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夜意难凉 作者:青非卿(晋江2012-08-17完结)-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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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怀凉的心被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她拿起花束上的一张贺卡,打开。淡紫色的纸面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几行字,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她甚至能透过每一个字,看到莫之凡温柔的表情。贺卡上写着:怀凉,我的小女孩,二十一周岁生日快乐!我觉得,这一生,我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等你长大。可是前几天,当我看到自己竟然已经长出一根白头发的时候,我发现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请原谅一个老男人想要成家的急切心情。所以,嫁给我好不好?署名:永远爱你的之凡。
意怀凉觉得天旋地转,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手上的玫瑰花洒落一地。血红色的花瓣纷扬在她的周围,像极了那一天,入目之处,满眼的腥红。她忽然想起,此生莫之凡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想打掉这个孩子?”
意怀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如雨下。
此后的每一个生日,对于意怀凉来说,都像是一种罪孽深重的诛心负担。
意怀凉曾答应自己的父亲,好好活下去。可是“好好活下去”这五个字,说起来这样简单,却让她从此犹如一抹孤魂野鬼般,徘徊游荡在时间荒芜的轨迹中。每一天都只是机械地、重复地度日,漫长无边又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能到尽头。她人生中的一路繁花在一夜之间开败,凋零一地成伤。在那段时间里,她流尽了一辈子的眼泪,却挽回不了一丝一毫。她的罪已经刻进骨髓,融入血液。
意怀凉崩溃、休学、出逃法国。每一次午夜梦回之后,她都需要用一整夜的时间来祭奠。然后,在夜复一夜的清醒回忆和无限忏悔之中,她的心早就痛到麻木,仿若死灰,在鲜血淋漓中结出一层厚厚的茧。又被她用一寸又一存的黑暗包裹起来,独自锁在最深、最隐秘的角落。
意怀凉的前半生活得张扬洒脱,后面的许多年,却自弃到尘埃里。后来有不少人觉得她脾气和顺、好说话,处在她的背景位置上十分难得。意怀凉只是温和地笑。当一个人对未来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对人生亦再无所求,只是不得不被时间的惯性推着往前走时,试问还有什么,能够真正地激怒她或者撼动她?那时的意怀凉,不幸痛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她想,她此后的人生,就好比无心而就的素描画,再无颜色。这是老天对她最严厉的惩罚,而她,不得不坦然接受。
霍西一直伫立在病床前,仔细注意着意怀凉面部的表情变化。他看着她从震惊到悲痛,再由悲痛转为茫然。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才不至于让苦涩在面上泛滥开来,然而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苦笑自嘲。霍西自从把晕倒的意怀凉火急火燎地送到医院,又得知她有了身孕的消息后,就没指望她会如同他一般惊喜。可此刻,当他亲眼见到她的茫然以后,心里还是禁不住地失落万分。
“多少天了?”意怀凉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小腹,低低问道。
“五周。。。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说完这句话,没等到意怀凉再开口,霍西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病房。他害怕她说不要这个孩子,他害怕她对着自己时平寂的目光。霍西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事到如今,他竟然仍然对她有所期待。
病房的门被“咯哒”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意怀凉一个人。她抬手调慢了打点滴的速度,双手拢上自己的小腹,平坦的,温热的。里面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将要降临,流动的,鲜活的。对于这个突然到访的小生命,意怀凉有些砰然心动的新奇,也有些不知所措的酸楚。至于这些情绪背后所隐藏的意义,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但毫无疑问地,她坚定地想要保护这个小生命。
意怀凉不知道她正在打的点滴里是否加了催眠剂,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十分混乱,并且昏昏沉沉的。她躺下来,闭上眼睛,两手覆在小腹上,嘴角有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些微上翘。
人生是这样的曲折迂回,意怀凉跨过无数个转角,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已经走不下去。却在兜兜转转之后,最终回到起点,重新出发。多么奇妙,她再次迎来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身体里,安静地、茁壮地成长。她和霍西的孩子,融合了他们两个人的血脉。
意怀凉在将醒未醒之际,隐隐听见门外有人争执的声音。
她的母亲颜华在得知自己女儿晕厥的真正原因后,乍喜乍忧。她匆匆赶到医院,气急败坏地对霍西说:“阿西,这么多年了,怀凉好不容易才忘记之凡那孩子。你为什么又要刺激她?”
“怀凉忘记他?”霍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哧笑了一下,随即收紧下巴,从鬓角到下颚绷成一条直线。他的眼中有似冰似火的光芒,“她一听到莫之凡的名字就昏倒,她对车有着极度的恐惧心理,她长期失眠,甚至。。。甚至她的潜意识里有自杀倾向!妈,你觉得这样的怀凉,她是真的忘记莫之凡了吗?”
门外一片死寂,屋内的意怀凉咳了一声,颜华和霍西推门进来。颜华一脸苍白,霍西则是铁青着一张脸。
“妈,别这么紧张,孩子和我都好好的。”意怀凉对自己的母亲招了招手,“我有些话。。。想单独对阿西说。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颜华神情忧虑,却还是点了下头,走出去了。
霍西走近意怀凉,眼底有一种无言的疲惫。他揉着太阳穴,吐呐了几口气,最终开口道:“怀凉,这些日子以来,你迎合我是不是迎合得很辛苦?”
意怀凉无声地打量霍西,只见他的眸色漆黑幽深,看久了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霍西有点讽刺地笑,“意怀凉,意怀凉,你的名字取得很好,你的心已经凉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但我到底高估了自己,更加低估了你对那个人的感情。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他用死,换得一个在你心中永生的位置。所以,无论我怎样,也都是枉然,对不对?”
霍西抬手,几乎要触到意怀凉发白的嘴唇,最后,却只停在了她的唇角上方。可是意怀凉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霍西的身体里,沿着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迅速地消散在空气中。霍西的声音越发低哑干涸,“怀凉,假如。。。假如。。。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趁早把他打掉吧。。。”
意怀凉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不能相信地看他。“为什么不想要?我不会打掉他的!”
霍西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难以忍受。他压了压狭长的眼线,唇线抿得笔直。“那你为什么想要他呢?怀凉,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如同你对我们婚姻的态度一样,既来之则安之的顺从?还是为了成全你遥远的、残缺的一个念想?如果我霍西会有孩子,他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出生,那就是爱!”
意怀凉的眼睛睁到最大,霍西的话犹如鼓点,击打在她的心上。有一个词,在不经意间,引起了她心房的共颤。她的声调低柔和缓,“阿西,我一直记得,你在许媛媛的专访里曾说,你喜欢简单、真实、温暖的女子。可我的经历并不简单,致使如今你看到的我,未必是最真实的我,更加谈不上温暖。你看,一开始,我就与你的这些条件完全背道而驰了。所以,你现在终究是后悔了,放弃了,对吗?”
霍西的眉头紧了紧,然后笑了。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眉宇舒朗的开阔。“但我也说过,我这人向来随缘。只要那个人足够吸引我,我就不会在乎她的背景、经历那些过往。怀凉,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在心里缅怀谁。假如那些过往,已经成为真正的过往。而假如你执意活在过去。。。”霍西与意怀凉对视,目光坦然且平直,没有怨忿,甚至,也没有期待。“怀凉,我的心也是用肉做的,我也会累,我。。。很失望。我想,我们还是。。。”
意怀凉心头一沉,倏地抬眸望向他,眸光清亮逼人。霍西的喉间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原本呼之欲出的那句话,就这样被压下去。他与她目光相撞,极短的一瞬之后,他按下门把手,直接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一室静寂。
☆、第五十二章 心事沉,不宜泛舟
“阿西。。。”意怀凉望着霍西转身的背影,舌尖默默滚过这两个字。
她低下头,仔细地思考她与霍西的从前、现在以及未来。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霍西的时候,那是在香格里拉饭店的一个包厢里,双方父母全部到场。那是一场非常正式且蓄谋已久的相亲宴,双方诚意十足,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那时的意怀凉已经学会如何安然顺从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她知道她父母最担忧和最希望的是什么,她努力地想要做一个让他们安心的乖女儿。所以,她不介意嫁给一个他们都合意的男人,只要那个男人的脸不会让她有任何不平静的念想。
几乎在意怀凉见到霍西的第一眼时,她就发现这个男人的侧脸与莫之凡的十分相似。从线条到棱角,都惊人地吻合。通常来说,一般人并不会留意旁人的侧脸。意怀凉却因为有着多年的绘画功底,不论看人还是事物,她都会习惯性地去全方位地观察。
但他不是之凡,意怀凉想,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挑,全是恣意和豪迈。而之凡,他的眼中总是宽厚的、温润的,像涓涓细流,抚平她心中的每一道褶皱。这是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即便轮廓相近。
基于这个不寻常的理由,那次以后,意怀凉再也没有联系过霍西。这与霍西当时对她退避三尺的原因大相径庭,可到底最终是殊途同归了。然而命运,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始悄然转折。
那晚,相未浓对霍西和意怀凉醉后使的那个恶作剧,所带来的蝴蝶效应,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第二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意怀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半醒,那是一天之中,一个人的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刻。所以,当她转过头去,看到那张令她甘愿粉身碎骨,也想要再拥有一回的侧脸时,她觉得,宛如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好多年前,岁月静好的每一个早晨。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那张侧脸,那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有着怎样的起伏与卑微的奢望。于是,意怀凉只用了惊鸿一瞥的一个瞬间,就决定了点头嫁给霍西。
一开始,婚后的生活简单又宁静,除开她换了一个住处之外,一切与从前无异。意怀凉想,对于这场婚姻,她已动机不纯在先,唯一能弥补霍西的,就是给予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和配合。于情,他虽不愿娶她,于理,他却到底需要用一场漂亮稳定的婚姻,来堵住所有人的嘴。于是,意怀凉尽忠职守地做一个好妻子。只要霍西在偶尔偏转头的刹那,在她目光恍惚间,成全她深埋心底的念想,她就已经满足了。
然而,意怀凉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情况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在霍西把服过量安眠药的她送入医院,并与她彻夜聊天之后。或许,是在霍西把失控的她带离海滨大道的撞车现场之后。又或许,是霍西在她生日时,为她铺呈了满天星辰之后。总之,他们两个一天天地走近,在不知不觉中,真正融入彼此的生活。仿佛静水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