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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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步半寸能听懂,他的脸色变了,咒骂声也显得急促而慌乱了。
船尾下的老叉能听懂,于是他也终于打破沉默了:“步老大,省省唾沫星儿吧。要你这样一骂我就被激上火,那早就没命喝江湖这碗水了。原本是打算松着你们扣儿,让你们启宝来着,然后我们再收扣拢兜。你们倒也都不是省油的亮盏子,硬是折腾着要走勒扣启宝这路数。”
步半寸止住了骂,有些无奈地止住骂,老叉的话让他继续骂下去已然没多大意思了。
“都等着吧,我瞧这顺风顺水的,也不用日头齐杆的辰光,那两大舟子就能到。说实话,也许合着天数就该如此。原先四只大舟子尾着我们的,只是赶在前面的两只可能毁在倒海楼里了,后面这两艘好像是被倒海楼的余浪推移了航线,反倒凑巧觅到我们这船的影儿了。”
步半寸不但止住了骂,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
“我是真没有留引子,就算留了被倒海楼一冲也不知道到海子的哪个旮旯里去了。那只瓷瓶刚出水时我瞧着稀奇古怪的以为是个宝,后来拿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我感觉自己身上被对家种下的活灵符(类似下蛊、尸脑虫这些定时发作的制人手段)有异动,这才觉出那瓶子上附着怪异。”
步半寸从衣带上扯下些棉布丝线,捻成个团团抛在水面上。
第四章踏浪挥霂第十五节浪冲滩
'双调·大德歌'
浪冲滩,不知归,跌宕扑卷人未归。
几分豪杰情,身化烟魂作飞。
一船肝胆与海汇,则见孤枭云中醉。
老叉从从前的好学变成了好为人师,嘴里兀自喋喋不休着:“虽然不知道那瓶子到底有什么用场,既然相互间有感应,那么和朱门中的手段就应该有些牵连。于是我决定把这东西留在船上。对了,鲁门长,我先前在下面听见你说那瓶子是什么魂瓶,附着魂魄在上面。那么我估摸朱家船上肯定带着那个装神弄鬼的萨满,他要在这没命没魂的海面子上找到这玩意儿的踪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要听他瞎扯,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快想办法把船调过来。”老叉的一声“鲁门长”让定神听老叉说话的鲁一弃突然间意识到了,对手还是在用自己的老路子,自己怎么就又上当了。这江湖的凶险看来不只是刀光剑影,就连只语片言都必须小心提防呀。
“呵呵!静心些,我这不是能帮你们消耗些难熬的辰光吗。”老叉的言语中能听出少有的得意。
但这得意未免早了些,因为这船上不是只有鲁一弃这样一个初涉江湖的木瓜。
几只大瓦罐被拿到船头,副帆、副桅都落了、倒了,主帆页的缆子都松了,主桅的后立缆也全松了,两根侧立缆虚挂着,帆页调向缆和桅杆的两根前立缆也都牵到船头位置……步半寸一声不啃地忙碌着,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要别人帮忙,而他自己也将动作尽量放得轻缓些。
对家追赶的船只却没有轻缓,它们正蹦跶在浪尖子上,全速往这里行驶着。刚才有段距离他们发现自己追错了,后来连魂引儿都觅不着了,便断定是魂引儿被发现后毁掉了。于是一路直赶,现在终于又瞄到铁头船了。他们也知道这次不能再托大远跟了,必须收扣压着尾儿走。于是双船开剪分叉式逼压过来。
对家船只是越来越近了,鲁一弃脸色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已经完全没了底气。自己船上这些人很明显无法通过动手过招逃脱对家收扣,而自己底细又被老叉摸清,现在连威吓蒙混的一点资本都没有了。
“大少,到舵台和舱台间的缝子里去。”步半寸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女人推到那狭窄过道里了。
就是这过道,鲁一弃想起自己曾躲在这里边被船影子的阴风吹得阴寒僵捱,口不能言。当时幸亏女人抱住自己,暖了自己。对了,应该是女人腹中的先天童子暖了自己,那股热不就是从女人贴紧自己的小腹处传来的吗?可是现在又要自己躲那里干什么?
“鲨口,你扶夏老爷子也进去。”步半寸继续大声地吩咐着,谁都不知道什么他要干什么。但是从他炯炯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必须干什么!
鲨口从舱台上一步跳到舵台上,伸手去扶瞎子。瞎子可能被鲨口跳跃中发出的落地声一惊,头猛然抬起。当手刚碰到瞎子手臂,哆嗦着瞎子突然狂暴地手臂一甩,让鲨口往后推得跌走两步,然后手中盲杖一挺,直刺鲨口小腹。鲨口被推开时就有些猝不及防,盲杖过来就更加无法招架,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后跌,直接将自己跌到舱台和舵台间的狭道里去。
瞎子一下没有刺到,于是迈步继续第二刺、第三刺。结果是他自己直接扑进了那狭道中。跌下的瞎子不再哆嗦了,因为他昏厥过去了。当年的西北贼王竟然失足摔下舵台,竟然还摔昏厥了。
“老小子不对劲,受什么刺激了。肯定是被老叉那鳖犊子气的,气疯了就乱咬人了。”鲨口边骂着,边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
此时鲁一弃也钻进了过道,他急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回答他的只有女人。瞎子昏了不能回答,而鲨口正忙着把瞎子拖起来,然后把身体翻正靠舱壁坐直,要不然那样子爬着很难受。
就在这时,舱台上传来了声沉重的砸击声。过道里的人愣住了,这是谁在砸船?莫非老叉要毁船,逼得我们只能上对家船只。
砸第二下后,鲨口和鲁一弃都赶忙要跑出去看怎么回事,而舵台上的步半寸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举动,砸了第二下就停了下手,断喝了一声:“都在里面呆着,别出来,尽量聚堆儿。”
随着第五下重重的砸击,船尾的舵柱发出一声嘎嘎呀呀的怪响,接着是轰然一声重物的落水声。
舵柱落水了,步半寸敲掉了舵柱头与下面舵柱、舵页连接的横销,铁头船舵位上只剩下一个空荡的舵柱头和那根已经不着力的舵把了。
船横漂起来,没了舵页切水控制方向,船只的移动就变得随意起来。
随即,步半寸将敲砸舵柱横销的直刃锤头断缆斧斧柄往腰带里一插。抓住一根桅缆,身体在空中一荡,直接悠到了船头位置,。
两根主帆调向缆踩在步半寸的脚下,两根主桅前立缆挽在他的手臂上。船上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主桅和前立缆穿过的滑轮发出刮骨挠心般的声响。这种声响只用在久未动作过的结构中才会发出,也可能是从未动作过。
船头调整了,船头重新回到原来的航线了,铁头船朝着原有的方向继续行驶起来。
这是通过改变帆和桅的综合角度,再加上风力风向的作用,来达到调整船只的方向。而步半寸单人调整帆和桅的方法却绝对是鲁家技法,六工中的“立柱”之技。
“哼哼!好个控桅调帆驭船技,好个单人控桅调帆!”船尾下的老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的船尾舵台,正用一双狡诈中带着冷漠的目光看着步半寸,而口气中却实是能够听出钦佩和感慨,能听出来,他自己的确也是个驾船的行家。
步半寸没有因为老叉的出现而有一丝变化,他只管仔细认真地驾着船,眼中的光泽如同金石般平静、坚定。
“可惜呀!控桅调帆只能举升单页桅帆,这样船的动力却不足,就算我不动手,你估摸着能脱开后面大舟子的追速吗?”虽然老叉的眼光还是同样冷漠,言语中却变得有些兴奋,猫玩老鼠那样的兴奋。
的确,铁头船双桅都跑不过后面三桅带桨子大战船,现在就更不用谈了。
可步半寸依旧没有理会老叉,只是尽量用自己最佳的把握、最好的技巧让铁头船提速、再提速。
听到铁头船的破水声,老叉微微点了下头,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面前这个操船的高手就以驾船而论,绝对是江湖上仅有的。同时,他也听到自己前面舵台下发出的声响,一种很熟悉,是刀刃轻轻滑出鞘子的声音,一个不熟悉,但也听过,是驳壳枪爆响掰开的声音。于是老叉也将手中牵着铅砣的绳索缓缓展开。
“都别动!”步半寸的这声大吼并不响亮,甚至有些破嗓,很是难听。但这声吼却发得很突兀,让所有的人微微一震。
谁都没有动,鲁一弃和鸥子不知道步半寸要干什么,他们害怕自己冒然攻击老叉会破坏了步半寸的什么打算。老叉眼见着朱家的两艘大船已经赶了上来,就连船上人的衣着形态都可以看得清楚了,自己根本没必要和这些困兽再博一把命。要是早点知道朱家船赶得这样快,他自己甚至都不用上来,继续在下面等着就是了。
铁头船还在继续提速,但继续提速的余地已经不大了,单帆的动力差不多已经到尽头了。步半寸正对着船尾,他可以看到对家的船越来越近了,他也绝对能比照出双方速度的差距,再有袋把烟工夫,铁头船肯定会被双舟给拢住。
即便这样,铁头船依旧执拗地往前行驶着,步半寸眼中金石般的光泽依旧坚定,所不同的是不再平静,开始变得灼烈起来,
老叉似乎也意识到不对,西斜的太阳光和水面上闪烁的粼粼反光让他看不清船头前面较远的地方。他用手遮盖在眼睛上方,掩去刺眼的光芒。刹那间,他惊讶了,前面竟然出现了地平线。
老叉纵步到了一侧尾舷,探头往下看去。除了船下水花翻转,其他水面都还平缓,只是这平缓中蕴藏着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他猛然侧脸朝向步半寸惊问一句:“退潮?!”
步半寸开始微笑了。
老叉缓步走回舱台的中间,他走这几步是为了让自己心境平静下来,高手过招必须要有很好的心理状态,要不然是很危险的。
“还是可惜呀,被我早觉着了,我现在动手,你们还是没机会。我看还是你自己住了吧,死死伤伤的不好。”
步半寸还是在笑,连嘴都咧开了。
“那就别怪我……”老叉开始说这话的时候,脚尖就已经挑在铅砣的绳头上了,只要话说完,铅砣就会被挑得飞出直击步半寸。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步半寸不会等到他把话说完。
一侧帆缆猛然松开,帆页摆正。桅杆的两根前立缆也在此时同时松开,主桅桅杆往后舵台上直落下来。
舵台上的老叉避得很狼狈,他是滚翻到一侧尾舷的下面才躲开这样巨大武器的一击。
主桅砸在了舵台的前栏上。但前栏却没有断,只是那五根栏柱都缩进甲板有一大半。
一砸之后,步半寸迅速拉缆将桅杆左右一摆,这是让滚爬在一侧的老叉一时间没有机会出手。不过老叉暂时也不会出手,他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没动弹,老江湖在没搞清对手的攻击招数前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那样的冲动和盲目会导致自己损在对手的后着和暗招上。
利用这样一个时间差,步半寸将桅杆重新拉竖到一个角度,竖好桅杆后,将立缆在缆桩上一扣。紧接着将帆页调向缆左右一扯,也往缆桩上一扣,把帆页同样固死在一个角度上。一系列的动作真如同电闪风掠,迅捷而有致。
其实就算步半寸动作再快,凭老叉的经验和手段,早就可以瞄清状况出招攻击,阻止步半寸所做的一切。但是老叉没有,因为就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脚下甲板发出各种怪异的声响,许多的声响汇聚在一起,让他感觉下面的船体随时会爆裂粉碎,所以他不敢动,是个江湖人都知道,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要别人的命。
等一切声响都停止后,已经轮不到他抢先攻击了。步半寸单手吊住根桅缆,另一只手持着短柄断缆斧从一个怪异地大角度悠过来发起攻击。
老叉虽然注意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