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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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日后所受的痛苦,永远不会比我多。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所受到的痛苦,那些关于我母妃的我的痛苦。
啊,忘记说了,这个将在桃叶身上找到他的幸福的男人——我的父皇,名讳是单字一个慰。从心,音尉。他样貌威严,风神严苛,在那一帮阿谀谄媚的臣子口中,自然是龙章凤形,帝皇之姿。现在,我是一个飘渺不定的魂魄,具有了黑夜般的眼,心,也如黑夜般冷漠。或许,从来前尘往事,软红十丈,惟有驾驭生死之上,才能回忆起更多,也更了解了当时所发生的每一件过往。我终于记起来了,在我五岁的那年,我曾经问过父皇,为什么儿臣与父皇长得完全不像?
在记忆里,那天天气很好,我和父皇、母妃一道在御花园内玩耍。桃花已经谢了,而母妃却穿了一件宫人新呈的桃花衣,是用极轻软的晕绡制成的,裙角是艳丽的桃花红,渐渐匀染开来,淡过去,到了肩头,已是轻雪梅花般洁白。母妃穿着这样的衣裳,就像是被千万桃花笼在身上。
父皇呵呵地望着母妃笑,阳光照过,在脸上温暖地影,他俯下身子,轻轻地说,“你长得真像你的母妃呢?朕最喜欢了”;随后他一把举起了我,像民间的那些父亲们一般,逗弄着自己的孩子,在头顶摇晃。
母妃站在一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不说话。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忧伤的神色,被擅长阿谀奉承的宫廷诗人们称之为,“其风神娟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即便宓妃复生、洛神凌波,也未必有如此姿态”。
母妃就是这样的一个忧愁之人,仿佛心中总是空缺了一个窟窿,用什么也无法填补。而这样的空洞,让她的姿容,淡极始知花更艳,也让父皇怦然心动,痴情若狂。
至于其他的兄弟姊妹,都一例长得像父皇,长长的浓眉,鼻子稍嫌大了点,却英挺;嘴唇也较为方正,紧抿着,带了不怒自威的姿态。然则这样的表情,在孩子的脸上,就总显得有些滑稽。而我,眉毛虽然长,飞入鬓角,却清淡,像五更烛上的一抹轻烟。我的嘴唇最为柔滑,透着绯红,即便几个姊妹,嘴唇也没有我的可人。于是,我这个容貌绝类妇人好女的皇八子,就像母妃一样,统统都是人们眼中的,妖孽。
在众多的兄弟中,唯一没有歧视我的,是惠。可笑啊,并不是他不想嘲笑于我,而是他亦没有取笑我的资格。要知道,在后宫里,若非权势滔天,身后站着华族世家的势力,有着把握朝堂的背景,就须绝色美艳、邀恩得宠,除此,再没有立足的地。
惠出身低下,像所有偶邀帝恩的故事一样,他母亲王氏,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宫人,甚至连美貌一并奉欠;若不是父皇偶然一次酒醉,在乾清宫内撞见,一把拖将过来,宠幸后得了孕,她甚至连才人这个小小封号都挣不上去。至于恩宠,在生了惠之后,也就望断昭阳、中道见捐了。
父皇一直以来,并不偏疼惠。在宫里,若是连父皇的恩宠都难以分沾,那处境自然可想而知。他被其他的皇子们称为“阿奴里”,在蛮语中为奴隶之子的意思。可笑惠从来也是,瞧我不起的。连奴隶之子,也瞧不惯妖孽。然则,我们总是被众兄弟排斥在外;于是勉强,结成同盟。
这么一来,就是数年。
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恰恰是美貌最胜、谗语最多的时刻,朝堂之上,纷纷私议,八王爷恩宠过盛,又是正值盛年,往来宫闱内掖,毫无禁忌,只怕稍涉大体,便要酿成丑闻。如果一旦牵涉情孽私通等事;就不仅仅是有伤国体这样简单了。
偶然里听见说,父皇要惠前往南蛮,讨伐萦族,于是书表,期翼同行。
不想,却遭了拒。
明黄的帘幕,低垂。甚至连这些帷幕,亦绣上金龙,一直盘旋,向上,高高的穹顶,像没有边际的黑窟,张了大口,冷冷地吞噬着殿里,两个渺小的人影。
在宫里,蜡烛从来是无用的。哪怕千余红蜡,足有儿臂粗齐齐点燃,也不过是将黑和黄这狰狞两色照出晦涩的亮。依旧是,让人心生压抑。
深处,传来父皇低沉的声音:‘要去?也罢。去磨砺磨砺也好。只是,身子骨,还淡薄了些。”脚步声轻轻靠近,在殿里,却响若惊云。肩上一凉,他手已轻轻搭上。若有若无的暧昧透过衣物,蔓延在我的肩头,随后滑下,滑到了我的腰间。
我嫌恶地一闪,避开他的触摸,淡笑一声,若无其事般:“有九弟在,无妨。”“你这孩子,翅膀硬了?就这么着,没半点规矩!”他开始大声叱责。“没规矩?我又什么时候有规矩了?”我嗤笑着说。
冷笑声里,我见不到他的表情,料是怒极,益发大声地呵斥:“朝中大臣也常为了你,往来宫中、招蜂引蝶,多少闲话!他们只是劝我,再不许你入宫。今天朝堂上,你坚持要去,也罢。故意驳斥我也算了,对你岳丈刘相,你也半点客气不知?哼,这次我也回护不了你,你自己好之为之。若是出师不利,损兵折将,你别怪朕不留情面!”气的极了,朕也不说,只是一味地嚷着你你我我的。
我反倒是故意地笑,“我这样,也不过是为着你好,却早早离开了,免得言官老是上表,不是八王爷误了闯了帝道,又是时常留宿宫中,难免有些寻花问柳的实情。这些你又何必假装不知?要是有些事情,”我故意加重了语气,道,“要是有些事情被旁人知道了,那又待如何呢?”
眼风飞过,看他的神情,心下一狠,复又补充道,“那沈纤蓉在冷宫呆着还惬意?倒没得可怜了她。黄才人、李琇、严珺,还有玉秀儿、双成、馨华、娇容……不是一般与我有私,你倒是管管!”说罢匆匆搂了衣襟,绣着浅浅的鸷鸟花纹,锦绣无端,彩绘奋然,捏的手心儿疼,恨恨走出。
再不管他的表情。
屋内,哗地一声,仿若秋风扫过似,御案上的用物,怕是全盘扫落在地。又与我何干?隐约又传来咳嗽声,他怕是旧疾犯了。也罢,统统与我何干?
刚刚出屋子,是惯常服侍父皇的常侍高德英,低眉顺眼地拦住,口中着劝,“八王爷也稍消会子气,皇上难得见了您,打心底里高兴起来,偏偏您老又淘出这场气来;再说了,那边疆讨伐的事,让九王爷领了军走上一遭也就是了,那起南蛮子的事,原用不着王爷您这般尊贵人打理!依着老奴劝,您且和皇上道个错,好生陪个礼,天大的事也不就完了?再说了,那民间老话说的好,父子从来没有隔夜仇,您——”
看着这帮子奴才便气,喝一声,“没眼色的奴才”!抬起脚就是一下,直踢倒了也罢。急切切走自廊下,见俏生生宫人们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站在花下,冷笑着,顺手揽了一个入怀,以手扣之,强逼得她抬起头,好一张芙蓉面,轻笑着问,叫什么名字?不待回答,又早已经拖着她走开,随意拣了个无人的房间,扑倒在床,就是重重的吻,紧紧贴近了那女孩儿,想靠得更近靠得更近。
她的肌肤也是光滑如玉。年轻女人的肌肤,大多都一般,白而且细,散发了温暖的香,像是午后的旧梦里,阳光的余温,在身上,暖烘烘地,熟悉。沈纤蓉是这样,黄才人是这样,李琇、严珺……都是一般,都是一般样。
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算什么?
心下一凉,手松开了,那女孩子跌落在床内,我起身自床头摸索,将案头的银酒壶握在手上,细小的花纹约略是蝙蝠连文,什么万福同寿、连绵福祉。通通都是可笑!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将酒液灌入口中,凉嗖嗖地刺痛胸怀,喃喃自语,“床头一壶酒,能更几回眠?”
这些年来,我早已经失去了十五岁那时候介于童真与男子之间的美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抗拒的男子的风流的诱惑力。自从沈婕妤将我从童年的无瑕的美梦中唤醒,于是我开始了这对美的无尽的探索,像从所谓的倾国倾城的妖孽般的女性美丽中,找到些什么。
爱情和欢娱?在我眼里看来这是唯一能让躯壳温暖而充满价值的东西,我长久的感受到忧伤,真的是来自于母亲不展的眉头、父亲奇异的爱恋?不是,根源是我已经知道了欢乐的稍纵即逝。这样痛苦的美酒,在我生命里畅快地流淌,身体,也惟有靠得更紧,让酒液淋漓,紧紧黏住两个人的身体,仿佛找不到一丝缝隙,欲念高涨。我用力撕扯下她的衣衫,百般揉捏,猛然用力地一顶,强悍地进入,不顾身下的她,痛楚万分。只是口中轻轻地婉转,像是五更的旧梦,慢慢地说着:“怕是要下雨了,这天气……”
帝皇之家,从来迷雾重重、密雨布云,再看不见结果。好个繁华迤逦的富贵坑,结习自然也多了。我像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沉痼在肉欲中,不能自拔。
波谲云诡,须远渡。非流言无端,我总须为自个后来,找点根基。二十三岁的那年春深,时值天启十七年,我和九弟惠,率大军十万人,前往南疆昭,征讨萦族。同行有出身寒族的副将林恩、赵然。清章作为军中祭酒,也与我们一道前往。
醉花阴下·深宫
空虚,是最可怕的感觉。那就像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就像置身荒野,一切都变得陌生而空泛,天地就大了起来。而今,我感觉到,夜月国的宫城很大,因为身边没有了启。
还记得我十岁那年的夏天,宫城里曾举行过一次盛大的酒会,整个御苑都以春绸素绢,交由画工亲绘,再由熟练的织工织成各色花朵,悬于林上,号之为“醉花阴”。这样的盛会,凡是京都有爵位的人士都将出席,父亲也自然获了邀请,带着我一道与会。
那一日气温稍高,马车沿着林荫石道缓缓前行,到得宫门外,我和父亲一道下车,绿柳掩映中,我看见四处是高高的红墙,肃穆庄严,绵延数里,几乎无法看到尽头。步入宫门内,只见处处雕梁画栋,层层叠叠,仿佛让身处平原的京都,凭空多出了山峦叠嶂、群山起伏。
今时今日,我身处宫中,像蓄养已久的鸟儿,猛然间入了深林崇山,不知所措。
现在的我,仿佛在黑暗中奔跑,找不到方向。
曾经的噩梦再次回到身边,那是黑暗的世界,四周笼罩着深海般浓稠的迷瘴,突然间,这更黑暗中又透着亮,是一种灰灰闪闪暗暗沉沉的亮,就像是死人临死前回光返照时的一抹眼色一样,虽然很亮,掣入心底的亮,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伤心痛苦恐惧绝望。在这样的噩梦里,是没有终点,也无尽头的痛苦,天地间广阔,我独在幽井,仰头,无限放大的空间,静默无声。低头,纤足泥泞深陷,我不知道我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该怎样走出这片迷雾。
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噩梦中醒来,我睁开眼睛,但见青色的帘幕重重,五色琉璃灯台之上,红烛已燃至尽头,下部的艳红烛泪累累,烛油中间一丝灯芯吡剥作响;在余光中,我看见隐隐有宫人在外走动的身影。窗外,是深深的月色照入,透过了帘幕,只剩了昏暗幽怨之态。也只有帘幕的一角,琉璃屏风如水,晃出丝丝月华,依旧是清雅可人。
他在我的身畔熟睡,面容平静如水,一丝也看不出朝堂之上的威严,连刚刚过去的欢愉激情,也没有在脸上留下任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