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卿春-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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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人,待到走近,我的琴声戛然而止,我才看到竟然是她,柳亦如。
我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仿佛是我的幻觉,抑或她真的是这里的神女,神一般出现在我面前。
或许她也是没有想到眼前的情景,一时间也看呆了。
我反应过来,站起身说:“柳姑娘,天色已晚,你怎么来了?”
她回过神,笑着看向我,“今夜无事,便来了,却不虚此行,没有错过这么美的风景,和这么美的琴声。”
我被她夸得一笑,说:“我的琴声只是其次,我想那日见到姑娘在花丛中的舞姿,想着今日有荧光为伍,有花海为衬,可否让小生以琴声为伴,换得姑娘一舞?”
她有些吃惊,接着重现她的笑容,“欧阳公子琴艺精湛,我若能以一舞换一曲,也算不枉此番景色。”
“那样甚好,你想听什么曲子?”
“我素来喜曹子建的《洛神赋》,就请你奏一曲《惊鸿曲》吧。”
那一夜,仿佛梦回大唐盛世,我看到了梅园里的一曲惊鸿舞。只是在我眼中,亦如的舞更加美轮美奂。我弹着琴,注视着她,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她宛若一只鸿雁下凡,任意在空中翱翔,空中的萤火虫仿佛受了她的鼓舞,更加起劲地飞在她的身边,她那晚穿的一身白裙,却在绿色的荧光下显出淡青色,加上紫色的花朵在她足下铺就的平毯,如果不是还有风吹过的知觉,我甚至以为已是走入仙境。
一曲结束,她白色的裙摆飘荡在风中,我却担心她转眼间就会随风而逝,害怕一切都是我的梦境,甚至连她朝我笑一笑,我都感觉是在向我告别。我无奈地自嘲,看着她虚幻般向我走来,我像还沉浸在过去的时候。
她看着我没有反应,笑着说:“怎么发呆了,是刚才被哪里的妖怪摄取了魂?”
我也笑笑,“是被摄取了魂,却不是妖怪,而是九天玄女。”
她面上笑容奇怪地透出苦涩,声音也变得低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未你想象地那般美好,你会怎么看我?”
我不明白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看天色还早,我们也都不忍心离去,她便也坐在我身边听我抚琴。有时候我们也互相聊天讲故事,我甚至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就此停止,让这一刻永恒。
可相聚总有分离,她起身回去,我怕此次离别又不知何日相见,赶紧拉住问她:“柳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府,我一定前去拜会。”
谁知道她眼神一暗,“公子,小女子小户人家出身,公子还是别来了。”说完她便要走。
我急着追出去,她却浅浅说了一句,“公子,门户有别,以后我们就不再相见了吧。公子请留步。”说完没等我说话,她便匆匆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
我完全不明白她说的话,甚至觉得可笑,我不需要她有多高的家世地位,我只需要你认可我,愿意和我相知相伴。
我静静想着,竟没发现天空中飘下几丝雨点,落在我的面颊上。我伸手拂去脸上的冷雨,现在想想,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某些征兆,我却没有发觉。
我回过头,看着她刚刚跳舞的地方,由于下雨萤火虫也躲在了树下,雨中只剩下一片紫色的花朵还在模糊中绽放,我摇摇头,头顶着雨丝,回到岸边。站在船上回去,我想着: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也要找到你。
回忆到这里,兰羲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拿起手中的茶杯,而卿婉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后面呢,你找到她了吗?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
兰羲长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后面很简单,我回去告诉父亲让她帮忙去寻找亦如,父亲很乐意地帮我去张罗,可最后……因为地位悬殊,我……我就没有跟她在一起。
兰羲简单的几个字便把这段历史讲完,卿婉哪里同意,“‘地位悬殊?’什么样的地位悬殊能够让爱情都不复存在?难道这些身外之物也需要如此在乎?难道堂堂欧阳府还养不了一个穷人家的姑娘?”
兰羲看着面色不解的卿婉,很无奈地低头,说了一句话:“枇杷花下教书人。”
卿婉手中刚拿起的茶杯,“砰……”的一声又落到桌上,她竟不去整理,只是有些同情地看着兰羲,口中重复着“枇杷花下教书人”。
茜儿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都不说话,自己便悄悄的问:“什么叫‘枇杷花下教书人’呀?”
卿婉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唐代著名才女薛涛,姿容美艳,性情机敏,通晓音律,名动一时。多少文人墨客与她相知,多少豪门公子以得到薛涛一字抛掷千金。而无奈一代佳人,却身份卑微,只是蜀中……一名歌妓。”
“歌妓?”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教春风总不如。后世因为她才情出众,称她为‘女校书’。如今‘枇杷花下校书人’便是歌妓。”
“不错,”欧阳兰羲闭上双眼,“柳亦如,是秦淮河畔一名雅妓。”他慢慢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说着多少年来与他不相干的一件事。
过了许久,他才说:“婉儿,你是否觉得,我是个毫无能力的人,在所谓的地位面前,我连抗争的能力都没有。”
“不,”卿婉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是十年前,我总认为没有什么是所谓的阻碍,什么身份地位,不过是身外俗物。可如今,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其实有时候,金钱富贵还是其次,即使是个穷人,却依然可以麻雀变凤凰,可如果是身份之间的差异,却根本无法逾越。连我自己都无力阻止,又怎会强迫你?”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的过去很像,”,兰羲说,“我们都没有得到自己曾经的感情。只不过你是因为他的身份太高贵,而我,确实因为她的身份太低贱。”
卿婉摇了摇头,“我和你不同,至少你是爱她的,可我,一生只有一次爱情。”
兰羲抬头看着她,一次爱情,给了自己,并不是皇上。
“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再见过?”
知道真相后,我急着便去秦淮河畔找她,找了几家之后,才在一家船舫里找到她,那时的她,穿着一身桃色的服饰,各式精美的刺绣图案,头上的金钗反射着各色光芒,衬托着她的华丽。可当我看到她拿着琵琶坐在那里,看着她堆积着笑容的眼神,她似乎离我很遥远,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不可思议般地看着她,而她直到注意到我,眼神中才有一瞬间的改变,那种眼神我看不懂,好像是遗憾,无奈,但那更像是……悲悯。我不知道她是在悲悯我,她自己,还是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她,听着那些我从来不屑听的曲子,我从来不喜欢听琵琶曲,因为轻浮,因为媚艳,因为急促。可那一日的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换了一曲又一曲,看着我不认识的她。后来我留了一张便条,约她几日后的某一天,在金陵城钟山相见。
每次看到我,她总是像一个坠落凡间的天使,可我已经知道,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甚至,只是为了抹去她心底的风尘。那一日,她恢复了一身白衣,山风吹动她的衣襟,飘飘欲仙。
我没有跟她说别的,只是简单地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登山?”
她没有说别的,也只是说,“我愿意。”
于是那一日,我拉着她的手,从钟山脚下一路上山,虽然有很多荆棘,但我们没有多话,只是两个人一直往上爬,碰到难走的地方,我就拉着她走。天气很热,我们两个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却依然不愿意后退。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可钟山毕竟有顶峰,当我们两个携手爬到最高峰上时,我心中竟完全没有欢喜,反而是畏惧。我畏惧结束,就像畏惧着我们的感情在山顶接受阳光的洗礼。
“是我疏忽了,竟没有告诉你,让你穿一件轻快点的衣服,这下把你衣服都弄脏了。”我看着她沾染泥土的裙边,歉意地说。
“是我自己不小心,当时看到你说要来钟山,我竟然还穿了这么件白色的衣服,只是想着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在你心中不变的印象。”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不由一怔,她是在乎我的感觉的。我一下子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她。
“亦如,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为妻。”
她听到这句话,却没有我想的那般激动,甚至没有一丝表情。我看着她,或者根本不敢面对她的冷漠。
“欧阳公子,想必你府上的人已经调查过我了,所以你那日才会来到画舫,看到那时的我。你既然知道,又何苦如此?”
我想起那一日她脸上陌生而艳媚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我还是坚持着说,“我爱的是你,是最真实的你,我相信你只有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实的你。”
她脸上有一丝苦笑,“真实?我自己都快忘记真实了。你知道什么是真实?真实就是你现在拉过的手是被无数肮脏的人碰过的。我虽然是个雅妓,可雅妓在旁人眼里也是卑下的!我一生也摆脱不掉这个事实。我对着无数肮脏的面容卖笑,我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变得俗不可耐,我的人是干净的,心却是脏的。欧阳公子,这就是真实。真实是最难看的,你还要看真实的我?”说完她抽回了她的手。
我看着我空空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我才说:“即使你的真实是肮脏,我也要你!”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注视着我,她的眼睛里泪水渐渐打转。她又将头瞥到一边,用力地摇了摇头。
“亦如,你知道我的家世吗?”
她轻轻说:“我虽然不谙世事,却也听说过,江宁府知府复姓欧阳,不知道欧阳公子和知府是何关系?”
“你猜得不错,我就是欧阳恭的儿子。”
“我还听说,欧阳恭年近半百,如今却只有一个独子。”
“是。”
“那你还觉得,一个风尘女子,可以去一个知府家做妻?别说是妾,恐怕连个丫头也没资格。”
我不置可否,确实在我们家,亦如根本没有去做丫头的资格。
“那你还觉得……”
没听她说完,我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刚才上山的路前,“你看看这条路,一路上荆棘密布,可无法掩饰山顶的光芒满天。不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她,像是给她无尽的力量。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信心,只以为只要想做到,就一定有办法做到。
她静静地看着我,良久,她说道:“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生等你。”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一把抱她入怀,山顶的山风吹来,却吹不掉我心中的欣喜。
我抱着她,在她的耳畔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我永远忘不了,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容。
欧阳兰羲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用一年来讲完这一段故事,他喝了一口茶,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