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下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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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对讨厌的人,我向来不理会,而宗熙一贯目中无人,一路之上,此人被当成隐形人一般,个中滋味也不好受吧。
偌大的地方被我们走遍,却没有一个人影。地上没有人,那么应该是躲在地下,可是仔细勘查了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一处机关暗道。
行至尽头,是一个很小的庭院,还未进入,就觉空气中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我和宗熙同时闭气,互看一眼。
院中有一眼水井,从井中袅袅升起的轻雾可是毒气?那么地宫的入口应该也在这井中。但是既然放毒,入口肯定已经关闭,我们这样闭气,纵然内力深厚,也坚持不了太久,必须尽快想办法进去才行。
我拿出两片天山雪莲,一片含在口中,一片递给宗熙,却听后面的思靖道:「这是祈月教的迷香‘沉雾’,天山雪莲也不管用的,这个给你。」
说着扔给我两粒红色的药丸,然后直接跃入井中,运功贴在井壁上敲打。
我将药丸收进怀里,宗熙目中闪过笑意,微微点头,将天山雪莲放入口中。
长年战场拼杀,又身处权力漩涡之中,我不敢轻信他人。而宗熙外表粗豪狂放,却心细如发,谨慎持重尤甚于我。
片刻之后,井中突然传出「空空」的声音,只听思靖喜道:「有了。」跟着似乎石门被推开。
宗熙当先跃入,我紧随其后,井内没有水,却很深,窄窄的石门开在底部三分之一,井底的迷香才燃了不到一半。我飞快进入地宫,关上石门,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宗熙已然开口:「你哪里来的解药?挺管用的,谢了。」
思靖冷冷道:「我们同舟共济,不必客气。」
他一定和萧长天有莫大的关系,极为熟悉祈月教的事,这也是瑞叫他来协助我的主要原因吧?
穿过阴冷潮湿、幽森黑暗的狭长地道,一转弯,豁然开朗,似是一个大厅,柔和的光线透出来,里面静谧无声。我们同时顿住脚步,犹豫之间,悠扬的箫声悄然响起,却是一曲《长相思》。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箫声悠远绵长,清淡空灵,却似诉尽重于山岳之情,入骨相思之意。
一曲即罢,清亮低柔的声音传来:「故人来访,奈何踌躇不前?」
我缓步踏入,那柔和的光线,竟是嵌在墙壁之上的十数棵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将素雅的大厅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氛围。
大厅之上,颀长纤瘦的身形安然而立,翠衫碧箫,玉颜明眸,清灵美态,不可言喻。
望进那双比夜明珠还要美丽的清冷明眸,我微微一笑:「故人来访,奈何避而不见?」
略显苍白的优美双唇微微勾起,淡然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曼声道:「‘秋水’一出,江天无色,可愿与‘孤月’一较?」
传说中璀璨夺目、宛如月之光华的「孤月」剑吗?只他一人在此,说不到两句话便要和我动手,是何用意?难道他有把握胜我?正自沉吟,身后石门訇然关闭,思靖过去一推,纹丝不动。
宗熙抚掌大笑:「荐清,你从未告诉我宁王爷是这等妙人儿,面对这样美丽、又对你如此有情有义的人,你舍得出手吗?」眼光若有似无的瞟过一旁的思靖。
幽邃清冷的眸子转向宗熙,淡漠的扫了一眼,又静静地看着我。
第一次有人能对气势迫人的宗熙视而不见呢,我不禁微笑,朗声道:「宁王殿下,一代奇侠萧长天的门人在此,长天一剑,才配得上‘孤月’的光华。」
「你怎知?难道是他——」思靖惊讶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冷然一笑,不语。
劭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碧玉箫扔给我,轻轻一句:「吹奏一曲可好?」
随即看向一旁思靖,微微冷笑:「报名,亮剑。」
「萧雨霁。」思靖面色一正,缓缓抽出长剑。
思靖果然不是他的本名,他姓萧,难道竟是萧长天的儿子?那么瑞手中的‘长天’剑多半是他所赠。
幽邃的眸光落在剑上,劭秀眉微蹙:「不是‘长天’。」
萧雨霁淡淡道:「手中剑并不重要,胸中有剑便可。」
这一句话便知劭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玉箫。
宗熙凑近我悄声说:「此人不简单,我们都小瞧他了。」
劭缓缓点头,伸手一按,一声龙吟,炫目的白光从他腰间弹出,如月般光华四溢的名剑‘孤月’,映着如黑珍珠般晶莹璀璨的清冷双眸,迸射出夺目的光彩。
他二人相对而立,一个潇洒淡然如隐隐清泉,一个高贵清丽如山中翠竹。突然,弱柳一般的身形似被劲风吹动,飘然而起,月之光华霎时笼住对面之人的全身。正是「落月摇情剑」,他使出来比之那夜的刺客,更加轻灵缥缈。
箫雨霁赞一声「好」,长剑一抖,剑锋暴涨寸许,泛着青光,直刺向劭的前胸,以攻为守,迅捷无比。竟是江湖中久已失传的「气剑」,此人内力之强也是世之罕有。
我看了一眼宗熙,他点头,沿着墙壁四处勘查。
我将碧玉箫放在唇边,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五十招一过,月之光华被凌厉剑气扫的支离破碎,清冷如玉之人,如秋风中摇曳的挺傲碧莲,已无力挽回颓败的命运。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一曲堪堪奏毕,「哧」的一声,剑气穿透皎皎孤月之光,指向如玉的面庞,陡然向下一划。
柔软的腰肢后弯至几乎折断,才勉强避开如影随形的长剑。如丝如瀑的黑发骤然散开,在空中划出一个绝美的弧度,披散在消瘦的肩背上,几缕柔软的发丝飘然坠地。
我喝道:「住手。」
「秋水」剑出,荡开顺势斩向劭腰间的长剑,双剑相触,长剑应声而断。
箫雨霁将断剑往地上一抛,怒道:「你为何救他?」
我冷冷道:「叶荐清要做什么无须理由。」
「好个荐清,这才是‘战神’本色。」 宗熙大笑着从后堂转出来,走到我身边,悄声道:「空无一人,这里是湖底,出口在后面。」
我微一点头,心中越发不解,没有机关,没有埋伏,而他明知必输,为何还要动手?
「劭,为何这里只有你一人?你在计划什么?」
如玉的面颊挂上一丝冰寒而讥讽的笑意,缓缓道:「你还是发觉了,不过怕是已经晚了。难道你不知,那个你一心守护的人离开皇宫了。我的计划当然是要让教众去拜见皇帝陛下。」
我大惊之下,手中玉箫「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掉落在地。
箫雨霁怒吼一声,待要上前,却被宗熙拦住。
我深吸一口气,不可能的,瑞根本走不开,否则他决不会放我和宗熙一起赴西域,而且以他的精明不会轻易上当。可是,尽管明知如此,心中还是又惊又怕,忐忑不安。
劭默默看了我片刻,脸上浮现出惨然的笑容,慢慢弯腰拾起折断的玉箫,如瀑的发丝随着弯身的动作垂下来,遮住他的脸。素手碰到玉箫,顿了一下,紧紧握住,他缓缓站直身体,玉颜空冷,如扇的睫毛轻颤着缓缓道:「我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当年你一直按兵不动,不偏不倚,为何突然帮助一向交情泛泛的他?」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沉默了片刻,转头冲宗熙微微一笑。
「其实原因很简单,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我很明白,如我这样的人没有哪个君主能容得下,除了他。」
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下,他从未将我当成臣子看待。那坐拥天下,俯瞰万民之人,却独独仰视于我,怎能不令我真心相待。他是我唯一甘心跪拜之人,此生再无他人。
柔弱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唇边浮上一抹虚幻般的笑容:「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请你杀了我,莫让我落在他手上。」
我皱眉,他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的安排竟是一心求死?
「只要你答应今生再不害他,我便不为难你。」
「可是,你能要他不害我吗?」优美的双唇弯起,漾出清丽绝伦的笑容,眼波流转之间,却溢着如冰如霜的寒芒:「此生誓与他为敌,不死不休。」
箫雨霁冷哼一声,我也不禁动怒:「很好,我便让你无力与他为敌。」
出掌抵在他胸口,一发力,他身子一颤,竟不抵抗,任我内力涌入,化去他的功力。
宗熙道:「且慢。」
我急忙收功,劭摇晃了一下,软倒在地。
宗熙正色道:「荐清,他故意激你出手,你怎就乱了方寸?」
我也暗恨自己的鲁莽,扶起他道:「劭,你为何要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他漠然摇了摇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你若不杀我,就走吧。」
看来确有事发生,我刚要追问,就听有人大叫:「主人。」
一人疾冲过来,正是安觉飞,他身上湿淋淋的,显然是从水中来。
纤瘦的身体一退,清冷明眸凝视着他,玉颜冷厉:「为何回来?」
安觉飞顿住身形,只是摇头,泪洒前襟。
我走开两步,对宗熙道:「走吧。」
※ ※ ※
出了「梦落」之州,天色已晚,我担心瑞的安危,不敢耽搁,向东疾行,天方亮时,突然想起「碧月寒烟丸」。
劭显然没有服用,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输。我只废去他部分功力就收手,此物在他手中,只需服下,功力当能恢复,仍是大患。
不由心惊,真是被他一句话便乱了方寸。
我叫箫雨霁即刻回京,有他在应无人伤得了瑞。我和宗熙则返回「梦落」。
行至正午,突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策马过去,竟是三个人在围攻安觉飞。看他浑身血污,显然受伤不轻。
我大喝一声:「住手。」那三人看到我,惊恐万分,转身就跑,宗熙飞身拦住。
安觉飞见到我却大喜,涕泪横流,以剑支地跪倒叩头:「请将军……念在当年的……情分,救……我家主人。」说罢身体摇晃几下,扑倒在地。
我下马,扶起他,急点他伤口周围的|穴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树……背叛,引人来攻,主人叫我……去找……将军——」
我点头,抬头看去,那三人也是旧识呢,已然明白是何人所为。
「宗熙,速战速决,不必留活口,我先去了。」我放下安觉飞,上马疾驰。
「空中流霜不觉飞」,「落月摇情满江树」,江树应该便是那夜的刺客,他一定潜伏在暗处,等我们离开才动手。
我从水中潜入,一进地宫,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道:「宁王爷,‘碧月寒烟丸’你既舍不得用,何不送给在下?王爷冰肌玉骨,被人这样对待,滋味如何?」
随即附和哄笑之声响起,却没有劭的声音。
竟是为了此物,他们会如何对待天人一般的劭?
生平从未如此恐慌,我发足全力向前奔去,地宫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听一片哄笑声中,似夹杂着淫靡之音,我霎时血脉奋张,运足内力,纵声长啸。
振聋发聩的啸声中,我冲进大厅。
众人被我啸声所震,都表情痛苦的掩住双耳,纷纷退开。却有一人下身光裸,跪坐在劭双腿之间,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我震得口鼻流血,犹自呆呆不动。
劭衣衫破碎,不能遮体,肌肤上红白青紫,布满各种伤痕,竟无一寸完好。
我的眼前瞬间一片血红,「秋水」激射而出,从那人胸前直透而过,力道犹不止,将那人带得向后飞起,「哧」的一声,牢牢钉在石墙之上,上下颤动。
大厅之上霎时一片死寂,呼吸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