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而娇-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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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渊之静静听完他的话,忽然冷不丁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好听人讨论起这事……”暮蟾宫说到这里,忽然愣住。
“那人是谁?”王渊之盯着他,“这件事,我可没有对外宣布过,即便在大理寺内,知道的人也不多,那么究竟是谁,特地在你面前讨论这事?”
暮蟾宫眼神微微闪烁,他也品出了其中蹊跷。
“你看,他还是在意她的。”王渊之淡淡笑道,“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想办法让你知道这事,试图借你的手来捞人。”
暮蟾宫垂下头,低低道:“……但唐姑娘何其无辜。”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清澈,整个人皎皎犹如月轮,对王渊之道:“表哥,男人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连累一个女子?你若想抓天机,我来帮你,但请放了唐姑娘,让她回家吧。”
“不行。”王渊之看了他一会,摇摇头,负手而立,缓缓踱到窗边,望着外头的狂风乱雪,冷声道,“我也不想欺负一个小姑娘,但她是唯一的线索。”
“……所以呢?”暮蟾宫看着他的背影,从前一直追逐着,一直仰望着,一直崇敬着的背影,如今看在眼里,却微微有些失望,“为了成功,就可以草芥人命,不择手段。”
王渊之转过身,无言以对。
“表哥,我的功课是你教的。”暮蟾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你教我的第一句话,第一件事,你忘了吗?”
“你想当正人君子?可以。”王渊之无动于衷道,“我再教你另一句话,另一件事……‘世事两难全’,你想坚持你的原则,那很多事情就办不成,有时候为了实现远大目标,你可以暂时放弃你的原则。”
“那君子和小人还有什么区别?”暮蟾宫质问。
“家族的千秋万代和个人的名誉,哪个更重要?”王渊之反问他。
冬雪飞入窗内,两人面对面站着,相似的面孔,像照一面镜子。
他们的父母是孪生兄妹,两人虽是表兄弟,却长得非常相似,若不是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几乎就是孪生的兄弟了。
而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
在暮家老爷还没被贬去平安县的时候,暮蟾宫常住在宰相府里,最亲的人就是王渊之,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王渊之给他启蒙,教他写字作画,教他弓马骑射,教他做人的道理。
暮蟾宫儿时追在他后面跑,稍微大一点就开始学他,穿白衣,擅音律,文采裴然,并且一心要考上状元,因为王渊之也是状元。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两个人的理念居然会分崩离析,背道而驰。
相似的两人,最终也只是相似而已。
就像树木的分叉,两根树枝同源而生,最后伸向不同的方向。
“……我可以放过她。”王渊之沉默良久,忽然道。
暮蟾宫的手指握了又放:“什么条件?”
“明天宫里有个宴会,万贵妃会正式将王玉珠介绍给百官。”王渊之淡淡道,“你去一趟,给她送件礼物。”
暮蟾宫盯着他,不说话。
“怎么样?”王渊之淡淡道,“怎么样?是坚持你的君子之道,不弯不折,还是暂时放弃一下原则?”
“表哥……”暮蟾宫笑容极苦涩,他有些不忍看王渊之,他觉得从前高高在上的神像正在土崩瓦解,“你好卑鄙……”
心底微微一抽,王渊之静静看着他,未曾开口,未曾辩解。
暮蟾宫抿唇望着他,脸色苍白,唇在发抖,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请你说到做到。”说完,他拂袖而去。
王渊之目送他离开,忽然长叹一声,有些失魂落魄的坐进身后的椅里。
被心爱的女子畏惧,被最疼爱的弟弟厌恶,他是不是做错了?
?
☆、月下美人如蛇蝎
? 另一边,暮蟾宫头也不回的走出屋,转身就朝地牢里走去。
沿途路过许多条木栏杆,路过许多犯人,有人已经认命,有人哭着喊冤,唐娇被关在最里面,他来时,大夫正在收拾药箱。
暮蟾宫站在牢门外等了一会,等大夫出来,然后拉他到一旁,小声询问情况。
唐娇躺在地上,竖起耳朵听,却听不清楚,心里不由得害怕而又焦急。
送走大夫之后,暮蟾宫从牢门外转进来。
“暮少爷。”唐娇挣扎着坐起,大眼睛看着他,“大夫怎么说?”
暮蟾宫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跟她说真话还是假话。
唐娇的心一下子掉进谷底,声音发抖道:“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弹琵琶了?”
“不会的。”暮蟾宫安慰道。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写字了?”唐娇愣愣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我再也当不成话本先生了,对不对?”
“不会的。”暮蟾宫决定骗她,“大夫说了,你的手虽然伤得厉害,但好在治疗得及时,只要以后按时上药,再好好养上几天,就就好起来的。”
“真的吗?”唐娇哭着问,“你不是在骗我吧?”
暮蟾宫很不喜欢骗人,但是现在的她更需要谎话,所以他在她身旁蹲下,忍着心中的酸楚,对她温柔笑道:“相信我,没事的。”
“……嗯,我信你。”唐娇勉强笑了笑,低头抹泪,她也知道对方也许只是在安慰她,不过她宁可相信对方说的是真话。
她知道在得到之前,必须先付出。
但还要付出多少,天机才肯回来把她拥抱?
“唐姑娘。”暮蟾宫忽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唐娇抬起头,只见他俯下身来,修长洁白的手指接过她一滴泪水,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下,他将那泪水递到唇边,低眉舔去。
“我还是那句话。”他抬头,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视她,对她郑重其事道,“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陷入到危险当中。”
说完这话,他终于下定决心。
如果天机不肯救她的话,那他来救。
哪怕要牺牲自己的原则,哪怕要跟王玉珠和万贵妃虚以委蛇。
“好了,你安心养伤。”暮蟾宫扶着唐娇躺下,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王渊之总算是同意给她送了张床榻过来,这个冬天这样冷,总是睡在地上,只怕原本没病的人也要睡出病来,轻轻将锦被给她盖好,又细致的给她掖好被角,他这才安下心来,认认真真对她道,“我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他不再打扰她养病,直起身来,退出牢门。
转身之时,他的眼睛亮得有些慑人。
唐娇已经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了,如果连天机都要顾全自己,不管她的死活,世上还有谁会帮她?只有他了。
她,只有他了。
目送暮蟾宫离开,唐娇眼神复杂。
原以为会来的人没来。
原以为不会来的人,却来了。
世事难料,她永远猜不透人心。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缩进被里。监狱里寂静冰冷,在这个地方,仿佛时间都结冰了,她已不记得自己进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年过完了没有,陪伴她的只有鼻尖流淌着的刺鼻药味,干涸的血腥味,以及自己身上的臭味。
她是花,此刻却已渐渐枯萎。
睡一会,抽泣一会,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唐娇慢慢睁开眼,却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唐娇差点一个筋斗飞墙上,学蝙蝠挂起来,实在是受伤飞不动,只能连滚带爬缩墙角里,畏惧的看着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渊之已经来了很久了。
暮蟾宫前脚离开,他就悄悄从墙角转了进来,来了以后,静静站在一旁,俯视她略带痛苦的睡容,一言不发,直到她醒来。
面对她的恐惧和戒备,他其实只想说一句话。
别怕我。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深深看了唐娇一会,他转身离开,出了地牢之后,声音肃冷,嘱咐看守道:“看好她,若有异动,立刻过来通知我。”
第六十章月下美人如蛇蝎
第二天,上元节。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挂起一盏盏漂亮的花灯,而在宫里,也举行了一场盛宴,万贵妃在宴上将玉珠正式介绍给了群臣。
她的亮相极让人惊艳。
手提六角宫灯,款款走进殿内的白衣女子,未施粉黛,清丽脱俗,犹如从月中飘落的仙子,吸风饮露不食五谷。
“玉珠参见母后。”她向御座上的女子跪下,露出秀美白皙的脖子,温顺的像一只白色小鹿。
无论是这跪姿,还是这短短六个字,她都练了很久,在教养嬷嬷的鞭子下,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跪破了两条裙子,这才勉勉强强过关,得了万贵妃淡淡一个好字。
她吃了这样多的苦头,总该有所回报。
“起来吧。”万贵妃环顾众臣,头上的朝阳五凤挂珠簪吐下几缕流苏,随之轻轻摇晃着,“皇上身体不好,半刻也离不开本宫,本宫便先过去了,此次宴会便由顺义侯与公主代本宫主持。”
说完,理也不理下面的人,起身离开,明黄色的宫裙拖在地上,不一会便消失在宫门外。众人收回目光,开始或明着,或暗着打量这位前朝公主。
虽说她手里有信物,可信物里面却少了最重要的两样,夜明珠耳坠哪去了?还有和氏玉镯呢?夜明珠耳坠是代代相传的宝物,只传媳不传女,一向是由太后交给新皇后的,和氏玉镯就更不得了,据说开国时期,太祖得了一块稀世美玉,令匠人将其雕成玉玺,剩下的边角料则做成一块玉佩,一只玉镯,玉佩向来由太子佩戴,而玉镯则交给他最喜欢的公主。
玉珠为了取信于人,身上配了好几件首饰,都是宫廷制品,美轮美奂,但仍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身上戴两件宫里失踪的首饰,就敢说自己是前朝公主。”一名青年官员嗤笑一声,对身旁的友人说道。
“嘘!”友人急忙道,看着他身后道,“少说两声,隔墙有耳。”
那青年转头看去,见暮蟾宫端着酒杯站在他身后,面色立刻警惕起来。
万贵妃有意与王家联姻,这件事虽没正式透露出来,但世家大族多少得了些风声,大家私下讨论过,觉得王家很有可能答应她,而一旦他与万贵妃联合起来,皇上立刻凶多吉少,等他一死,没有别的继承人,那娶了公主的王家就很可能成为监国。
至于迎娶公主的人选,不大可能是王渊之,除非他治好他那身怪病。也不大可能是他的那几个庶出弟弟,一个个野心勃勃,每一个都想取代王渊之,成为王家未来的家主,若让他们娶了公主,怕是王家野心未成,就要先陷入一场内斗。
最后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暮蟾宫。
外姓,不用怕他篡位。母亲是王家嫡女,父亲是倒插门女婿,从小在王家长大,学问都是王渊之教的,对王家很有归属感,对王渊之也很忠诚,本身又是新科状元,无论是模样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配一个身份不明的公主,简直绰绰有余,谅万贵妃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那青年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暮蟾宫笑着给他斟满酒,敬了他一杯:“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哦?”青年眼中诧异,心想不应该啊,难道联姻之事其实是个谣言?
“皇家无小事,怎能因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