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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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八王爷的话,琳琅娘娘说这两个字要紧的很,嘱咐奴才亲自写在王爷掌心。”他一边捡着,一边扬起了头,谄笑着殷勤回话。
“要紧的很?”我一向好洁,不喜与那些仆佣接触,现在终是带着些无奈,只得把左手伸出,叹道,“写吧。”
眯着眼,感到掌心痒痒地,他在我掌心里划着字,原来木边之目,田下之心,却是“相思”两个字。正觉着好笑,那小容子又在一旁讪笑着回道,“琳琅主子嘱咐了,好歹也要王爷您抽个空,也怎么着到主子那槿涛殿去拜会一下子,皇上已新将昔日桃花娘子所居的槿涛殿赐给了琳琅主子知八王爷有时候不曾来了,娘娘可是惦记得紧了。”
我轻笑了说,“小容子,捡了你的赏钱就滚你的吧,偏我今日有事,回复你家主子,多少话,改日等我进宫时再说”;随即走出门去,尚听得他在后面絮絮而言,“终究求王爷给个准信才好——”
相思?偏偏我是浅情人,又如何?琳琅,终也不过是个小棋子,等用的着的时候,再去敷衍也是不迟。是也不是?何况了,是她自己恋我情热,那这会子相思成疾,须怪我不得。那些爱我的人,都下地狱去吧。又与我何干?
言念至此,不由倒是觉着分外有趣,不由得步履轻狂,自垂花门而转,却是一色抄手游廊,正中穿堂内,却放了紫檀的架子,竖起一扇赤金镶八宝镂空花海上三山的屏风;自屏风转过,又是一个大院子,过了院子,便是两层仪门,便一色儿长遮厅,共五间大花厅,两侧各有书房、厢房,一色地挂了绿丝长帘,摆列花卉。那正中的花厅门口上,却是一个匾额,上鎏金字题着“燕息堂”,两侧挂了对联,却是“庭近紫垣高碧树,阁连青琐近丹犀”。
不等我进入,嫣然早已出来,笑道,“那马车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去吧。”
这一次大哥诚离京,日后再也没有回京都的可能了。陈县离京约略八百里,乃是一个偏僻之地,父皇既然做了废太子诏,一切也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在马车上,嫣然依靠着我,我们两人一声未出。我静静地坐着,仿佛有些往事在心头:其实,在这么多兄弟之中,倒还真的是大哥,也从来并未欺负过我。倒还是有一年冬天,怕不还是母妃过世后的第一个冬天,那日在上林苑里有个消寒会,我一向与兄弟姊妹间不亲,那五哥玥故意捉弄于我,偏伙同了几个兄弟,趁着我在倩碧池畔发呆的时节,故意将我推到池中,却还是大哥见到了,赶紧了叫了几个小太监,将我救了上来。
可惜,他这个人,一向性子缓和,人送外号呆木头,针扎了也不说第二句话的,最是平和宽大的;故此,他不过仗着昔年薛皇后娘娘的荣宠,又是郎舅手掌兵权,四平八稳地做着那太平皇子。我们,日后也见得少,他的心思,我也略知道了些。
可这时,为何心乱如麻,分明耳边又传来当年稚嫩的声音,“大哥,你放心,你这一份情,我终是记住了的”。他则笑笑,并不介意我一身的水,依旧一把把湿透了的我,抱在怀里,洒下一地的水色,少年人爽朗地笑漂浮在空气中,“走,大哥带你去换衣服”。那个时候我才九岁,记忆里大哥诚十五岁的少年人明媚爽朗的风情,一袭白衣如画,真是说不尽的风流缱绻、英姿飒爽。
一切仿佛还在眼前,可后来,他沉寂下来,变得碌碌平庸,又是什么时候?他母亲是薛皇后娘娘,死于肺疾;约略是我母妃死后的第二年。此后,他泯然众人,藏起了眼眸中那明媚如诗。再后来,他因为爱好癖养娈童,数次为父皇责罚,甚至为了一个叫着倾城的娈童,不惜得罪父皇,几乎被褫夺了太子封号,幸得了大臣们拼死力谏,才勉强保住了太子之位。
倾城的身上,依稀有我的影子,眉目五官里,脱略有我的痕迹……
我目光沉沉,透过帘缝,望着街上人来人往。有时候,记忆里的些许温情,最后终于不免被残酷现实代替。在权力倾扎中,这就是你死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我仿佛有种预感,这一次见他,将会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原谅我?即便他装着平庸,也一定是知道真相的。
大哥,抱歉。权利之巅,我也想登上去。即便你不原谅我。
可惜,你终究会原谅。我明白你的心的。
“启,在想什么?”嫣然在轻问。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了,那女子一旦喜欢上男人,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偏偏眼前这个人,日后还有用益,不免敷衍着笑道,“嫣然,我在想,等会你别下车,我与大哥、九弟告别就是了。你这么美,我可不舍的让他们多看。”
这一次见大哥,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当我和嫣然赶到的时候,他正站在折柳桥下。已是夏日,依旧有细柳如丝,垂垂成缕,浓绿深碧,却不知绾不绾得住那离人?大哥他依旧的一身白色长袍,手持一柄湘妃紫竹白纱点金折扇,上画了几痕青蒲,半溪流水;依旧的眉目姣好,有昔日淡淡的明媚爽朗。
“你迟到了。”他言笑若春山,脸左侧一个笑涡微起,风神隽永,言笑晏晏,道不尽眉间的欢喜;我盯着他,脑袋里不由混混响起一个词,雪月风花,这样清雅而欢喜的神色,让人在炎夏七月,也有凉意入怀。
我苦笑着叹气,环顾左右,想岔开话题:“九弟不在?”
“我让他和清章先行,那些老臣要送行,也一律被我推了。噢,我倒是忘记说了,婉容妹妹也来了,我看她倒喜欢清章,只可惜了她婚事已定”,他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已经明白我的心思般,随即又笑起来,和煦而明艳,绝胜妇人好女,“这个主意定是你出的?”
我不答,嘴边带了一丝尴尬的笑意,那琳琅所指的事,应该就是指婉容与清章互有情弊之事了;可惜,并非是我的主意。
他依旧是笑若春山,手上的折扇刷地一声并拢起来,搭在我肩头,身子也随即靠近,眉峰若聚,风流娟秀,“那一日桃叶的事情,也都是你在做坏事?不过,你终究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苦笑着,叹气,“我一直避开了你,就是怕会被你知道”,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愁思,叹道,“喜欢上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很可笑?我一直都在掩饰着,可惜好像失败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你的?也罢,定是多年前。你狡猾依旧如昔呵,知道我见到桃叶,也必定动心的;所以才设了这么条计策对我,不是?
“我一向很傻,以为在桃叶身上,也稍微可以看到你的影子。不过启,我最早看到桃叶,却不是在宫内。九弟很早就想办法让我见到过她,那还是在天启十八年春日里,你那时候正和桃叶订了亲。你要小心九弟。
“对了,那天晚上我的表现,一定让你和父皇很满意,是吗?拿到那封信,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你狡猾如昔,还像是当年那个掉到水里的九弟。”他絮絮地说着,眼睛却一直深深地望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在他的心里一般。
我依旧没有做声,只是于阔袖内伸出了手,隔着纱衣,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纤细而长,如那翠竹轻节,而入手的感觉也一如当年。我眼中有泪,依稀又看见我湿漉漉地躺在他怀中,
窘顿羞涩中,却正对上他流光熠熠的双眼。
干净而美丽的少年人的爱恋。
“哥——”有轻叹出口。心中暗道,你终究是为了我,甘愿入套,可这又何苦?明明知道我把握了这一切,你还……
他的手,在我的手中,细细摩挲,温暖而细致,他微笑着,叹息:“你是知道这折柳桥的?听说前朝此桥名为情尽桥,你看,那边的旧石碑还在,上书了‘送迎之地止此’。后来有一个文人过这里,写了一首诗,‘从来只说情难尽,何事教名情近桥?自此改名为折柳,任教离恨一条条’。”
“于是就改名折柳桥。哥,这个故事我很早就知道了。你这又何苦?”我深深地叹息着。
他双眸闪耀着奇异的光彩,手已然抚上我脸,指尖轻点我左眼下的那粒丹朱,有相思成疾,情思缱绻成梦,“你明明是知道我会顺了你的计谋的,启,你的计划里,岂不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心?你知道当日父皇要杀了倾城,我为何不肯?那是因为他长的依稀有几分像你啊。当日我连他都舍不下,何况今时今日?我们兄弟之间,以后再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对于我,启做不做太子,并不重要,我从来没有看重这些。当年我和我母亲,曾经欠下了你们很多。今日,放弃太子之位,也算是一种赎罪。”
悠悠长叹一声,他又道,“也罢,这样的良辰美景,提那些往事又干吗?离别在即,请为我折柳送别吧,启。”
我深深望着他的眼,有默默如述的情丝,胜过垂柳万千脉脉,猛地里我回身,用力折下一条垂柳,递上。他的脸轻轻靠近,几乎贴上我的面,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耳畔低洄,像是最后的离觞,酣畅而淋漓,明媚而动人,寂寞而忧伤,“临别,我有话赠你。欲发不发花满枝,欲行不行有所思,我之所思在上林,春风隔树飞黄鹂。
“启,你我珍重万千,不复再见……”
欲把相思比作甚?浅情人不知。哥,我是浅情人,分明看不懂,看不懂你的多情。从此,我们天涯两端,珍重万千,却永生永世不复再见。
哥,如果时光定格在那一刻,是不是一切都美好如初?欲发不发花满枝,欲行不行有所思,我之所思在上林,春风隔树飞黄鹂。我之所思在上林,春风隔树飞黄鹂。那个冬天,仿佛已经过去了,春天也几度变迁。可惜,池畔两个少年,已经回不去了。
自我下定决心的那一日,又有,多少事,一一都回不去了。我就是,那个下棋的人。以天地为棋秤,赌上你们的爱,下着你们的人生。
我越来越孤单。大哥已经离开了。嫣然自车内出来,静静地依偎着我。她也是我的棋子。她爱我,就像大哥爱我一般。热烈而真挚。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是,只是为了摧毁你们的爱麽?
把你们的爱,一一毁灭。
我觉得寂寞了,寂寞如雪,不能动心。
旧愁新恨•;纤蓉
冷宫的时光,寂寞而长。果真。寂寞更(jèng)长,几回枕间反复。更何况,天启十九年,夏,溽暑,酷热。我在冷宫内,竟然生起了痱子,雪白玉肌上,赤红点点。更听闻,酷暑极热,皇帝赵慰有疾缠身,精神短少,一日一朝竟改为三日一朝,这在以往是再没有过的事情。
有时候,我一个人在想,自青鸟走后,鱼雁再无消息;今日又加上皇帝患疾,宫中只怕忙的乱了。也许,我,将终老冷宫了麽?而这些话,却不能告诉小环,她始终抱着希望,希望我们能离开,离开冷宫。
谁知道呢?命运,可知并非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现在,夜已深,暑气已稍减,那窗子打开着,借了窗外的些许凉气透入室内。因怕了蚊蝇,小环又将那青布的帘幔放下,倒是那隐约了的月色,还有些许,凉薄地照进房内。室内凉床上铺设的芙蓉簟上,有团团镂刻的芙蓉花样,依稀地有些了模糊,仿佛横生了枝节似的,终究是用久了的东西,摸上去,是熟悉了的丝络,却依旧了触手的温热。是了,镇