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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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在相陵君眼中,我与明允不过是一对不睦的兄妹。相陵君以为我是侧室小姐出身,我与兄长不睦,也不至惹他生疑。
拜别之后,我刻意从后殿退出,服侍我的侍女皆等在前殿门外。我孤身一人绕过后殿,偷偷溜到间壁之后,附耳窃听。
玉仪认定明允不肯为我得罪相陵君,但我毕竟对他心存一丝奢望,倘若明允肯呢?但凡他肯带我离开,我就势必要离开相陵君,因为……因为……因为我不愿我真的是阿妍。
隔着间壁,我听见相陵君正因我向明允表示歉意,将我今日的无礼解释为近来身体不适,平日对他亦如此……他居然在明允面前尽说我的好处。明允似乎沉默着,过了许久始终一言不发。直至相陵君无话可说时,他适才突兀地令人将一幅画像呈与相陵君。
我不知画像上画有何物,只听明允说道:“画像上的女子非但肖似阿初,比之阿初,尤为俏丽,此行我已将她携往盛京,还请相陵君笑纳。”
相陵君的声音淡了一层,我与相陵君相处一段时日,可以听得出他略有一分不悦。
“文信候此言何意?”
明允直言道:“阿初粗鄙,不堪承相陵君厚爱,还望信陵君不吝赐还。”
这句话一传到我耳中,犹如天籁之音,我整个人都傻掉。我内心惊喜交加,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不停地急跳,好似全身死沉沉的血液都一齐沸腾。
我攥住一只拳头,用力按住乱跳的心脏,对面丝竹停歇,脚步纷乱,殿门关阖,却是屏退左右。
我忽然明白明允要做什么,我顾不得许多,匆忙从后殿绕回偏殿。
火光之下,相陵君神色复杂,我知道为时已晚,明允抢先一步将实情告知,相陵君终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明允的妾室。
空荡荡的殿内寂静无声,犹如三个人的坟墓。
火焰噙住灯芯,火焰噼啪炸响两声,门前松树上有飞鸟拍打翅膀,相陵君缓缓地将手中的绢画卷起,搁置一侧,面色平静道:“如若我不肯归还呢?”
明允道:“相陵君素来明智信仁,必不至于为一女子大动干戈。”
“我虽不屑因一女子大动干戈,但更不忍看侯爷被世人唾骂为忘恩负义之辈,更何况阿初未必肯随你而去。”
明允略有迟疑,我知道是我方才的态度令他疑惑。
我生怕他因相陵君三言两语而生悔意,情急之下,从暗处奔出,一跪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攥住他衣袍。
“夫君救我!你当初答应过我哥哥,说一生一世对我不离不弃,夫君是信守承诺之人,怎可对我食言毁诺。”
“阿初。”明允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扶我起身,我比他更惊异于方才自己的言语,我从来不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个哥哥,可方才却分明脱口而出。
我的泪水自眼角滚落,顺着两腮涟涟淌下,明允根本不知道,在相陵君府的度日,我连哭泣亦不得自由。
相陵君抬头直视蓦然现身的我,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恍若三尺寒冰,我仿佛再次见到梦中的少游。
我打个激灵,瑟缩着往明允身后避去,这一刻我知道我是非走不可。
明允递我一方手帕,心意已决:“你放心,哪怕拼死一搏,我也定要将你带走。”
我攥住手帕的手心冰冷,我虽一心求去,但并不愿任何人为我拼死一搏,更何况还是明允。
片刻之间,相陵君面色恢复温和:“只怕侯爷拼死一搏也不过带走一具尸首。”
他丝毫不以明允为侮,就连方才这一句带走我的尸首,也貌似仅仅替朋友忧心,说的全不与他自己相关。
以当下的情形来看,玉仪所言不虚,相陵君定然宁可将我赐死,也绝不容我贻笑他人。说来说去,我到底就是一件供他享乐的物品罢了。
明允若有所思,相陵君泰然道:“文信候请先退下,明日自会给你答复。”
既有转圜余地,明允自不愿闹僵,松开我的手,暂且留我与相陵君相谈。
失去明允的庇佑,空荡荡的大殿里,我独自一人与相陵君相对。
这一次我没有任何退却,我并不觉我有任何愧对于他。
相陵君从席间起身,行至殿心,灯火拉长他的身影,黑暗的影子,整个将我笼罩。
“你非去不可?”
他的目光不再冰冷,里面有一份我所看不懂的复杂。
明允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却情愿做忘恩负义之徒。
“阿初早已有夫,当日迫于形势作出无奈之举,原该见弃于夫君。今日但蒙夫君不弃,阿初当然追随而去。”
“很好,很好。”他嘴角露出三分笑意,漫不经心地取下腰间佩剑,递送到我胸前,“为一女子伤朋友之谊,委实不值。你若执意如此,我也容不得你。好在眼下之事却也简单,只消你自戕而亡,便可免却我与文信候之间嫌隙。你若一心求去,此刻就自行了断。你有如此节烈之举,文信候心生敬佩,想必会厚葬于你,我到时也势必成人之美,不至于令你做孤魂野鬼。”
我对相陵君的为人,原本就不抱希望,但是尽管早有预料,此刻听他亲口相逼,仍还是惊怒暗涌。
在他眼中,我的性命就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
我站在他面前,静默片刻之后,模仿着他漫不经心的笑容,扬起脸道:“我一死不打紧,只是相陵君的美梦就此破碎,岂不可怜的很。”
我大概能够摸清做什么可以触怒于他,做什么可以讨他欢心。他总会在我不像阿妍时、在我不肯承认自己是阿妍时莫名动怒,说到底他不过是借我这张脸成全他的梦境,自欺欺人。
我今天偏要摔碎他的梦,我除了是一件礼品之外,我也是一个可以表达愤怒的人。
他的脸色瞬息而变,我知道我的话正中他的死穴。
我只觉得痛快,继而不依不饶。
“听闻阿妍是你亲手害死,你既然亲手害她性命,如今还来找她做什么?这世上再也没有你的阿妍,她因你被挑断手筋脚筋,她因你葬身火海,焚作一捧灰,一缕烟,自此随风而去……”我又扬了扬脸,将胸中的酸涩逼退,好笑道,“相陵君你如此残忍无情,就算阿妍尚在人世,也一定会像我一般离你而去。我想阿妍生前必定对你心存绝望,否则你又何必断掉不相干之人的手臂。”
相陵君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凝视着我的双目,手中依然握着那柄冰冷的剑,半晌不语。
我不知道他盛怒之下会有怎样的举动,最好一些是将我关入大牢,或者直接将我一剑刺死——我原本怕极了相陵君,现在也怕极了他,可是我只要想到在火海中向他苦苦哀求的阿妍,想到每年寒冬饱受的病痛折磨,我就一点也不想退却。
我真是恶毒,可是我就喜欢我这样恶毒,我唯有如此恶毒着,才足以驱除我心中那些不该存在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逃离噩梦3
相陵君突然将剑一掷在地,背过身去。幽幽火光摇曳,如起起伏伏的浪潮,将他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扬起跌下,而他整个人恍若雕塑,沉沉的定在原地。
不知有多少过往从心尖飞掠而过,我心中的过往,我避之唯恐不及,而他心中的过往,隔着滚滚的生死河流,时至今日,纵然再用力,也不过像受困在琥珀里的蚁虫,徒劳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声音从他背后传出,那声音平淡如水:“你随他走,今夜就离开。”
他不赐死我?他放我走?
我简直难以置信,不知不觉在脑海里转过许多念头。
他赫然转过身,我防备地观察他,他的神色平淡,既不伤心,也无愠色,不过就像平常他丢掉一件无用的事物,无谓地追加一句:“还不走?”
明白他的真实心意,我心中喜悦无限,不经意间,我甚至对他投以愧疚的目光,不过他的目光显然将我排斥在千里之外,不予理会。
我生怕他反悔,不敢有丝毫耽搁,提起裙摆,迅速地逃出殿外。殿外空气清冷,我按住仍旧急跳的一颗心,背靠着廊下的圆柱,深深呼吸。
原来盛京的空气也与寒沙州的空气一样清鲜,我所不适应的仅仅是人而已。想不到我真的可以离开相陵君府,我曾经以为我要将一辈子埋葬的地方。
心中千斤重巨石乍然消失,欢快的笑声情不自禁从心中流溢而出,寂静黑夜,那笑容居然显得格外清晰,连我自己都吃一惊。我不再笑,我须得立刻找到明允,须得立刻让他带我离开相陵君府,我这一去,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要踏入盛京半步了。
我推开圆柱,在昏昏的灯火中继续前行,一阵劈金断木声倏然使我停住脚步。我心头一震,回身观望,空旷中并不能寻到声音从何而来。我呆立片刻,四周寂静如死,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残月高悬,又是一个凄冷的夜晚,两匹快马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喘气成雾。
从前夜离开相陵君府,我和明允就一直在赶路。
翻过这座山再往西行几百里就是拥蓝关,明允告诉我,我们必须尽快赶至拥蓝关,一旦出了梁国与祈国交界的拥蓝关,相陵君再想寻到我的下落,就并非容易的事情。
终究是我错意,明允从头到尾没有打算带我回寒沙州。明允的侍从与玉仪等人自官道返回寒沙州时,明允则暗中将我送往梁国。
山风穿林,哗哗阵响,拂乱我的额发,吹斜地上篝火。
枯枝噼啪爆响,火焰映红我的面颊,我抱膝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固执地不断添加柴火。远处几声狼嚎猿啼,荒山野岭之中,我抵御孤独与恐惧的武器,唯有猎猎的火焰。
然而再热烈的火焰,也无法驱逐我内心的寒冷。
明允将烤软的干粮递给我,我接过,默默无声吃完。
行了几日路程,也许明日就要彼此分别,明允见我如此,终于主动开口:“你不问我为何非将你送走不可吗。”
我摇头,苦笑一下:“一切但凭你做主。”
我又怎会没有自知之明,似我这般情形,任何男人都会介怀,我心中只觉得残忍,但并不怪怨明允。
他却似了解了我的心意,忙道:“我并非嫌弃于你。”
“若非嫌弃于我,又何必……”我心中难过,话讲一半就后悔问出口。
明允不得不向我解释清楚:“相陵君如今知道你的存在,你同我一道返回寒沙州,如若他毁诺食言,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护你周全。我今日暂且将你送走,如若风平浪静,过得两年后再接你回寒沙州。”
又是阴魂不散的相陵君!
难道因为他,我就将永远不得安宁吗?
我哀声道:“两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在明允面前,夫人有把握,凤飞有把握,可我没有把握。
他温热的手心握住我冰冷的手,我想起了不该想的人,可是片刻即被我压下。
因为贪图这一瞬的温暖,我鬼使神差的没有避开明允。
三年的时光,明允大概也没办法看不透我的心思。
“在我心中,你与陶漱、凤飞皆是一般。当年你哥哥将你托付于我,你嫁我并非心甘情愿,因而这几年我才刻意疏远你,担心你与我在一起,有朝一日终将心生悔意。如今我既知你心意,如若两年后你仍不改初衷,那时我们再做一对平凡夫妻。”
我孤单彷徨的的世界里,对温情的渴望,远远超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