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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鲁迅卷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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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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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三月九日《国民新报副刊》。
  〔2〕 “挟天子以令诸侯” 语见《三国志。诸葛亮传》。诸葛亮在隆中对刘备评论曹操时说:“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3〕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见《诗经。小雅。北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溥,通普。
  〔4〕 “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我又何恨” 语出《梁书。邵陵王纶传》。太清三年(549)三月,侯景陷建康,“高祖(梁武帝萧衍)
  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5〕 “我生不有命在天?!” 语见《尚书。西北戡黎》:“王(商纣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6〕 “射天” 见《史记。殷本纪》:“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呈辱之。为革囊,盛血,殿(仰)而射之,命曰‘射天’。”
                无花的蔷薇〔1〕
                   1
  又是Schopenhauer先生的话——“无刺的蔷薇是没有的。——然而没有蔷
                 薇的刺却很
  多。“〔2〕题目改变了一点,较为好看了。
  “无花的蔷薇”也还是爱好看。
  去年,不知怎的这位丛本华尔先生忽然合于我们国度里的绅士们的脾胃了,便拉扯了他的一点《女人论》〔3〕;我也就夹七夹八地来称引了好几回,可惜都是刺,失了蔷薇,实在大煞风景,对不起绅士们。
  记得幼小时候看过一出戏,名目忘却了,一家正在结婚,而勾魂的无常鬼已到,夹在婚仪中间,一同拜堂,一同进房,一同坐床……实在大煞风景,我希望我还不至于这样。
  有人说我是“放冷箭者”〔4〕。
  我对于“放冷箭”的解释,颇有些和他们一流不同,是说有人受伤,而不知这箭从什么地方射出。所谓“流言”者,庶几近之。但是我,却明明站在这里。
  但是我,有时虽射而不说明靶子是谁,这是因为初无“与众共弃”之心,只要该靶子独自知道,知道有了洞,再不要面皮鼓得急绷绷,我的事就完了。
  蔡孑民〔5〕先生一到上海,《晨报》就据国闻社电报郑重地发表他的谈话,而且加以按语,以为“当为历年潜心研究与冷眼观察之结果,大足诏示国人,且为知识阶级所注意也。”
  我很疑心那是胡适之先生的谈话,国闻社的电码有些错误了。
  豫言者,即先觉,每为故国所不容,也每受同时人的迫害,大人物也时常这样。他要得人们的恭维赞叹时,必须死掉,或者沉默,或者不在面前。
  总而言之,第一要难于质证。
  如果孔丘,释迦,耶稣基督还活着,那些教徒难免要恐慌。对于他们的行为,真不知道教主先生要怎样慨叹。
  所以,如果活着,只得迫害他。
  待到伟大的人物成为化石,人们都称他伟人时,他已经变了傀儡了。
  有一流人之所谓伟大与渺小,是指他可给自己利用的效果的大小而言。
                   6
  法国罗曼罗兰先生今年满六十岁了。晨报社为此征文徐志摩先生于介绍之余,发感慨道:“……但如其有人拿一些时行的口号,什么打倒帝国主义等等,或是分裂与猜忌的现象,去报告罗兰先生说这是新中国,我再也不能预料他的感想了。”〔6〕(《晨副》一二九九
                   )
  他住得远,我们一时无从质证,莫非从“诗哲”的眼光看来,罗兰先生的意思,是以为新中国应该欢迎帝国主义的么?
  “诗哲”又到西湖看梅花去了,一时也无从质证。不知孤山的古梅,著花也未,可也在那里反对中国人“打倒帝国主义”?
  志摩先生曰:“我很少夸奖人的。但西滢就他学法郎士的文章说,我敢说,已经当得起一句天津话:”有根‘了。“而且”像西滢这样,在我看来,才当得起’学者‘的名词。“
             〔7〕(《晨副》一四二三)
  西滢教授曰:“中国的新文学运动,方在萌芽,可是稍有贡献的人,如胡适之,徐志摩,郭沫若,郁达夫,丁西林,周氏兄弟等等都是曾经研究过他国文学的人。尤其是志摩他非但在思想方面,就是在体制方面,他的诗及散文,都已经有一种中国文学里从来不曾有过的风格。”〔8〕(《现代》六三)
  虽然抄得麻烦,但中国现今“有根”的“学者”和“尤其”的思想家及文人,总算已经互相选出了。
                   8
  志摩先生曰:“鲁迅先生的作品,说来大不敬得很,我拜读过很少,就只《呐喊》集里两三篇小说,以及新近因为有人尊他是中国的尼采他的《热风》集里的几页。他平常零星的东西,我即使看也等于白看,没有看进去或是没有看懂。”〔9〕(《晨副》一四三三)
  西滢教授曰:“鲁迅先生一下笔就构陷人家的罪状。……
  可是他的文章,我看过了就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说句体己话,我觉得它们就不应该从那里出来——手边却没有。“〔10〕(同上)
  虽然抄得麻烦,但我总算已经被中国现在“有根”的“学者”和“尤其”的思想家及文人协力踏倒了。
  但我愿奉还“曾经研究过他国文学”的荣名。“周氏兄弟”之一,一定又是我了。我何尝研究过什么呢,做学生时候看几本外国小说和文人传记,就能算“研究过他国文学”么?
  该教授——恕我打一句“官话”——说过,我笑别人称他们为“文士”,而不笑“某报天天鼓吹”我是“思想界的权威者”。现在不了,不但笑,简直唾弃它。
  其实呢,被毁则报,被誉则默,正是人情之常。谁能说人的左颊既受爱人接吻而不作一声,就得援此为例,必须默默地将右颊给仇人咬一口呢?
  我这回的竟不要那些西滢教授所颁赏陪衬的荣名,“说句体己话”罢,实在是不得已。
  我的同乡不是有“刑名师爷”的么?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为要显示他伤害你的时候的公正,在不相干的地方就称赞你几句,似乎有赏有罚,使别人看去,很像无私……。
  “带住!”又要“构陷人家的罪状”了。只是这一点,就已经够使人“即使看也等于白看”,或者“看过了就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了。
  二月二十七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三月八日《语丝》周刊第六十九期。
  〔2〕 Schopenhauer 叔本华。这里的引文据一九一六年德文版《叔本华全集》第六卷《比喻。隐喻和寓言》,可译为:“没有无刺的蔷薇。——但不是蔷薇的刺却很多。”
  〔3〕 《女人论》 即《妇人论》,叔本华诬蔑妇女的一篇文章。
  参看本卷第163页注〔8〕。
  〔4〕 “放冷箭者” 陈西滢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致志摩》中攻击鲁迅说:“他没有一篇文章里不放几枝冷箭”。
  〔5〕 蔡孑民(1868—1940) 蔡元培,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人,前清进士,近代教育家。早年与章太炎等组织光复会,后又参加同盟会。曾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国民党政府中央研究院院长等职:“五四”时期,他赞成和支持新文化运动。一九二六年二月三日,他由欧洲回抵上海,对国闻社记者发表关于国内政治教育等问题的谈话,说“对政制赞可联省自治。对学生界现象极不满。
  谓现实问题,固应解决,尤须有人埋头研究,以规将来“等等(见一九二六年二月五日北京《晨报》),这与胡适的主张相似,鲁迅因而表示反对;这里说”疑心那是胡适之先生的谈话“,是对蔡的一种比较委婉的批评。
 〔6〕此段引自徐志摩在一九二五年十月三十一日《晨报副刊》发表的《罗曼罗兰》
  一文。文中说加尔各答大学教授卡立大斯拉格(Kaliadas Nag)“专为法国罗?蘩济髂炅僬魑摹毙葱鸥怠奥蘼蘩枷壬约杭胪印轮泄剿枷氲幕叵臁薄?
  〔7〕 此段引孕熘灸υ谝痪哦暌辉率铡冻勘ǜ笨贩⒈淼摹丁跋谢啊币?来的闲话》。
 〔8〕此段引自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六十三期(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日)
  发表的《闲话》。
 〔9〕此段引自徐志摩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关于下面一束
  通信告读者们》。
  〔10〕 此段引自陈西滢的《致志摩》。
               无花的蔷薇之二〔1〕
                   1
  英国勃尔根〔2〕贵族曰:“中国学生只知阅英文报纸,而忘却孔子之教。英国之大敌,即此种极力诅咒帝国而幸灾乐祸之学生。……中国为过激党之最好活动场……。”(一九二五年六月三十日伦敦路透电。)
  南京通信云:“基督教城中会堂聘金大教授某神学博士讲演,中有谓孔子乃耶稣之信徒,因孔子吃睡时皆祷告上帝。当有听众……质问何所据而云然;博士语塞。时乃有教徒数人,突紧闭大门,声言‘发问者,乃苏俄卢布买收来者’。当呼警捕之。……”(三月十一日《国民公报》。)
  苏俄纳裢ㄕ媸枪愦螅鼓苈蚴帐辶烘玻场常股鬃佑谝罩埃颉巴纯鬃又?教“和”质问何所据而云然“者,当然都受着卢布的驱使无疑了。
  西滢教授曰:“听说在‘联合战线’中,关于我的流言特别多,并且据说我一个人每月可以领到三千元。‘流言’是在口上流的,在纸上到也不大见。”〔4〕(《现代》六十五。)
  该教授去年是只听到关于别人的流言的,却由他在纸上发表;据说今年却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了,也由他在纸上发表。“一个人每月可以领到三千元”,实在特别荒唐,可见关于自己的“流言”都不可信。但我以为关于别人的似乎倒是近理者居多。
  据说“孤桐先生”下台之后,他的什么《甲寅》居然渐渐的有了活气了。可见官是做不得的。〔5〕然而他又做了临时执政府秘书长了,不知《甲寅》可仍然还有活气?如果还有,官也还是做得的……。
  已不是写什么“无花的蔷薇”的时候了。
  虽然写的多是刺,也还要些和平的心。
  现在,听说北京城中,已经施行了大杀戮了。〔6〕当我写出上面这些无聊的文字的时候,正是许多青年受弹饮刃的时候。
  呜呼,人和人的魂灵,是不相通的。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十八日,段祺瑞政府使卫兵用步枪大刀,在国务院门前包围虐杀徒手请愿,意在援助外交之青年男女,至数百人之多。还要下令,诬之曰“暴徒”!
  如此残虐险狠的行为,不但在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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