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主人 作者:罗伯特·海因莱因 完整版-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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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把它秘藏在杰斐逊城,我肯定没人能找到它。很走运,不是吗?”
这个问题完全可以有另一种看法,但我没有争辩。我还在寻找机会,哪怕是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从压力感上来判断,我的枪不在身上。他的枪也许别在另一侧,至少我看不到。
“不过这还不算最幸运的事,”他接着说,“我有幸能被整个杰斐逊城惟一的一只健康的主人抓到——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好运气。所以终究还是我们赢了。”他轻轻一笑,“这真像自己跟自己下一盘高难度的国际象棋。”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去哪儿呢?”我继续刨根问底。我不知道这样问有没有用,可我一时间一筹莫展,谈话是我惟一能做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当然不在美国。整个美洲大陆上唯一没受九日热侵扰的也许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可不敢冒这样的险。我觉得亚卡坦半岛很合适,车子设定的目的地就是那儿。我们可以在那里先站住脚,等实力壮大后从南方卷土重来,到那时我们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我说:“爸爸,你不能把我解开吗?我都被捆麻了。你知道,你可以信赖我的。”
“忍耐一会儿,忍耐一会儿——先不忙,等我把车调整到完全自动驾驶状态。”车还在爬升,无论配置加了多少,这辆车设计时毕竟是辆家庭用车。对它来说,三万英尺很得爬升一会儿。
我说:“你没忘吧,我曾和主人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我了解情况,我保证听你的。”
他咧嘴笑了笑,“别在长辈面前班门弄斧。如果现在把你放开,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我可不想你死,我们会成功的——你和我,孩子。我们动作敏捷、头脑灵活,所有的素质你我都具备。”
我没有回答。他接着说:“同样——你既然了解情况,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孩子?干吗要对我隐瞒呢?”
“什么?”
“你没跟我说过这种感觉,孩子。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可以有这样平和、满足、心旷神怡的感觉。这么多年来,这是我最快活的日子,自从——”他突然变得神情恍惚,又接着说,“——自从你母亲去世以来。不过别介意,这样更好。你早该告诉我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我猛然觉得一阵恶心,忘了应该谨慎小心,和他斗智。“也许我不这么看。而且,如果你没有被一只污秽的鼻涕虫附身,通过你的嘴胡说八道、用你的脑子思维的话——你也不会这么看,你这个又疯又笨的老家伙!”
“别激动,孩子。”他柔声说道,这倒帮了我的忙,因为他的声音确实能宽慰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以前你错了。相信我,这是我们的目的,也是我们的命运。人类已经自相残杀到分崩离析的田地,而主人将重新统一人类。”
我暗想,说不定真有这样的糊涂蛋,会被这番甜言蜜语骗倒,为了一番和平、安全的许诺,心甘情愿地将灵魂托付给鼻涕虫。但我没说出来,我闭紧嘴巴,免得呕吐出来。
“不过你不用等那么久了,”他突然说道,看了一眼控制板,“先等我把车弄稳当。”他校正好控制面板,又检查了一次,最后设定控制指令,“这下搞定了,下一站是:亚卡坦。现在该工作了。”说完,他从座位上起身,蹲在我身旁,一同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你会没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安全带把我拦腰捆起来。
我用膝盖顶他的脸。
他直起身来看着我,一点也不生气。“你真淘气。我本该怨恨的,可是主人不喜欢愤恨。乖乖的。”他又继续捆扎,同时检查我的手腕和脚。他在流鼻血,但他并不擦拭,“马上就好,”他说,“再耐心些,不会太久的。”
他回到另一个座位坐下,膝盖托着胳膊肘,身体向前倾,让我能直接看到他的主人。
一连几分钟,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使劲拉扯身上的束缚,我也想不出该干什么。从神情上看老头子像是睡着了,但我不信他真睡着了。
鼻涕虫棕色角质外壳的正中央形成了一条细线。
我看着看着,它变宽了。现在我能看到细线下面令人憎恶的块状乳白色物质。两半外壳之间的空隙变大了,这时我意识到鼻涕虫正在裂殖,通过吮吸我父亲体内的活力与物质来生成两只。
我同时也惊恐地意识到,属于我个人的生命只剩不到五分钟了。我的新主人正在诞生,很快就会附到我身上。
要是凭人的血肉骨骼就能弄断我身上的束缚的话,我早就挣断了。可我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老头子对我这番挣扎毫不在意。我怀疑他是否还有意识,因为鼻涕虫忙于裂殖的时候一定会放松对寄主的控制,仅仅让他静止不动。也许正因为这个,老头子才一动不动。
当我挣扎得筋疲力尽,知道肯定挣脱不了束缚时,我放弃了努力,我看到长有纤毛的银线正沿鼻涕虫身体的中央一路划下去,这意味着裂殖就要完成了。正是眼前的这一幕改变了我的推理思路,如果我这翻江倒海的脑袋里还能有什么思路的话。
我的双手被捆在身后,踝关节也捆着,整个人被拦腰绑在椅子上。不过我的腿尽管捆在一起,腰部以下却能伸缩自如,座位上也没有捆绑膝部的带子。
我猛地向下一坐,腾出更多的发力空间,然后高高扬起被捆在一起的双腿,猛然向控制板砸去,将控制面板上的所有控制开关一古脑儿全部砸开。
重力加速度猛地增大。我也说不清增加了多少,因为我不知道车子的最大马力是多少。反正力量很大,我俩猛地摔在座位上。我还好,因为我被捆在椅子上,可爸爸就惨了。他被扔向座椅靠背,他背上的鼻涕虫毫无防备,被挤开了花。
爸爸自己则陷入了可怕的痉挛。这种情景我以前见过三次,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他又向前倒在方向盘上,脸被撞得变了形,手指也扭歪了。
空中轿车急剧下降。
我坐在那儿——如果你把被皮带固定在座位上称为“坐”的话——看着轿车俯冲。要是爸爸的身体没把控制台彻底撞坏,兴许我还能做点什么。比如说,用我束缚着的双脚让轿车重新向上飞。我还真的试过,根本不行。控制台很可能被压碎了。
高度仪咔哒咔哒响个不停,等我腾出空来看一眼时,发现我们已经降到一万一下英尺了。然后是九千、七干、六千——接着进入最低飞行高度。
降到一千五百英尺时,和高度仪连在一起的雷达连锁装置接通了,制动火箭开始一阵阵喷射。每喷射一次,我身上的皮带便猛勒我的胃,最后我吐了。我还以为我得救了,车子会由俯冲改为平飞——这其实是不可能的,因为爸爸的身体死死卡在方向盘上。
直到飞机坠地,我还以为我们总算逃过了这一劫。
我苏醒过来时觉得四周轻轻晃来晃去,晃得我恼怒不已,我想让这种晃动停下来。我努力睁开一只眼,另一只怎么也睁不开,目光迟钝地寻找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晃动,惹得我不痛快。
我头上是车的地板,但我盯了好半天才分辨出来。等我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多少意识到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起了俯冲和坠地,这才意识到我们一定是落在水里了,而没有坠落在地面上。这里应该是墨西哥湾。但不管在哪里,我都不在乎。
心中突然一沉,我悲痛地想起了父亲。
我座位上的皮带断了,在我身上摆动着,已经不起束缚作用了。我的手脚仍被绑着,一只胳膊像是骨折了,一只眼睛被撞得睁不开,疼得我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我不再察看身上的伤。
爸爸没有像先前那样卡在方向盘上,不知他在哪儿。我忍着痛,吃力地转过头,用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察看车里情况。他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俩的头相距三英尺左右。他浑身冰冷,血淋淋的。我肯定他死了。我觉得我花了半个小时才爬过那短短的三英尺。
我和他脸对脸躺着,面颊几乎贴在一起。在我看来,他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从他扭曲着躺在那儿的奇怪姿态来看,他不可能还活着。
“爸爸,”我沙哑地喊道,然后尖叫一声,“爸爸!”
他的眼皮在动。但是没能睁开。“你好吗,孩子。”他轻声说,“谢谢你,儿子,谢谢——”他没声音了。
我想把他摇醒,但是我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呼喊。“爸爸,醒醒——你没事吧?”
他又开始说话,好像每个字都是极其费力地吐出来似的。“你母亲——让我告诉你……她——为你感到骄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弱,发出不祥的嘶啦啦的声音。
“爸爸,”我呜咽着。“你不能死!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他睁大双眼,“你行的,孩子。”说完顿了顿,积攒了力气之后又费力地说,“我受伤了,孩子,”他再次合上了双眼。
他还活着,但不管我怎么叫喊也没法让他醒过来。我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脸,任凭泪水与尘土、血水交织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彻底消灭泰坦星人的时候到了!
每一名要去的人都会写这样一份报告,因为我们很清楚,我们也许不会回来了。如果回不来,这就是我们又留给自由人类的精神财富。在报告中写下我们了解的清况,记下泰坦星人的行动方式,以及必须采取什么防范措施。凯利说得对,损坏的东西再也无法修复成原来的模样。尽管解脱方案大获全胜,但决不能肯定鼻涕虫已经被消灭殆尽了。就在上星期,有报道说在育空河附近射杀了一只熊,它的后背高高隆起。
人类不得不永远保持警惕。特别是在今后的二十五年里,因为很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没有回来,来的却是飞碟。我们不清楚这群泰坦星魔鬼为什么以土星的“年”(即二十九个地球年)为周期活动。也许原因很简单:人类的许多周期和地球年相吻合,泰泰坦人也一样。我们希望它们只在一“年”里的一段时间活跃,其他时间则处于休眠状态。这样一来,我们这次“复仇行动”就轻而易举了。当然,我们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我本人作为一名“外星人应用心理学家”奔赴太空,但我同时也是一名战士,同去的其他人也都和我一样,从牧师到厨师,人人皆兵。我们要向鼻涕虫表明,它们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胆敢招惹宇宙中最坚强、最凶狠、最致命、最不屈不挠也是最有能力的生物。这种生物只可能被杀死,绝不可能被征服。
(我还有一个私人愿望,要是能想办法把那些在雌雄同体的小精灵救活该多好啊!和鼻涕虫的战斗结束时,我们没能拯救在堪萨斯城附近发现的飞碟里的小精灵,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我想我们能够同这些小精灵相处融洽。他们很可能是泰坦星上真正的本地人,不用说,他们和鼻涕虫毫无关系。)
不管我们成功与否,人类一定要将奋战赢得的勇猛名声发扬光大。如果说鼻涕虫教会了我们什么,那就是,保卫自由只有一种办法:随时随地为它战斗,不顾一切地战斗。如果我们不能明白这一点,那么——“恐龙,给我们挪个位置!我们也灭绝了。”
有谁知道无边宇宙中还潜伏着什么恶毒的陷阱、致命的危险?也许,和天狼星上的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