他话里的挖苦,很是得意地看着清欢,满脸都是“还不是我教的,我家乖宝就是棒棒哒”的优越感。
作者有话要说:
☆、走失
府中疗伤多有不便,清欢和孙一一合计,趁宁书涵睡着之时,拂了他的睡穴,悄悄将人运出了将军府,养在秦淮河畔的红月楼中。
学书楼小楼前依旧挂着“闭关练功”的木牌子,柳氏多日未见清欢,听身边侍女说小丫头在练功几日未出门,觉得有趣,就过来看看,顺便问问她明儿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灵音寺上香祈福。
清欢听到去寺庙祈福,当下表示闭关什么的也不急在一时,祈福这种事情错过黄道吉日就不好了。
第二日一早,没等烟雨敲门,她已经自己收拾妥当。马车停在正门口,柳氏和侍女出了前院,正好瞧见清欢穿过抄手走廊而来。
月白色的衣裳,头发只用一根簪子束着垂在脑后,懒懒散散地走着路。待她走近了,再细看她眉眼间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小宁书涵。
柳氏思念好几日未归家的儿子,当下见着这样的清欢甚是欢喜,拉着她一路上说了不少话。
马车上铺了缎面垫子,坐在上面既凉快又舒适,但出了城,那路便有些颠婆。柳氏瞧清欢被颠得东倒西歪的,好笑地探手将她抱到腿上坐着。
清欢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忽然想起了“娘亲”这个词,遥远陌生,又跟自己骨血相融,生生不离。
小半日的时间,他们才到了灵音寺。灵音寺以紫薇花名闻大晋,此时花开得正好,一簇簇地挨着,笑看着艳阳天。清欢见之欢喜,心里寻思着是否将学书楼的那片葡萄藤扯了种上紫薇花。
这天日子不错,灵音寺来了许多祈福之人。
几人下得马车,抬头便见百层高阶处,一尊佛像含笑坐落,和善慈悲地看着他们,让人不敢生出有半分不敬之心。
清欢被佛像震得心神一动,觉得那双眼就是在定定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对着佛像就跪了下去,叩头三次,次次有声。
柳氏见她如此,不经有几分诧异:这孩子小小年纪心中居然这般向佛,委实不易。
一时几人拾阶而上,爬到顶层上完香,清欢跟着柳氏对着寺内菩萨一尊一尊地拜过去,叩地有声,所求皆为一事:愿金陵公子宁书涵安然度过此劫,早日康复,从此一生平安顺遂。
拜完菩萨,有小沙弥过来将柳氏一行迎进后堂。小沙弥年纪不大,脸蛋白嫩如冬日初雪,念着“阿弥陀佛”的样子像个小菩萨,就是总木着一张脸,呆呆的,少了几分喜气。
小沙弥说他的法号叫无元,清欢就想,这法号起得小沙弥以后都不能还俗了,无元,无缘嘛。
几人到了后堂,方丈正瞧着木鱼念经,清欢听了片刻,一个字都没听懂,便有些昏昏欲睡。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方丈总算念完了经,抬眼见到柳氏一行,刚要行礼道一句“阿弥陀佛”,目光在清欢脸上定住。
“这位小施主是——”
柳氏见方丈神情,心中一念划过,但很快就依礼回道:“方丈大师,这是清欢,我儿收的徒弟。孩子不会说话,还请大师莫怪。”说完让清欢给方丈行了一礼。
方丈的目光在清欢脸上逡巡半响,隐有叹息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命里多舛,生带两劫,一应在彼身,一应在本身。他日大劫到来,还请多斟酌细思量。”
柳氏打发清欢出去玩耍,嘱咐一名侍女照看着,这才问起方丈方才所言之意。
方丈又一句“阿弥陀佛”,“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一劫恐应在宁公子之身。”
柳氏闻之色变。
清欢跟着无元在寺庙里乱逛,没多久就饿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扭捏地对着小沙弥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早听说灵音寺的素心糕天下一绝,既然来了,不尝一尝也太对不起她这张嘴了。
小沙弥大概没见过这么直接要吃食的女施主,又无法拒绝,只得脸红红地跑去厨房拿素心糕。
许是厨房有些远,无元去了好久,清欢也不见他回来,便自己和侍女随意地逛逛,待走进一处紫薇花的园子时,她惊喜地扑进花丛,扎在花海里玩得忘乎所以。等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醒悟时辰已晚,回头,身后不见一直跟着的侍女。
清欢在园子里转悠了许久,不知为何一直走不出去。不会说话,无法换人,亦听不到寻找她的声音,清欢倚着树干无力滑下,鼻间是淡淡花香,眼前绚烂艳红的花团逐渐变得模糊。
***
清欢丢了!
将军府上下乱成一团,惜棠苑内,柳氏脸色苍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一家之主宁将军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
宁秉正脚步飞快,一脸凝重,人未到,声已至,“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怎么会丢了?”
柳氏便极快地将清欢是如何走丢的过程说了一遍,宁秉正越听脸色越阴郁。屏退了屋内众人,他目光沉沉略带犀利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夫人,你跟我说实话,清欢真的是自己走丢的么?”
这话中深意柳氏怎会不明,当下又惊又怒:“夫君,你是在怀疑妾身?妾身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么?”
宁秉正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妻子,眉心拢起,“夫人,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想确定一下,这孩子忽然丢了是自己玩闹还是被人劫了,若是后者。。。。。。这丫头若是有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