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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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金家寨的路途是遥远的,几个人在茫茫的林海雪岭中蹒跚而行。任火旺挑着他的铁匠担子在前面开路,哈得力和哈得兴在最后,这两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把长柄斧子插在腰后,掰了两根白烟杉的大树杈拿在手上,一边走一边把时候的脚印扫平。哈得力不时还用树杈敲敲旁边的小树,这样树顶上的积雪撒下来,就让那扫平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天全黑了,他们还在山林深处,看不到一户人家。任火旺说照这样的脚程起码要到后半夜才能赶到金家寨,而且夜黑林密山陡路滑,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天赶早趁着天亮赶路。
大家都同意了,于是哈得力和哈得兴找了一个丈把多高的刀削坡,二人斧子翻飞,不一会儿,坡前两棵大雪松被砍到。雪松顺势搁在坡顶上巨大的树冠就像座房子。哈家兄弟又钻到树冠底下,也就袋把烟工夫拉出了大捆的树枝,他们将倒下雪松朝下的树冠给清掉了。现在这两棵倒下的树真就像个房子了。
独眼在树冠下将积雪拍实,而付立开则带着哈家兄弟在外围用砍下的树枝插成个围栏,其实这作用主要是防野兽,要有什么大兽子来了的话,过这围栏会发出动静。
鲁一弃也帮着抱了一小捆树枝帮着递给他们三个,顺便瞅了一眼那围栏,没有任何规律和坎相,看来这付立开真的像他自己说的,没有学过《班经》。
树冠下,任火旺将他的火炉子燃了起来,并从另一个藤筐挑子里翻出一小袋红薯,在火上烤了起来。
北方山林的夜黑得快,不一会儿,整个林子中只剩下这两颗大树冠下隐约有跳动的火苗。北风呜呜地叫了起来,就像是鬼嚎,而且还不断将一些积雪从树顶上扫落,发出瑟瑟的响动,就像是什么脚步在慢慢接近一样。
鲁一弃他们几个挤在树冠下,围在火炉子边,吃着烤红薯,倒也没感觉出林子中的夜有多少寒冷,更没有被外面的响动惊吓,这里都是些走江湖和闯林子的高手,他们应该可以分辨出响动因何而来。
鲁一弃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其他人,这几个人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变得通红通红,看得出,他们要么是不讲究的人,要么就是真饿了,都把个烤红薯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哈家兄弟,看他们的吃相就能勾动别人对红薯的食欲。
但鲁一弃还是看出些异样,一个就是瞎子,虽然瞎眼的人无法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但是鲁一弃的感觉从他的形态表情中还是搜索到许多。他吃着红薯,却明显没有感觉到红薯的味道,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像在聆听着什么,思想已经飞得很远的地方。
鲁一弃看出的第二个异样却是明显的,独眼在咬嚼着红薯,大概是太烫了,他呲牙咧嘴哈气吐舌地。鲁一弃开始也没觉出些什么,但是当他眼光扫过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两个字“可疑”。于是,他将视线又退了回来,这次他看清楚了,那是独眼又在向他打口形,那几个字是“当心,人可疑!”
鲁一弃没有回应,他可不会含着满口的红薯做怪样,他只是用眼神认真地盯视了一下那只能看清黑暗的眼睛。
夜深了,周围一片黑暗,任火旺在大家睡觉前将火炉子用炭捂成小火了,可现在,炉子里连点火星都看不见。
一声“毕剥”声传来,鲁一弃从警觉的睡眠状态中醒来,外面的风已经不在刮了,周围一片死寂。
这隐约的一声,鲁一弃开始以为那是火炉子里火炭发出的跳耀,但随即又是一声传来,醒来的鲁一弃没有看到火星溅出,那炉子好像是灭了。而且这次的声音让他听出,发出声音的距离比那火炉子要远得多,好像是在外面树枝围栏那里。
这声清晰的“毕剥”衬托得周围更加死寂。鲁一弃感到害怕了,不只是害怕,他还有种极其孤独的感觉。他倒不是害怕来了什么大兽子,也不是害怕来了什么杀手,他害怕的是这样的响动连他都被惊醒了,怎么睡在身边的几个高手怎么没有一点反应;他此刻才感受到,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和恐惧才是最大的孤独。
鲁一弃慢慢回头,慢慢抽出压在身下的驳壳枪。
树冠外面有个摇晃的巨大黑影,就如同一个黑暗的恶魔在张牙舞爪。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摇晃着一点点往这里鲁一弃这里靠了过来。
鲁一弃躺着没动,他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那黑影加快靠拢的速度,一下就扑击过来。他只是悄悄将手中的枪机保险无声地掰开。
枪口对准外面的黑影,却不知道那黑影是什么,要害在哪里,所以他又将将枪机掰在连发的位置上。
他的左手轻轻地探向旁边,那个位置本来是瞎子靠着睡觉的地方,他摸空了,那里没有人。鲁一弃将蜷缩的左腿往外面探了探,那里本来有独眼睡着,独眼的习惯总是要将鲁一弃护在安全的里侧,可是现在他也不在。
黑影已经到了树冠的旁边,已经可以听见它扫拂树枝的沙沙声。鲁一弃也已经慢慢翻身坐了起来,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右手中稳稳地端着驳壳枪,那枪身在火炉微弱的光亮映照下,光滑得就真的如同镜面一般。
突然,一声呼啸声从鲁一弃头顶上面的山坡上传来,那呼啸很嘹亮、很尖利,就像一把刺破山林寂静的利剑。这声音让鲁一弃猛吓一下,也让那黑影停止了动作,楞在那里。
呼啸声持续的时间不是太长,耳听着那声音就在快速降低。但就在那声音还没有降到很低的时候,又一声呼啸传来,声音比刚才那一声要浑厚些,与前面迅速降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这次的声音持续的时间还是很短,这是一般常识,声调提得越高,持续的时间就越短。但高声的呼啸没有停止,因为出现了第三个声音,这声音同样与第二个声音的尾音重叠,然后将这高音继续延续下去,直到第一个声音再次出现。
三个高声的呼啸轮换着一直不停歇,并且在第二轮开始,呼啸声中还夹杂了一种“嘎嘎”的怪响,就如同恶兽磨牙,鬼嚼人骨一般,让听到的人都从心底碜得慌。
黑影楞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然后上身猛然一沉,趴在那两棵倒下的雪松下,并极力地试图从茂密的树枝和树干狭小的间隙中钻到树冠下面来,沉重的身体压得树干吱呀怪响。
鲁一弃看不清黑影的面目,但是他举起手枪,对着那模糊的头部位置就要开枪。手指还没扣动扳机,就已经听到咔吧一声,当然,这一声比扣动扳机的响声要大得多,那搁搭在岩石上的雪松树断了一根。
雪松一断,雪松下的鲁一弃马上往另一边翻身滚过去。他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黑影身上,所以雪松的断裂声已经提醒他也许会出现状况,断树还没砸下,他就已经开始动作了。
黑影的攻击力是巨大的,黑影的动作也是快捷的,它扑断雪松之后就马上回头,直往山坡下滚扑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黑呼呼的林子深处。
鲁一弃的头顶崖坡上出现的是付立开和哈氏兄弟,哈氏兄弟纵身跳下,落在雪团之中,然后打个滚就爬起来,过去把鲁一弃身边的断树搬开。
付立开没跳下来,他从旁边的斜坡绕下来。鲁一弃从树冠下钻出来的时候,借着哈得力刚刚燃起的火把,他看到付立开那张极不自然的脸上布满极大的疑惑,嘴中还不住地在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呀!”
不用说,吓走那大兽子的声音是这三个人发出的,也只有用斧头划刮大锯的锯齿才会发出那样“嘎嘎”的怪响。
鲁一弃没有问柴头因为什么而疑惑,因为他自己的许多疑惑还没有人给他解释。从树冠底下爬出的时候,他并没有慌乱,因为他知道那黑影已经离开了。他有时间也有必要审视周围的一切。虽然危险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件平常的事,但是他要弄清已经过去的危险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掩盖了些什么。
树冠下没有其他人,就他一个,这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独眼和瞎子哪里去了?任火旺又到哪里去了?
他又回头看看外围插的那一圈树枝,已经有好大一段被人拔出移到旁边,难怪那巨大黑影一直走到树冠旁边都没发出多大动静。是谁移走那些树枝的呢?
“谁?”哈得兴突然一声断喝,随即矮身形,将长柄斧子横在胸前。哈得力将右手中持着的火把头一下子插入雪堆,灭了光亮,左手随即也抽出斧子,如一只警觉的豹子一样四处戒备着。
付立开的动作显然没有他的两个活计快速,戒备的状态也是漏洞百出。虽然他也提起了大锯,虽然他手中的大锯没有忘记下意识地护住鲁一弃,但是他的整个姿势绝不是一个练家子的戒备姿态。他站在那里像个大字,双手伸着,右手锯子横在鲁一弃面前,虽然这样可以帮离他三步远的鲁一弃挡着点,可是他自己却是个门户尽开的等死目标。
南面的一棵大雪杉背后鬼魅般地闪出两个瘦长影子,一个是像盲杖一样枯瘦的瞎子,一个是像瞎子一样细长的盲杖。瞎子有些微喘,像他这样有极好轻身功夫的人,这样的微喘应该是奔跑纵跃好长一段距离才会出现。
哈得力重新在火炉子里将火把燃照,鲁一弃看他燃火把的速度很快,火炉子微弱的火星很快就在这木头枝干上燃得火势凶凶的,根本没有因为雪堆熄灭后有什么影响,看来要不是这木头枝干上涂有什么特殊油脂,就是这木头的材质中有特别易燃的因素。
鲁一弃打量了一下瞎子,瞎子的微喘稍稍自我调节后已经差不多平静了。从他身上来看,他的一身黑衣依旧很黑,如同这深山老林的黑夜一样黑,看来他极速夜行的过程中没有沾上一点雪痕。
距离瞎子左边十几步的一棵矮杂木背后一张油光发亮的脸冒了出来,那是任火旺,看得出,那满脸的油光是汗渍,是什么事情让这个终日在火炉子前干活的铁匠,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黑夜里满脸是汗?
最后出现的是独眼,他的身影是从南面的林子里缓缓走出来的,和瞎子是同一个方向,并且十分小心地跨越雪窝和绕过雪堆,就像是饭后散步一样。他的走姿很奇怪,一直都低着头,没有什么声响,像个丢了魂的人,又像个没有面目的鬼。要不是他的手中还提着“雨金刚”,背上还背着一支步枪,鲁一弃肯定会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他。
鲁一弃的眉头皱紧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一瞬间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如同蚕丝将他包绕在中间,不能理清又不能扯断。
付立开的大小眼随着火把火苗的扑烁而闪动,他不自然的脸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们哪儿去了?都梦游呢。”
瞎子脸颊上的肌肉牵抖了一下,阴沉沉地回了一句:“我在那边拉了泡屎,你要?”
独眼在瞎子身后停住脚步,抬起他垂着的头,没有丝毫表情地说了一句简练的话:“我也是。”
“哈哈!”任火旺笑了,似乎笑得还挺得意的“我还以为只有我吃了红薯屎来得快,原来你们也和我一样。”
哈得兴在一旁看着任火旺笑得得意,便冲了他一句:“这屎拉得你满脸汗,就没拉得你满屁股血?”
“嘿嘿!”任火旺没有继续回话,只是将笑声变得很低声,变得隐晦而不知其意。
“我们得走,这里有危险!”瞎子突然有些激动也有些恐惧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被个老大的熊瞎子扑了。”付立开大小眼狡黠地眨了眨,死死地盯住瞎子的面部表情。
“老付,你梦游了吧,这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